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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暗
从事情结束到现在,小五都在不断地打量温芮,这俩人的目的在无声无息中达成,可他们看上去并不高兴。
小五抓耳搔腮,想问又不敢问,很是纠结。
从翻墙进屋到烧水沏茶,温芮终于受不住他的举止,没好气地对他说,“想问什么就问,仅此一次。”
小五摇摇尾巴,兴奋地板着凳子上前,“温姐,你真的能长生不老啊?”
“嗯,蛊后以血为生,能再生造化,它不死我不死。”
“那笙哥也不吃不喝,他跟你一样吗?”小五满怀期待地看着一旁的樊笙,他没见过樊笙吸食人血,他
很希望他的笙哥能跟他一样正常。
“他跟我一样,又不一样,”温芮又想逗他,她靠近他,眼里闪着狡黠的亮光,“他种的是子蛊,母养
子,他只能靠我的血为生,所以会吸食人血的只有我一个人。”
她唇角弯起阴险的弧度,像捕猎般盯着小五。
小五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他期期艾艾地说道:“温姐你不会想一次解决我吧,我跟你了这么久,当你的长
期饭票不好吗?”
温芮像是被说中心事,她低眉敛目,堪堪热茶推到他面前,“这天都快亮了,你也辛苦了,喝完热茶就睡吧。”
小五受宠若惊,“温姐,你居然这么体贴。咦,你不回你房间睡吗?”
温芮不想听他啰嗦,把被子扔给他,忍着一口恶气,“我一个人怕,行了吧。”
她跳上床,脸贴着墙,不愿看任何人。
小五抱着被子,怔怔地立在那里,这么彪悍的女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
不容他多想,一躺下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看来今天受的刺激太多,太累了。他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进入了从未有过的深睡。
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温芮摸着黑,一步一步走向他,面无表情,她颤颤抖抖地伸出双手,就在快碰触到他的那一刻,樊笙从背后紧紧钳制住她,低吼:“你疯了!”
温芮霎时失去了力气,瘫软地跌落在他怀里,她面目无光,呢喃着:“始皇书,苗疆蛊,活人血,生死人
而肉白骨。什么是活人血?我一直在想。”
“哈哈,”她凄惨地笑着,“怪不得他们当初会说看看蛊后喜欢喝的血能支撑多久,怪不得他们要把我
们的血抽干,把生存最久人的血视为精品。”
温芮回过身,附上他的胳膊,“生存越久,血的解毒能力就越大,一个一个试验,直至方休。他们要找
的根本就是能够完全抵御住药方毒性的血!”
她掐着他的胳膊,目眦尽裂,“活人血,活人血就是我们!”
“樊笙,怎么办,我这些年杀了那么多山贼、嫖客,还有那个富商,他们会不会?”温芮双眼含忧地望
着他,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
樊笙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不会,尸体,都处理了。”
温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做事向来细心。”
她垂眼,余光里又瞥见了小五。温芮抖索着身体,双目发红,又陷入了魔障,“还有他,他知道的太多
了,如果他说出去,我们就完了!他们那么丧心病狂,被他们抓到,他们会天天抽我们的血,他们什么
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们不会死,还会自我修复。甚至他们还会拿我们做实验,敲烂我们的身体,看我们
怎么修复的!”
她挣扎着,猛地起身向小五扑去。
樊笙死死绊住她,尖利的指甲划破皮肉,他的双臂布满了青紫的掐痕,“他不该死!”樊笙埋在她头发
里,隐忍地喊到。
“是啊,他也只是个可怜人,而且他还那么傻。”温芮鼻间酸涩难耐,视线模糊不清,“可是我经不起
第二次背叛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樊笙揩去她的泪水,用尽全部的力气搂着她,他喉咙很痛,声音嘶哑,却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有我
,有我……”
陈年的毒瘤已除,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这注定是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较量。
过后发生了什么,谁也没再提,他们都回到自家小院沉寂下来,直至陈顾宛的葬礼举行。
她的棺椁停在灵堂,上方高挂着她的照片,下书斗大的“奠”字,堂前是香案、蜡烛、供果,两旁是各
方送来的鲜花与花篮,气氛阴沉、安静,甚至有些压抑。
陈家人均着深衣,待人谦逊,庄重而不失礼数。
人生无奈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就像负重前行的骆驼,无可奈何却只能默不作声。
小五唏嘘不已,“陈大小姐死的真可惜。”
“爱的太虚渺,注定不长久。”温芮看着来往的人,低喃自语。
来的人不多有陈家的亲戚、至交,陈先生的门生……温芮一个一个看着,从头到尾,江晟都没有出现。
该来早就来了,不会等到今日,意料之中,可温芮想到陈顾宛的笃定,又不免伤感,“对于幻想太多的灵魂,或许这不算太差,起码在陈顾宛的心里,她的爱人还守着排除万难迎娶她的承
诺。”
温芮轻叹一声,抬眸,对樊笙淡淡一笑。
葬礼结束后,温芮一行人跟陈思如道别。
“温芮姐,你们真的要走啊?”陈思如上前依依地拉着她的手,不舍。
温芮眸波流转,状似哀怨,“唉,你姐姐的事太轰动了,我跟笙哥是私奔出来的,做事本该多番小心,
这风口浪尖的,我们实在不敢多待。”
陈思如沉默,眼里有一丝失落。
“对了,我们的行踪请你们务必保密,我现在真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和他们交代的。
”温芮句句清楚地嘱托着。
陈思如郑重点点头,“你放心,樊大哥帮了我们家大忙,我父亲已经交代下去了,他们都会尽心尽力
办事,没有人会多说。”
温芮咬咬唇,面上不由浮出歉意,心中有愧,人家是真心相待,自己却充满了利用。她缓慢问道:“陈
伯父,还好吗?”
“父亲经此一事是彻底伤心了,不过也看开了许多。”她眼神微黯,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陈思如是长大了,温芮看着她,少了几分无忧,多了几分轻愁。
“有缘再见吧。”她转过身,挥挥手,不再回头,她眼目含着微亮的光,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十六岁的她也曾狂欢无羁,现在的她,依旧十六,却一步步如履薄冰。
三年前。
云开雨散,窗外有一簇花丛,两只蝴蝶在不断追逐着,一前一后,慢腾腾地飞上飞下。
念书实在无味,温芮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眼珠子不一会儿就飘到了那对蝴蝶身上,翩翾粉翅,故作双飞
,她笑眯了眼睛,幻想自己也能体态轻盈地绕着花枝跳舞。
雨过天晴的风吹落了她的发丝,勾起了她的神经,贴在脸上痒痒的,她不以为意地拂开,再想靠着闲花
照眼沉浸下的时候,却发现春光不复,只剩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怒气腾腾的,她定睛一看,老爹正站在
那里,气呼呼地瞪着她。
她一惊,连忙坐正,奋笔疾书,欲盖弥彰。
下了学堂,她却还没缓过神来,垂头丧气地踏在小路上。
绿荫遮蔽,夕阳射得鹅卵石斑斑驳驳的,她愈发觉得背芒在刺,回到家,还不知道要经受老爹几道酷刑
呢。唉,晚景凄凉,她一味地自怨自艾。
温源老远就瞄到她了,垮肩塌背地,比她忙活了一天都累。她上去挽着她的手,也好心没把药篓子往她
身上推。温芮耷拉着嘴角,一股脑地把事情倒了出来。
温源翕动着嘴巴,没好气地对她说:“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过几年,让你试试一日到头没个
停的干活,就知道现在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温芮撅起嘴,表示不服,“我倒是巴不得跟你一块采药呢,反正我在那里是一刻也坐不住。”
她掰掰手指,想到了什么,心中豁然开阔,“还有十八个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我俩就能一块上山了,
我体力好,才不会像你这样成天喊累呢。山上不仅有药草,还有云蒸霞蔚、晚霞夕照。花香蝶舞中,我
们承着风,伴着歌,说说笑笑,就能把药采。”
这娇小姐想起没准头的事来真是无边无际,温源拿她没办法,但就是忍不住泼她冷水。
她微昂起头,提高语调,“那我可等不了你,我都十八了,到时候指不定嫁人了,拖家带口的,独留你
孤家寡人啊。”
温芮被梗得说不出话来,是好姐妹吗?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抛弃,她哼哼鼻,扭过脸。
说到婚事,温源倒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她扣上温芮的手,说:“我都不知道这长辈怎么想的,这小镇十
五六岁出嫁的也不算少,我都十八了,他们也不着急,你十六了也还任由你在学堂瞎混。”
温芮不以为意,“我们温家药房在这镇上名头也算响当当的,还愁找不到女婿?再说易求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没有好的,我才不将就呢。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日子也照样潇洒。镇上的女孩还指不定羡
慕我们呢,有书读,有字认,有郎挑。”
温源宠溺地掐起她一大块脸颊,气不打一出来,“那你还这么不长进。”
她们嬉嬉笑笑,打闹惯了,不曾想路上居然真的有别样的风景。
樊笙是木匠的儿子,太阳还没下山,他正趁着最后一点日光,打磨着木头。
他的脸在阴影里,一明一暗,轮廓分明。他并不俊秀,但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粗犷浑厚的气韵。
温芮把温源拉到一边,咬着她的耳根,“樊师傅生的儿子真不错,长的好,家教也好。”
温源有些惊诧,“你思春了,居然喜欢这个样子的!可惜他是个结巴,也不爱说话,太有距离了。”
温芮白了她一眼,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只是欣赏他!街上那些黄毛小孩倒是喜欢说话,叽叽
喳喳地吵得你生烦。”
温源捋捋她的气,“好了,那你倒说说,他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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