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出宫时，天日尚早，父皇本意想让他留在宫中用膳，但宫中用膳规矩多，他便谢绝了。此刻若是回府，难免会碰到丹凰。走在周都大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昨天刚刚听到她说不喜欢自己，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时，他是有些生气，可此刻冷静下来，气却也是渐渐消了。
　　他三年前就与她相识，知她这人一向没心没肺。见到那个她送过来的香囊，其实也早该想到她或许并无深意只是个误会罢了。
　　“公子，今儿又见到您了，可真是有缘，这儿有些新的样式，你可有中意的？”
　　听到声音，转身一看，才发现竟是前些日子在城东碰到的摊主，却不想今日在城西也碰见了。
　　周都繁华，来往商户众多，这些摊主今儿在城东，明儿可能就到城西去了。
　　这短短时日，还能再碰见，倒也是难得。
　　祁凤驻足停下，看了看，“都是姑娘家的首饰，可有男子可以佩戴的饰物？”
　　摊主被递了条银色的手链子给他，听了他的话，手一惊，手中的链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看这公子长相俊美，难不成不喜姑娘，竟好男风？可上回是买了不少姑娘首饰啊，莫不是男女通吃？
　　“公子说笑，这姑娘爱俏，来我们这儿买东西的也多半是姑娘。”
　　那便算了，本来也只是随便看看，若遇到合心意的挑一两件给傅融或者孙恒他们。反正过几日，便要回凤城军营了。
　　祁凤接过摊主手中的银链子，上头有一个小鲤鱼的装饰，这鱼儿鱼头圆圆，鱼身稍胖，头顶上一簇红，竟是顶着一颗小红豆，链子活泼娇俏。
　　他放在手上比了比，确实好看，倒是很适合丹凰那跳脱活泼的性子。正想掏银子付钱，脑海中却闪现她的话。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将链子放了回去，想转身离开，见那摊主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挑了许久又什么都不买似乎不太厚道便随手拿起摊子上摆放的另一只银钗：“便就要这个吧。”
　　摊主见他视线一直盯着那链子，看样子并不是不喜欢啊。
　　将银钗包好后，也将那链子一并包上。
　　“这个就不必了——”祁凤见他动作，忙阻止。
　　“公子这银两已够买下这全部了。这条链子便当老儿送给公子的了。”摊主平日摆摊也难见到这般出手阔绰的公子，他便也阔气一回了。
　　摊主盛意拳拳，祁凤不好推辞便收下了。这银钗雅致，簪头是朵水莲，倒和青珑的性子。青珑生辰将至，这个便权当做给她的生辰礼物吧。至于这银链，
　　现下再送，似有不妥，
　　还是先放着吧。
　　天色却突然变暗，雷声由远处传来，声声作响。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稀疏疏，随后越来越大，越下越密。一条条雨丝编织成一张“雨网”，笼罩着整个都城。
　　雨来的突然，祁凤只听得一声闷雷，这街上的摊主们纷纷收了东西，往那屋檐没雨的地方躲避，熙熙攘攘，竟比那雨声还要热闹。
　　他低头躲避入一处屋檐，将头上身上的雨珠抖落。
　　这都已近九月，怎么还会有雷雨？
　　思量着，一时不察，险些摔在了因雨水而打滑的地砖上，好在一旁有人伸手拉了一把。
　　这手有些粗糙，力气却不大，拉他不住，险些被他带下去，便伸过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拉住了他。
　　手指划过他的掌心，竟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碰到过。
　　“你没事吧？”
　　“是你。”
　　祁凤一时没回过神，怔怔的望着丹凰，瞧他，想到哪里去了，刚刚一时竟然把丹凰错当成了周都救他的那人了。这手指的触觉确实有些像。不过那时丹凰，应该还在凤城才对。
　　“你怎么在这里？”祁凤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尴尬的倒是丹凰，其实这事，若论起来，她也没做错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见草鸡，她心跳的如此之快，竟然有些心虚。她一大早撇下白蘅便独自早早出门，找了四五家首饰铺子，终于找到一家说可以能修玉簪的。刚刚远远便瞧见祁凤站在那儿买东西，下意识的竟然想落荒而逃。
　　却不料来了这场雨，他躲雨会躲到此处。
　　“我——我来买点东西。”
　　两人一时无话，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道闪电，犹如银河从天而降，雨，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银色的小水花，如烟如雾地笼罩着一切。
　　两人面对面站了许久，却都没开口说话。
　　气氛凝重的让人有些憋闷。
　　“昨天——”丹凰开了口，
　　“府中尚有事情需我处理，我先回去了，你等雨小些再走吧。”
　　祁凤弯腰冲进了雨幕之中，渐渐就没了踪影。同样的话，不需要她再重复一遍，她的意思他非常明白。
　　丹凰看着他冲入雨中，身形渐渐被雨幕所遮盖，慢慢成为身后的一个小点。
　　她弯腰捡起他落在地上的东西，打开一看，里头抱着一条鲤鱼银链子，那鲤鱼上还顶着颗红豆，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这链子应该是刚刚他在摊子上买的，是打算送给谁？
　　青旭命人将祁凤换下来的湿衣服拿了出去，将青珑命人熬好的姜茶递给他：“王爷若再此般糟蹋自己的身体，那我真的要撒手不管了。病人不听话，大夫的医术再出神入化也无用。您这伤，本来再过月余便能痊愈，再这样今儿挨打，明儿淋雨的下去，只怕半年都好不了。一年前，你心脉受损，本来好好休养个小半年便能完全痊愈没有后患，你不听我的话，偏还要上战场，伤上加伤，现在时不时发作。”青旭捶着胸口，痛心疾首，他对不起师父的一世英明，白瞎了师父多年对他医术的谆谆教导。
　　青旭爱唠叨，青珑爱哭，这个祁凤知道，虽青旭平时板着脸话少，但是一扯到治病救人上，就唠叨的让人想揍他。
　　“我想半月内回凤城。我这伤势，半月可否痊愈？”他看见青旭睁大了眼睛在瞪他。
　　“不行，这伤至少一个月。”一个月其实都已经是在默认祁凤完全配合的情况下了，可祁凤明显就是个完全不配合的病人。
　　“一个月太长了，有其他法子吗？”父皇让他半月内痊愈回到凤城，他明白，半月期限已经很长了。前些日子梁相来访提到父皇态度，他有些担心让傅融抓紧回了凤城，昨日见过父皇后也收到了傅融的来信。
　　齐国这段时日正在加固边防，还有周齐边界赤羽山附近，截获了一批暗自运送的军资，数量不少，除了有刀剑外竟还有几门火炮。这火炮目前只有周国有，这做法是梁簌研究出来的。梁簌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父亲是周国巨贾，时常为她搜罗些稀奇古怪的书，加之祁越对她也十分纵容，时常送她些新奇玩意儿，倒也能鼓捣些东西出来。
　　这火炮的图纸梁簌给了军工坊改良研制，先做了一个，父皇试了颇为惊叹，不过因为制作费时，加之现今并无战争，还没有投入军中使用。
　　上回凤城那一战，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火炮，这威力却也惊人。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这连他都没有的火炮，庞飞是从哪里弄到的？虽命傅融和孙恒查实此事却也一直没有结果，如同那尊被掉了包的金佛一般了无踪迹。
　　商人为了牟利，私运军资这事是有的，却不想竟然还有本事盗取那机密的火炮图纸，还做出了这连大周现下都没有的火炮送往齐国。
　　齐国与大周两国实力，本就旗鼓相当，每每开战，输赢参半。这火炮于大周本是个可以提高战力，克敌制胜的法宝，若是被齐国——
　　后果不堪设想。
　　他给傅融回信，简单安排了些布防之事。可边关之事，瞬息万变，对战之事，讲究先机，他必须及早回去，好做筹谋。
　　“法子有倒是有，可王爷愿意好好听我的吗？”这倒是个机会，难得能让王爷乖乖听话。
　　“没问题。只要能尽快痊愈，随便你用什么方法。”
　　白蘅找到丹凰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往回走，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捡到的落叶，翻来覆去的折着，竟连她把伞举到她的头上都没有发觉。
　　“公主——”
　　丹凰捂着心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吓死我了。”
　　“我可是叫了公主好多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丹凰四处看了看，却只看见白蘅一个人。
　　白蘅见她一脸失望，“凤王浑身湿透的回府了，被青旭拉住骂了半天，此刻正听青旭的话在泡药浴。”
　　“我没有找他。”丹凰摇头，继续折腾手中的叶子，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了。
　　白蘅小跑跟了上去。
　　“公主，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了。”公主这大概就是当局
　　者迷了。明明就差把在意二字写在脸上了，却还要嘴硬。
　　回府，进了屋子，白蘅赶紧拿了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端了姜茶给她：“王爷回府就派人过来说公主你没伞，让我过去找你。公主你怎么不在那儿等着，等雨停了再走，这淋湿了万一病了怎么办？”
　　白蘅拿着毛巾替她擦着头发，却发现她盯着一条银链子出神。
　　“这是什么？”她伸手拿了起来：“好别致的链子，倒是颇合公主，第一眼瞧着，就觉得该是公主的东西。”
　　“是吗？”
　　白蘅已经替丹凰带在了手上：“瞧，多好看。”
　　丹凰伸手想要解下来，却被白蘅拦住：“公主戴着正合适，摘了可惜了。”
　　倒不是不喜欢，
　　只是，
　　这毕竟不是她的东西。
　　也不知，祁凤这买来是要送给谁的？
　　是送给她的吗？
　　如此想着，
　　心里却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期待。
　　这药浴的味道实在难闻，又臭又涩，哪怕不尝，祁凤光光透过鼻子都能察觉到那份苦味。且这药浴并不是如同平常那般在水中加些药材泡一泡，更别提如同姑娘们沐浴那般撒些好看的花之流。
　　倒像是炖汤一般。
　　这汤底乌漆嘛黑，泛着绿光，比那隔夜的饭菜发出的味道还要恶心，汤里加了不知道是什么药材，黏在身上刺刺麻麻，弄得全身又痛又痒。
　　而这药桶是特制的，下头架着火，还在不断加热。
　　祁凤觉得自己就像只准备下锅的鸡。
　　且青旭说如此泡还要泡上三日。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欲速则不达。”青旭一边说一边往里头加火。
　　祁凤已经热的完全不想说话了。
　　眼前一片雾气，眼下见谁都是一片雾蒙蒙的。
　　“这一年前我就想给王爷试试了，可王爷您一直拒绝，我也不好强人所难。”青旭加完火，坐在一旁，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王爷放心，这三天我会在这儿守着，保证这火不灭。王爷若是觉得闷，我也可以给王爷读读话本子，或是唱唱歌，吹吹笛子。”
　　祁凤歪着头靠在桶边，说是闭目养神，实则是被熏的有些头晕。
　　青旭说着便真的唱了起来。
　　他平素里见到不太熟识的人倒是装的一本正经，这见了相熟的人便活络的判若两人，尤其这扯到和医术有关的东西上面，更是话多的让人直呼丧心病狂。
　　声音倒是不难听，只是这歌，整首听下来，竟没有一个调是对的。
　　他自己的感觉似乎还颇好。
　　唱完了这首，喝了杯茶，又开始唱另外一首了。
　　祁凤只想着死过去，想到还要同他两个人这般在屋子里待上三天，他只觉生不如死。
　　这也是为何一年前，他非常强烈了拒绝了这药浴提议的原因。
　　祁凤想等他唱的累了，自己就会停了，便也没有阻止他。谁知这一唱，便一直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青珑拿了饭菜来，都是些按照青旭药方子做的药膳。看起来便让人毫无胃口。
　　“你的手——”青旭拉过青珑的手。
　　“没事儿，这药膳的火候不好控制，我怕厨房弄不好便自己去弄了。不小心被刀滑了一道。”青珑跟着青旭一起学习，略通医术，不过因为经常给青旭打下手，熬药却是极其擅长的。
　　青旭拿过自己的药箱，在里头翻出一瓶药膏，递给她：“这个涂在伤口上，一日两次，两日后就没事儿，亦不会留疤。平日里也可以用，可以保养手的。这姑娘的手，还是白白净净柔柔软软的才好。”
　　“青旭。”
　　听到祁凤叫他，青旭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中的药膏。
　　这王爷一言不发一下午了，怎么突然开口了？
　　“王爷是饿了吗？”
　　这药浴是极其耗体力的，这药性猛烈，他也知道，泡在里头很煎熬。
　　“你把刚刚那药膏送一瓶到白蘅那儿去。”
　　“送去给白蘅干什么？”青旭还要问，被青珑伸手捂住了嘴巴。
　　她可不能让大哥再往王爷心上捅刀子。这给白蘅不就是给公主吗？其实上回做桂花糕的时候她就发现公主的手很粗糙，不止有许多老茧，手指上还有许多小口子。
　　便是白蘅的手，看起来都比她更像姑娘家些。
　　“王爷放心，我一会儿要去找白蘅，我会带过去的。”青珑替青旭回答。
　　青旭被她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冲她眨巴眨巴眼睛，这什么情况啊？
　　青珑朝他试了试眼色，别问了。照做就是。
　　青旭把药膏举起来给她看，可这药膏只要一瓶啊！却见青珑不理他，拿了药膳过去给祁凤了。
　　药膳的味道，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言难尽。
　　祁凤敢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说这个是药，简直都侮辱了药这个字。
　　青旭和青珑很能体会祁凤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吃饭的样子，只能说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狰狞的表情。
　　感觉比起那碗里的药膳，王爷恐怕更愿意吃那块碗。
　　幸福的时间是越长越好，这痛苦当然是越短暂越好。祁凤吃完了他这辈子最快的一顿饭。
　　青珑收拾了东西打算拿着药膏出去，祁凤叫住了她。
　　“药膏的事情不要提到本王。”
　　王爷对公主也算颇为费心了，只可惜公主不明白。
　　祁凤泡的药浴需要的药材比较多，到第三日，有些药用完了凤王府这边没有，都是些不太好找的药，好在太子来探望时知道了这事，说是会派人送来。太子妃出身巨贾梁家，倒是什么都难不倒她的。
　　这药浴泡到第三天，最是难熬，王爷前两日还能撑着同他说几句话嫌他聒噪，可今日却是一言不发，一直闭着眼睛昏睡着。
　　青旭守了三日，也有些精神不济，这三日唱歌唱的他嗓子都哑了，润喉茶喝了好几桶了。正打着哈欠，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却是——
　　“梁小姐。”
　　“王爷的情形如何了？”梁沅是从梁簌那儿得知祁凤正在泡药浴，知道缺少药材，便自告奋勇的来送药了。见祁凤靠在桶边，额上全是汗，似乎是睡着了，取了帕子替他擦了擦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些汗，竟都是些冷汗。
　　她转身看向青旭。
　　“这药浴药性烈，泡时周身疼痛，不好忍受。”不好忍受倒是有些婉转了，这药是青旭开的，若按他来说，只能说水如刀割。王爷能撑得两日神智清明已算十分难得了。
　　见青旭眼下青黑，她也不好苛责什么：“我带来的药材都在外头，青珑说她不知如何处理，你去帮她看看吧。这儿我看着就好。”
　　青旭本不太放心，不过想着梁沅虽脾气不太好，但好歹是同祁凤一同长大的，又对他心存爱慕，总不会害他吧，且这药确实快用完了。
　　“那有劳梁小姐。我去去就回。”
　　梁沅看着火，小心翼翼地替祁凤擦着头上的汗，拿了桌上的水，替他沾了沾唇，打着扇替他扇风。她自幼和祁凤一同长大，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眼看着太子和簌姐姐成双成对，她满心都是羡慕，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够一偿夙愿。爹前些日子来找过王爷，又提了他俩的婚事，王爷没答应。她其实也料到了，祁凤一向固执，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不过他也休想小瞧她，她梁沅认定的事情，也绝不会改变。
　　且看，
　　他们到底谁能耗得过谁？
　　白蘅正把丹凰要换洗的衣服送到洗衣房，远远的就看见了青珑，忙迎了上去。
　　“王爷的情形可好些了？”这几日听说王爷在泡药浴，连饭都是拿到屋子里去吃的。公主见王爷不在，这几日也没了胃口，吃的也越发少了。
　　“今日是最后一天了，熬过今晚就好了。”青珑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王爷泡在里头虽不能动弹，倒还好些，倒是你和青旭忙里忙外，辛苦了。”白蘅将衣服放下，伸手帮她捏了捏肩膀。
　　“谢谢。”青珑叹口气：“王爷其实也不好受。大哥说那药浴很不好受。王爷泡了这几天，天天疼得冒冷汗，嘴唇发轻，今天一天都没怎么清醒过。中午的药膳也就我们喂着吃了几口。”一年前，王爷中箭时，他都没哼过一声，还是强撑着回到营帐后，大家才发现他背后中箭，几乎被射了个对穿，拔箭时也还保持清醒。可这回却是疼的神志不清了。
　　“对了，你不用准备药膳吗？怎么来了洗衣房？”
　　“王爷前两日淋雨回来换了衣服，好像落下了东西，让我来找找，是不是和衣服一起被送过来落在这儿了。”
　　“可找到了？”白蘅也帮她一起翻了翻。
　　“几日前的衣服都洗了，要落在这儿早有人送过去了，想来不在这儿。”青珑拉住白蘅：“不必找了。我们回去吧。”
　　丹凰盯着那盒药膏发呆，白蘅说是青珑送过来的，她用了用感觉还是不错的。离开梁宫后，有几个月的时间，她与梁军走散了，被山中一对老夫妇救下。山中苦寒，很多事情都只能自己动手。原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几个月过去之后却变得粗粝难看，再不复从前。
　　后来，她筹了一些路费，一路循着梁军的消息，终于找到了青鸾。
　　也是无意间，听到安夫人和青鸾的争吵，才知道安夫人是有意丢下她的。
　　安夫人说，有她司徒丹凰在一日，你司徒青鸾便永远算不得梁军名正言顺之主。
　　也是那时候，
　　丹凰开始决定，
　　这梁军中，并不需要两个锋芒毕露之人，她只要隐于青鸾的光芒之下便是。
　　她让原本想要拥立她的将士们伤透了心，失望至极，人人都说她如同她父皇一般，软弱可欺，无用至极。
　　有那么一段时日，看着军中将士那鄙夷又可怜的眼神，她会想，倒不如就留在那山中，苦寒一生却也不错。
　　目光从手指落到了手腕上，落到了那条银链上，她摸了摸上头的那颗红豆。
　　红豆，红豆，
　　又称相思豆。
　　祁凤，
　　白蘅和青珑说你喜欢我，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曾经厌恶我的人太多了，我不敢相信还有人会喜欢我。
　　不敢相信，你这样的人，
　　竟会喜欢我。
　　如果——
　　她站起身子。
　　“公主，你去哪儿？”白蘅拿了晚膳给丹凰，却看到她一言不发的走出屋子，似乎在出神，连她在后头叫她都没有听见。
　　丹凰是跑着到祁凤的房间的，她摸着手里的链子，想问他一句，这链子是不是买给她的，如果是的话，如果是的话——
　　啪！
　　银链毫无预兆从手腕滑落。
　　那是——
　　梁沅，
　　她和祁凤，
　　她是在——亲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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