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悔

　　第二天，叶璟又和何淼见了一面，打听报社那边对蔺长宁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何淼说：报社很多人都认为蔺长宁没有死。否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报社也应该出面把蔺长宁的骨灰从新昱领殡仪馆领回来了。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报社有好几个人通过他们各自的关系去打听蔺长宁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何淼的消息和叶璟的预判是吻合的。她感到欣慰：还有这么多人象她一样在关心和追踪蔺长宁的下落。叶璟也将自己从新昱打听到了消息，告诉了何淼。只是隐去了自己回新昱一事，而是说这些消息是从朋友那里打听来的，为的是让何淼转告报社的朋友，让他们坚定蔺长宁还活着的信念。

　　然后，叶璟再次打听黎老的近况。何淼却说：黎老因为受到蔺长宁“死”讯的冲击，后又被上面找去谈话，心里很难过，所以离开南都去北京的女儿家了。

　　叶璟有些失望，那么，找黎老的这条路走不通了。

　　叶璟又向何淼打听，报社对蔺长宁此时的下落有什么猜测。何淼说：各种猜测都有。但没有太明确的结论。

　　从何淼那里虽然获得了一丝心里的安慰，但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叶璟此时内心无比沮丧。她觉得自己无计可施了。

　　回到家里，再次拿出蔺长宁留下的录音笔里，倾听蔺长宁留下的声音，仿佛是想从蔺长宁的声音里获取一些力量和灵感。

　　蔺长宁的最后一段声音，是最后一次采访出发之前录的。他介绍说这次要去临昱采访一个叫杨天欣的女人。

　　叶璟在网上搜索过杨天欣这个名字。知道了她以前省电视台的知名美女主播。她几年前卷入了一场车祸。从此从南都销声匿迹。那场车祸除了她，还有广东的洪氏集团，以及南都高全胜的儿子高如山都被卷入。蔺长宁留下的其他采访录音里面，杨天欣的名字被不止一个人提到过这个名字。蔺长宁认为这个女人是高如山和广东洪氏集团之间的一个关键人物。

　　蔺长宁在的录音里说到，杨天欣已经匿身几年了，这次是回老家临昱是为父亲奔丧。所以蔺长宁想趁这次机会采访杨天欣。叶璟想：这个女人应该是给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蔺长宁对她的采访才让他们如此忌惮，以至于要对他下杀手。只是不知道，蔺长宁是否见到过她吗？如果见到的话，他们会谈论什么？不过，即使蔺长宁见到过杨天欣，那些采访的资料也肯定被搜走销毁了。

　　叶璟的思维被杨天欣这个女人吸引了。蔺长宁在录音里指出：杨天欣应该知道高如山和洪氏集团的合作方式以及利益分配。如果从她那里拿到证词，应该就可以将所有的证人证词串联起来从而构成一个对高全胜，高如山指控的完整的证据链。

　　叶璟立即有了主张：蔺长宁在录音里把杨天欣老家的地址留下来了。她决定趁杨天欣还在临昱，去见她一面。帮上蔺长宁补上这个采访。然后，将录音笔交给有关部门。

　　在北京，有许多新昱一中毕业的学长。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在北京工作，安家了。他们有的在国家机关，有的在科研院所，有的在公司，有的在大学。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父亲的学生。叶璟在清华上大学的时候，和他们常有来往。因为父亲的关系，这些人对叶璟都很关照。其中最年长的一位学长，是父亲当年当班主任的时候班上的学生。当年他家里很穷，几乎辍学。是叶璟的父亲资助他上完了高中。这位学长比叶璟年长十五，六岁。他毕业后就分到了最高人民法院。叶璟在北京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审判厅的厅长了。叶璟在网上查找过他的消息。他现在已经在高院担任重要的职位了。叶璟打算去北京找到他，然后把蔺长宁留下的采访记录交给他。

　　另外，叶璟上大学的时的好多同学毕业后都留在了北京。她上铺的同学是北京人。父亲是人民日报的记者。她们在大学时的关系非常好，是可以分吃一包方便面的情谊。虽然这么多年她们没有交往，但是叶璟自信，当她们再见面的时候，她们的朋友情谊会马上复苏。通过大学同学的父亲，把蔺长宁的采访录音交给有关部门，是叶璟的另一个打算。

　　对，告倒这些一手遮天，违法乱纪的人，就可以救出蔺长宁了。

　　决心已下，叶璟立即坐长途客车去了临昱，按照地址找到了杨天欣父母的家。

　　那是一个新的住宅小区。叶璟找到杨天欣的家。叶璟敲开了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听说叶璟是来找杨天欣的。那女人慌忙说道：“她已经走了，不在家里了。”

　　不在家了？这让叶璟颇为失望。

　　“您是天欣的妈妈吧。阿姨，我是天欣的大学同学。天欣约我今天来家里的啊。她怎么就走了呢？”叶璟说着，把手中提的礼物递到天欣妈妈的手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天欣的妈妈原本是要将叶璟拒之门外的。看到她递上的贵重的礼物，又看到叶璟恭敬的样子，便把她让进了家门。

　　叶璟在去杨天欣家之前，在网上收集了一些杨天欣的背景资料。知道她是南都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因为她以前是省电视台的著名主播。师范大学很久以前的官网上还零星地有几张她的照片。叶璟仔细搜索，居然搜到了一张她以前的同寝室的同学发的一张入学时的合照。

　　“我听说伯父的事了。阿姨您要节哀，保重啊。”叶璟先问候了一下天欣的妈妈，然后自我介绍：“我叫赵敏，上大学和天欣住一个宿舍的。”

　　叶璟用的是杨天欣的同宿舍同学的名字。

　　“哦，以前听天欣提到过你了。你现在在哪里？”天欣妈妈似乎对这个同学有一点印象。

　　“我毕业后就去了北京啊。毕业后就一直就没见过天欣。前几天，天欣在微信上说她说回临昱给伯父办后事，我正好这两天要回南都出差，就和她约好了来家里和她见个面。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叶璟问。

　　“我也不晓得出什么事了。她说走就走。她爸爸的好多事情都没有办完就走了。都走了两三天了。”天欣妈妈说。

　　“哦，那就太不巧了。”叶璟趁天欣妈妈给她泡茶的时候，环顾了四周，看到墙上挂着一个挂历，上面印着“洪氏集团”的广告。那上面的地址显示“洪氏集团”的一个海南分公司的地址。于是，便试探地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公司有事啊？她是去海南了吗？”

　　“不是啊，她回深圳了。”天欣妈妈回答。

　　和天欣的妈妈寒暄了几句，叶璟就告辞了。虽然没有见到杨天欣，但是打听到她的去向，也算是一个收获。

　　回南都后，叶璟在网上搜索“洪氏集团”洪氏的集团总部在深圳。叶璟猜测杨天欣应该是在洪氏总部。然后，她又一想，杨天欣如果在“洪氏集团”的总部，蔺长宁应该不难找到她。为什么蔺长宁以前没有找到她？也许是杨天欣刚回到总部？也许是改名换姓了？叶璟胡乱猜测。

　　叶璟决定去一次深圳。她把在网上找到了几张杨天欣以前的照片打印出来，然后，又记下了洪氏集团在深圳的地址。准备出发去找杨天欣。

　　叶璟去临昱找杨天欣之后，很快高家在临昱的线人就向高如山的人报告了这件事。高如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同学将信将疑，就找人去师大打听了一下，得知：杨天欣确是有一个大学同宿舍的同学叫赵敏，毕业后就去了北京。于是，他们似乎就信了。不过还是去要了杨天欣家住的小区的录像。

　　季康诚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所谓同学肯定是叶璟假扮的。他在心里哀叹：她现在怎么这么莽撞？她真的是受了什么挫折变傻了吗？就算老高他们现在不怀疑。但是从临昱那里取得了叶璟的录像之后，如果有人认出了叶璟就糟了。

　　让季康诚更心惊的是：叶璟知道杨天欣这个人，而且趁杨天欣在临昱的时候去找临昱的家找到她。那么叶璟就不只是蔺长宁的朋友那么简单了。她或许知道了一些内情，或许手中已经有了蔺长宁调查出来资料了。如果高家的人发现，杨天欣的同学是假冒的。他们就一定会想到这一层。高家的人原来以为，经过他们严密的搜查，蔺长宁所采访的资料没有外流的可能性了。如果他们知道叶璟手上还有可能有蔺长宁的采访材料。他们肯定会迫切地要找到她。然后，让她和她所掌握的秘密消失。

　　季康诚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去旧博物馆的路上有一个地段正在在施工，路被遮挡了一半。叶璟每次骑车到这里的时候都格外小心。但是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冻路滑的原因，自行车的突然刹不住了。叶璟心里发慌，为了躲开对面斜插过来的一辆摩托车，她的车头一歪，连人带车摔进了路边挖的一个坑里。坑大约一米多深，叶璟狼狈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想站起来爬出坑，但是当她试着站起来的时候，左脚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好在几个热心的路人围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把她从坑里拉了出来。

　　“摔伤了没有。”有人关切地问。

　　叶璟再次试着自己站立，但是脚踝的疼痛还是让她坐在了地上。

　　“是不是骨折了？要去医院看看吗？”又有人建议。

　　“谢谢了。可能崴了一下，我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吧。”叶璟侥幸地说。

　　“我送你去医院吧。”季康诚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璟回头看到他，脑海里闪了一个念头：莫非是他害了我？

　　叶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季康诚伸出的手。

　　但是，周围热心的群众看到热心季康诚出手相救。七嘴八舌地说道：“哎，这先生人挺好的。姑娘，还是让他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个小伙儿很热心啊，就麻烦你送她去医院看看。可能得照个片，看看又没有骨折？”在路边看报亭的大妈建议道。

　　然后，大妈自告奋勇地对叶璟说：“你把自行车搁我这儿，我帮你看着。我天天都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取车都行。”

　　季康诚的车就停在后面不远处。另外几位热情的路人按照季康诚的指挥，将叶璟塞进了季康诚的车的后座。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季康诚回头问：“你的腿疼得厉害吗？”

　　叶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一脸轻松，甚至有一种达到了目的的愉悦。她能肯定，就是他害的她。

　　季康诚讨了个没趣。从叶璟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已经猜出了自己是她受伤的罪魁祸首。可是，她连质问他一句都懒得。这让他颇为灰心。她真的讨厌自己到了连骂都懒得骂的地步了？他只好自己解释道：“你别怪我，我真的是为你好。我不想你去冒险。你如果听我的话，我就不用费这番手脚了。”

　　叶璟依旧沉默。转头看着窗外。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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