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这样的问题，若是梁簌问的，祁越倒不会觉得吃惊，只是祁凤为什么平白无故的问这样的问题。
　　“在大哥看来，是我这个手足兄弟重要还是与你执手一生的妻子重要？”祁凤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看来并不是一句玩笑话，祁越也只能细细思量：“自然是都要救。”
　　“若只能选一个呢？”
　　“先救有性命之忧的那个，再救另外一个。”祁越抚额，忍住想要去摸祁凤额头的冲动，他今日应该没有发烧吧。
　　可千万不要再问他两人都有性命之忧该怎么办了？
　　这样的问题，梁簌当然不会错过，早在成亲时就问过他，他那时的回答是救她，因为有父皇在，凤儿定然轮不到他来救的，且凤儿比她强，指不定轮不到他来救就先自救了。
　　梁簌因为这个回答高兴了好久，但是这回答背后的曲曲折折，那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祁凤看着祁越一脸为难，并没有再接着往下问。
　　“昨日父皇召我入宫，答应我可以恢复章凤营。”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为什么祁凤看起来反倒是心事重重：“有条件？”
　　“对，萧策给父皇来了信提及青鸾欲与齐国联手拿下萧策先前允诺我们的那两州，萧策想请父皇出兵对付齐国，事后将那两州按照前诺给我们。父皇属意我领军出征，答应此事若能妥善处理，得了那两州的话，便恢复章凤营。”
　　那两州的事情，祁越自然清楚，他曾与萧策派来的人商讨过此事，司徒青鸾要攻打晋城，她的粮草跟不上，萧策便想让他的赤羽营出手，切断司徒青鸾的粮道，阻止她的计划。可祁凤调走了赤羽营的兵，而司徒青鸾因此也顺利攻下了晋城。
　　萧策对这件事情应当很是生气，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萧策来人问罪该如何应对，可萧策却比他想的要沉得住气，并没有借着此事发难。而事情没有办成，那两州之约，自然也就作罢。不曾想，司徒青鸾攻下晋城后，竟马上将目光转到了那两州之上。
　　萧策也还愿意同他们再联手。
　　此番，若是梁国内斗也就罢了，看他们鹬蚌相争，大周只需作壁上观即可，可却还牵扯了齐国在内。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不出手，在齐国和司徒青鸾联手下，拿下这两州想来并不困难。而这两州若失，则大梁西部便皆入了司徒青鸾之手。而大周在上回的事情上与司徒青鸾早有嫌隙，且她此次又与齐国联手，若她在西部站稳脚跟，与齐国一道，那大周西部一整道防线的压力便大了，不止要应对西南部的齐国，还要提防西北部的梁国。
　　这事儿，祁越想祁凤应当比他还要明白。
　　“于公于私，我想不到这事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为什么要拒绝？”
　　这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无需说话，只一个动作他都能猜到他的心思。
　　“是伤势未愈？”祁越摇头，祁凤并不是那种会顾惜自身的人，即便是奄奄一息了，需要他往前冲的时候，他照样能够强撑起来上前，“亦或是为了司徒丹凰？”
　　“大哥。”祁凤低下头，却未做否认。
　　“三年前，你在梁宫对司徒青鸾一见倾心，我并不看好。我阻止你同她的婚事，非为我自己，我虽对她亦有欣赏，却从不曾想要同你抢她。司徒青鸾那时心有所属，并非良配。而如今，她国破家亡，一心复国，更不会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之上。你那时同她妹妹司徒丹凰走的近，两人看起来都是孩童心性，玩笑吵闹，虽时常受她捉弄，可每日都开开心心，便想着你若是钟情的是那司徒丹凰，倒也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你前些日子，在父皇面前提起心仪她时，我虽意外，可心里却也放心不少。她不同司徒青鸾，若肯安安静静的陪着你，你们又有些昔日情谊在，也未必不好。昨日沅儿来找簌儿，提起在丹凰那儿看到了凤凰结，我便知你心意。这凤凰结是母亲编的，唯有两个，给你我的妻子，我的一个在簌儿那儿，而你的一个，沅儿要了几回，你都不给，却不想给了司徒丹凰。”祁越听到凤凰结的事情便知道祁凤这回是认真了，动心了。
　　“大哥一心为我，我明白。只是若是此番我领兵出征，虽名义上是拖住齐国，但是交战之中，免不得要互相驰援，怕也少不得要同司徒青鸾正面相争。我不愿意伤她，也不希望丹凰伤心。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大哥也知父皇向来固执，做出的决定从不会随意更改，他此次答应章凤营恢复的事情已属难得，若是错过了，只怕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来找大哥，是想知道，若是大哥处在这样的境况下，会选择男女之情还是选兄弟之义？
　　“你要出兵这事，司徒丹凰可知道了？”祁越倒是不同祁凤想要周全一切面面俱到。虽政事牵扯到几国博弈，不可能随心所欲，可情-事却只需要遵从本心。他们虽不能随意出兵襄助前梁，可护住一个司徒丹凰却还是没有问题的。
　　祁凤摇摇头：“此事现今只有父皇同我知晓，父皇交代先不要外传，以免走漏消息，让齐国有所防备。”
　　“既然她不知，那便好。你在乎的不过是司徒丹凰而已，她如今人在周国。前方战事伤不到她，你倒不如瞒着她。”
　　祁越看到祁凤已有些动摇。
　　“她若是真的心中有你，也该知道章凤营在你心中位置，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不告诉她，也只是免得她为难而已。”
　　这话却更像是一把戳心窝子的尖刀，偏偏丹凰的心中并没有他。
　　她可是愿意为了她姐姐远赴异乡的人，若知道他是要去对付她姐姐的，只怕第一个要杀他的便是她了。
　　可眼下，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
　　那就，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
　　先瞒着她吧。
　　“对齐国出兵之事，现下只有我们父子三人知道，大哥也切莫外传，丹凰那边便如大哥所言，我先瞒下。”这事儿要瞒下丹凰其实并不难。
　　丹凰往日里同他下棋谈天时，总会装作不经意的想要从他这边套些关于梁国的消息。他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拿话逗着她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祁凤知道，前梁送了她来后，并不再管她的死活，护送她的那些护卫，在凤城一战中死了大半，剩下的她派去给前梁送信却一去不返，没了音信，如今在她身边的，前梁对她的情分，也就剩下一个白蘅。
　　丹凰与青鸾并非同母所生，如今青鸾所带领的前梁军队是她生母安夫人家的安家军，这安家军并不看重丹凰这个公主。
　　况且大梁如今势衰，与曾经割让那七州给大齐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事同丹凰生母元后脱不了关系，丹凰在前梁军中的名声并不好。
　　只有这傻乎乎的丫头，既便受了苛待却依旧能够一心为他们。
　　往日里，祁凤同她玩闹时虽曾说过，前梁是把她扔在大周任她自生自灭了，总归不是亲生亲养的以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般玩笑话想要逗她，惹她生气，可易地而处，站在她的立场想，却也确实有几分心疼她。
　　故而，她来大周后，他虽因为这代嫁的事情生气，却也没有真的难为过她。
　　得了解决方法，祁凤便起身打算告辞，入宫去回禀父皇。
　　祁凤为人重情。
　　祁越也不免担心：“你既是下定了决心要上战场，就该明白要全力以赴。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并非你存仁慈之心，对方也一般对你手下留情的。”
　　“这点大哥放心，我明白。午膳我就不用了，你帮我同簌姐姐道个歉，劳烦她准备了。”
　　“这倒无妨，正事要紧，你先入宫回禀父皇吧。你若是应下这事，只怕不日就要启程回凤城准备应敌。你伤势还未完全痊愈，也要多注意些。”祁越送了他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这般担心他，倒不如陪着他一起去见父皇。”梁簌从后头抱住他，肩膀靠在他的背后：“你不是说我和凤儿同时出事会先救我吗？怎么成了两个都救？”
　　祁越一惊。
　　“你偷听——”
　　梁簌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他的唇前：“我可不是故意的。下人同我说屋子里的宁神香没有熄，我怕你们闻多了不舒服，你们在谈事，我又不好叫人过来，只能我亲自来了。”
　　祁越倒不是怀疑梁簌故意，她若是故意也不会这样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了，只是这事涉及朝政，且父皇还没有明确下令，若是传了出去——
　　“你放心好了，我只悄悄从窗边把香炉拿走了，就离开了。就听到你说同时救三个字，我就气的什么都不想听了。”
　　祁越看着背过身去，气鼓鼓的梁簌有些无奈：“你这孩子心性，何时才能——”
　　梁簌已倾身上前，在他唇上亲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刚刚吃桂花糕时，我便想如此做了。殿下不知，你清晨那睡眼朦胧的样子可最是惹人怜爱了。”
　　祁越拿她没辙：“这是在外面。”语气中尽是宠溺无奈。
　　“殿下不喜欢吗？”梁簌踮起脚尖凑上前，鼻尖与他面颊相触，在他耳边喃喃细语：“簌儿喜欢。”
　　“你呀。”祁越用力，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祁凤接了旨，周帝命他在半月内养好伤回到凤城，领兵准备应对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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