没有人知道

　　郭小苑想着这些往事，不由得感到难受。

　　虽然有时洛扬很难“伺候”，给她的工作带来了不少麻烦，但他比起有的明星来又好很多，而且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演员。更何况三年一起工作，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为他的突然离世感到难过。

　　“被指派当我的助理，工作辛苦了，郭小苑。”

　　那是他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现在想来总觉得那是谶语，就好像是在告别时感谢自己这三年来曾替他的任意妄为收拾烂摊子。

　　工作一点儿也不辛苦呢。

　　郭小苑对着电脑屏幕中隐隐约约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用很低很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想多了，你给的红包足够大，我根本就不觉得辛苦。”她脸上明明挂着微笑，可一滴硕大的眼泪却啪嗒砸在了电脑的键盘上。

　　“郭小苑，你来一下，这边有警察找你。”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她连忙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来。

　　* * *

　　来的是之前在现场见过的那两位警察。男的看上去比较好说话，女的那位气场就很压人，而且还是在对方开口说话后，她才意识到对方原来是个女的。

　　自然是陆欧和霍天佼两人了。

　　公司前台安排了一间小型会客室给他们谈话使用。

　　“郭小姐，闲话就不多说了。这次来是请你协助调查。”霍天佼单刀直入，“首先，麻烦你能再详细叙述一下昨天你和洛扬碰面后所有的行程吗？”

　　这个问题，在昨天录口供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一回了。

　　郭小苑点了点头，她也希望能尽早破案，这应该也是她能为洛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

　　昨天早上7点，她随保姆车去了洛扬公寓接他去影视城拍戏。因为这个拍摄取景刚好是在魔都，洛扬便没有选择住在周边酒店，而是住在自己家里。洛扬向来有起床困难综合征，比如5点钟该起床能磨蹭到5点半，不过好在没有选择犹豫症，不会在出门穿衣上花费太多功夫，不然司机大哥就是化身中环十三郎也会晚点迟到。

　　不过这一天，当郭小苑打开公寓大门，却看见洛扬已穿戴整齐地翘着二郎腿靠在客厅沙发上，对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让她有点意外。她看了一眼表，还有点时间，便准备去厨房冰箱里给他翻点东西当早餐。通常洛扬的早饭是在片场的间隙搞定的，当然，更多的情况是不吃早餐。

　　“不用了，现在没胃口，不想吃东西。”洛扬站起身来，“直接走吧。”

　　郭小苑便顿住了脚步，一边等对方在玄关换好鞋后，一边说道：“该不会生病了？你这几天也没好好吃东西。要不明天去医院看一趟？”虽然艺人为了上相好看，常常节食以保持体形，洛扬对摄入量也有控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他这两日几乎除了喝点水，就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了。而且下个月要开拍的新戏里也没有对洛扬的角色作什么特殊的减重要求啊。

　　洛扬戴上墨镜打开门，回头勾起嘴角笑了：“我是那种会带病工作的人吗？这几天有点热没胃口，吃不下去东西正常。”

　　“不过今天中午我想吃糯米糕。”他眉毛一挑，转眼就给她提了新要求。

　　也不知道他是真想吃呢，还是给她找事情，总之给他买就是了。郭小苑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并默默地在心里又添了一项，嗯，等下顺便再他买点藿香正气水好了。

　　等到了片场差不多是8点多。洛扬去换戏服加上妆，出来大约是9点。然后他就在片场拍戏一直到12点多。期间她一直陪着，除了11点半的时候出去买了点药和他要的糯米糕。

　　洛扬拍戏的时候和平日判若两人，一改散漫随便的做事风格。上午有段戏需要他说一段长达四分钟的台词，并且采用一镜到底的拍摄手法，所以必须一口气背出来这四分钟的台词不能出丁点儿错，否则就要重来，算是这电影里既重要又有难度的片段之一。可能洛扬真的是注定吃演员这碗饭的吧，背台词对他来说似乎一点儿都不困难。郭小苑常常看洛扬只是坐在车里翻看剧本，等下了车就能记得一清二楚，到了片场几乎不会再看剧本了。他有时连和他对戏的人的台词也能记住，兴致来了还会帮对方提词。所以，这段很长的台词对洛扬并不是为难，被叫好几遍cut却不是在他那里出了岔子。

　　而是和他演对手戏的其中一个年轻女演员一时半会儿入不了戏。今天的拍摄安排也就这两场戏，除去这场男主角和家族决裂的戏份之外，便是最后的自杀戏份了。因此时间上并不紧迫，导演虽然不耐烦，但离爆发还差着一定的距离，正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给那个女演员连说带演。

　　“....这个感情是复杂的。他是你哥，过去对你很好，他现在这么做你觉得是大逆不道，想拦住他，不想让他错下去，所以你不理解他但是想维护他，所以看他的目光应该是痛惜。等到后来他也指着你的鼻子骂，说他没有你这样千金小姐的妹妹时，你是很震惊很难过的，但你这时候想拉住他的情绪占上风，等你过去拉他胳膊被甩开被推到地上，你才变得很失望。这个情绪的转换要细腻....”

　　洛扬并没有在旁边听导演给那姑娘导戏，走过来往休息椅上一坐。郭小苑给他递了瓶水，他却摇头不肯喝。说来也有趣，常有娇滴滴水灵灵的新人姑娘拿着剧本来问洛扬该怎么演比较好，美名其曰“求前辈指点教导”，但洛扬从不买账。心情若好，他还能笑眯眯地来一句“我只对吻戏和床戏有经验。”把小姑娘们直接脸给羞红了。若心情不好，那便是“不会演？那还是换个工作好了。”

　　总之，最后的最后还是靠洛扬把对方给带入戏了。

　　之后就是中午休息时间，洛扬果然是有故意折腾她的嫌疑。郭小苑买的糯米糕，他就只咬了两小口，然后就摆摆手：“太甜了，不好吃不吃了。”

　　等午休过后重新开工，洛扬补完妆去拍最后一场戏，剩下的事情就如众人所知道的那样发生了。

　　郭小苑如实将这些讲给面前的霍天佼和陆欧听。只是其中有些很小的点，她自以为无关的地方就略了过去，比如洛扬那天一反常态地早起，比如洛扬那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喝水也很少。

　　“郭小姐，你的意思是洛扬昨天只吃了一点糯米糕？”霍天佼和陆欧对视了一眼，“你确定他没有吃别的东西？喝水方面呢？”

　　“我几乎全程都跟着他，不过中途也离开过，要是这期间他吃了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怎么喝水，开了一瓶矿泉水他也只喝了几口。”郭小苑面露出追寻的神色来，“他，真是死于中毒？”

　　她想不出谁会和洛扬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洛扬平时吃东西有什么忌口的吗？比如从来都不吃的东西？拍戏的时候都是你准备还是剧组提供？”霍天佼继续问。

　　郭小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这个啊，这个看情况。比如这部戏是在城里的影视基地拍摄，那就比较方便，能我们自己准备的情况下都自己准备。”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主要也是出于热量摄入的考虑，毕竟需要上镜。所以吃的都是些低热量的东西，一般就是鸡胸肉，蔬菜，还有蒟蒻什么的。”

　　“能吃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她回想了一下，“哦对了，他一直不爱吃面食。”

　　“你知道他对什么东西过敏吗？”霍天佼又问。

　　郭小苑愣了一下，难道这和洛扬的死因有关系？她回答道：“嗯，我记得他对青霉素还有头孢，还有一个什么四个字的麻醉药过敏。让我看一眼手机，我记在备忘录里了。”

　　她一边翻看手机，一边继续说：“是有次他急性胃炎，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自己跟医生这么说的。找到了，叫利多卡因。”

　　郭小苑那时觉得他体质还真够特殊。因为除了药不能乱用之外，洛扬的皮肤也很娇嫩，属于那种用指甲轻轻划一下就会立刻出现浮起来的肿痕。被蚊子咬一口，冒出来的大红疙瘩能坚持一个星期才慢慢褪去。好在虽然恢复得缓慢，但并不留疤痕。

　　她脑中一闪，突然因此想起了某件事情来，她曾对洛扬产生过某种怀疑。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而且那也是挺早之前的事情了，应该和昨天的不幸没关系吧。

　　“那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对方再次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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