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931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安东的时候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石头山上除了枯树枝就是大石头。但此刻外面已经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了。
　　崔棉棉，哦，现在是崔泽裔，或者说崔小五，在后来的三个月里都没有成功说服自己的爹爹离开安东。其实也不怪崔爹，一个五岁的孩子，不论怎么说，也不过是让大人以为是在撒娇耍赖罢了！走是要走的，毕竟大妮已经十六了，嫁人的日程就在眼前，男方人还在，并且已经联系上，双方也没有退亲另娶另嫁的意思，所以是早晚得去找的。只是崔爹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说曾经和张家的亲事还算是张家高攀的话，在经过了崔家十余年的衰落和张家闯关东后的十年间的发展之后，早就不再是张家高攀了。
　　尤其是如今，这一场逃荒，家中米粮大多已经吃尽了，仅有的财产在逃荒中也丢的七七八八，剩下随身缝在衣服里带的一点钱，可能连一个像样的小院子都租不起，一家人未来总要吃吃喝喝，孩子们大了，嫁娶读书都是钱，就算现在几个小的小，家里不比从前，小的不念书，只在家里认认字不当睁眼瞎就成，可是吃喝拉撒也是钱，四娃子以后也要娶媳妇儿，哪怕这些可以日后再赚，但大妮等不及了，嫁人了想要在夫家腰板硬，还得有嫁妆。他们一家现如今剩下的大概连个金镯子都打不下来，所以才想着趁奉天省这里还算安定，趁着一家还有时间，把剩下的路费赚了，让孩子们路上不用再跟着遭罪，最好还能攒下来些，给大妮哪怕只打个银镯子银耳环，再添上几块布做件新衣裳也好。
　　所以，哪怕崔棉棉一日比一日焦躁，离开的事情也迟迟没有提上日程，崔爹崔娘还是带着大妮二妮早出晚归，三妮还是整天在家看弟弟妹妹，外带给一家人做饭。当然，闲暇时也教教弟妹认字。
　　“娘，你回来啦？！”四娃子眼睛活，崔娘带着大妮和二妮刚进院子，四娃子就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哎~娘滴乖儿子，在家听三姐话不？”崔娘一把接住孩子，感觉这些日子吃的好了些，儿子又沉了些。
　　“小四你从娘怀里下来！”大妮一把把弟弟从娘亲怀里揪出来“整天傻吃蔫（nie二声）睡那么沉？！娘累一天了，能抱住你吗？”
　　“四娃乖啊，二姐抱你，让娘歇歇气……”二妮从大姐怀里接过来弟弟，然后又对三妮问“三妮儿，饭热好没？中午在东家那就喝了一碗粥，饿了嘞……”
　　三妮扔了手里的碳条，然后拍拍手里的碳灰，又在裤子后面蹭了蹭“做好了，做好了，俺这就去端，娘你和大姐二姐去屋里洗洗手，歇会就能吃了……”
　　“等会儿~你也给俺洗洗手”大妮眼疾手快拦住妹妹“瞧你内手，以为在裤子上蹭蹭就不脏啦？？”
　　“嘿嘿……”三妮龇牙笑了笑，有点被抓包的尴尬。
　　“俺端水出来啦，你们在这洗洗吧~~”崔棉棉端着比自己都宽的水盆晃晃悠悠的从厨房里出来，盆里的水跟着她的步子一颤一颤的跳跃，看的人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一个不留神的绊倒，把水扣自己一身。
　　“哎呦喂俺的小祖宗，快放下，快放下……都没有锅台高呢你是怎么舀的水啊？”大妮一个健步冲过去接过妹妹手里的盆。
　　“俺们自己也晓得打水嘞，咋就用得着你了？”
　　“小五也是好心嘛！”二妮看见妹妹知道帮忙干活很开心。然后捏了下四娃的鼻子“崔泽丁！你看五儿，都知道干活嘞！你长得这么壮？咋不去帮小五儿？”
　　“俺端不动嘞……”四娃耿直的回答，他要说之前他都没有想到吗？会挨揍的！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干了活也要挨说的，因为不会干。他又不傻……
　　“就是嘞～”大妮点头，把手里的盆放在石墩上“娘，你也别太惯着他了……俺和二妮五岁都能帮忙烧火啦！”
　　“平时也不晓得是哪个惯着四娃和小五儿呢？！刚才哪个说用不着五儿打水滴？”崔娘一边洗手一边揶揄自家闺女，想了想又对从二妮怀里下来的儿子道：“四娃子，从今天开始家里做饭的时候你跟着烧火去……”
　　“俺不会啊娘……”四娃不喜欢，添灶坑可不是干活！他都看见了，三妮整天做饭的时候都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还呛的直淌眼泪。
　　“不会就学！以后万一俺们都不在身边你要饿死吗？”大妮刚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擦，直接甩了甩水就走到四娃身边戳了戳四娃的头。
　　二妮和三妮也洗完了手，二妮擦了擦手对崔娘说“俺去放桌子，咱们进屋说话吧！”
　　三妮拉了一把崔棉棉“来，想学干活从端碗筷开始。”说着也不管崔棉棉的回答就往厨房走，崔棉棉只好跟上去，自从名字的事之后三妮对她总是没好气，她把这归于小女孩的嫉妒心理。
　　现在天气暖和了，崔爹为了多赚钱，晚上也不回家吃饭了，想在外面多干会活，赚的也能多点。所以晚饭只有崔娘和五个孩子一起吃。
　　吃完饭外面也慢慢的黑了下来，崔爹还没回来，大妮有点惦记，但也只敢在门口望望，虽说奉天在张少帅的治理下还算太平，但到底是乱世，天落黑以后，女人和孩子还是尽量不要出门，免得出事了哭都哭不出来。
　　崔爹是在崔棉棉和四娃控制不住生理疲惫，已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才披着夜色回到了家中，崔娘放下正在给四娃和崔棉棉做着的针线活迎上去“累了吧？饿不饿？锅里热了饭，俺去给你端过来……”
　　“别忙，俺不饿。你咋又熬夜做活？眼睛不要啦！”崔爹拉住妻子，看了眼睡熟的两小只，又对着大的几个女儿做了个该干什么干什么的手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你看，今个东家有喜，伙食比平日好得多还有赏的，这包糖俺特意留起来的，回头你和孩子们也甜甜嘴？”
　　崔娘眼睛亮了亮，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连糖都吃不起了……上次吃糖还是三妮出生的时候呢！“俺也没总做，这不是开春了四娃和小五长得快衣裳小了嘛！已经完事了。哎呀这糖你揣着呗？东家给你的你就吃呗？留给俺们干啥！？”
　　崔娘嘴上虽然嗔怪，但嘴里的语气还是透露了她的欣喜，就连三个没睡的女儿眼睛也亮了，不过大妮二妮大了，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三妮十岁不小了，但是在控制自己这方面还是不行，马上就从被窝里钻出来：“爹，俺能尝尝吗？”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崔淑兰你牙不要了？！”
　　“好好说话！打你妹妹干什么？！
　　”崔娘白了一眼大女儿，大妮什么都好，就是手欠，管弟妹总喜欢动手比动嘴快，也不知道随谁了！
　　三妮还是懵的，完全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头上就挨巴掌了。
　　“三妮，糖给你娘，明天早上再吃吧！牙要是坏了就不好了～”崔爹对大女儿的行为没什么表示，毕竟她是为了妹妹好。倒是对三妮，这孩子可能是老三的缘故，不上不下的，早些年
　　多少受了点忽略，平日不爱说话，但活也干的麻利。他觉得女孩文静没什么不好，也没管。但她对姐姐们还好，对四娃和五儿她就变了个样子，吃醋争宠，啥都来了。好的不好的都生怕被弟妹比过去，这实在是不好，但他却也不知道怎么去扭过来了，毕竟她这个年虚岁都十一了……有些性子养成了真是不好改。
　　“哦～”三妮不太情愿，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钻回被子睡觉。
　　“大妮，你也躺回去赶紧睡，明天还得干活，小心白天犯困掉河里！德哥，你去洗洗，早点歇着吧，一天下来也怪累的了”崔娘帮丈夫把外衣脱下来，她刚才看见后背上又磨了个口子，于是对丈夫说“你衣服这里磨坏了，俺给你补上……”
　　“你也休息吧，大晚上用这么个油灯照亮眼睛要坏掉了！”崔爹拍了拍妻子的手，把衣服拿过来“俺去洗脸，衣服放起来吧！天天干活天天磨，再出汗，你也不用缝了，天热了，正好让俺凉快凉快！”
　　“那怎么行？拿来我缝了，也不费事儿……”崔娘还待说，崔爹已是拿着衣服出去了。远远的声音还传来“你就当俺心疼油钱，要缝明早起来缝……”
　　“娘，爹心疼你呢！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休息吧。明一早还要上工呢……”二妮刚刚一直没说话，此时见娘亲不肯歇歇也劝。
　　“就是，娘。你也别总说我们啊，你睡得比俺们还少嘞！”大妮也接茬劝。全家睡得最多的是四娃小五，最少的就是爹娘，有时他们都睡了，娘还在做针线。她和二妮也想帮忙，每次都被娘训，说她们手把儿不行，晚上做的活没法看。其实他们知道，这是怕他们小小年纪把眼睛熬坏了……
　　“俺岁数大了觉少，和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一样！你们还长身体，赶紧睡！”崔娘说完又想拿起手边的衣服，刚才小五的衣服袖子还差点没有缝好。不过想到丈夫见自己熬夜做针线活儿时不赞同的样子还是没拿起来。想了想也脱了鞋上炕，“行了，俺也睡，真是怕了你们爷几个！”
　　崔爹这时候也洗好回来了，迅速吹灯拖鞋，很怕是晚了一会自家婆娘又熬夜“睡觉了睡觉了！……哎呦我的腰腿啊……可算能伸伸了！”崔爹挨着崔娘躺在最外侧，发出慰叹。
　　夜深了，外面静悄悄的，一家人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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