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数山

作者:海带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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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九)有诈


      元恪闻言,那眉宇稍稍动了动,抬眼望向面前的皇帝,认真道:“父皇,儿臣如何,您心里有数,不肖我多说。我天生患有腿疾,今生注定与皇位无缘,说我‘阴谋夺权’,大抵是太抬举我。”说到此处,他惨淡一笑,那一双深邃的眉眼柔软下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青年。

      “我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父皇母妃一直康健,其余的皆是身外之物,不敢过于奢望。”

      皇帝盯着元恪的眼睛,大抵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的。

      这几日总听人说,说是被皇帝下在狱中的元敏屡次三番与承王联络,不仅如此,还牵扯出元恂那一案,说是当初元恂被囚于河阳已有悔过之心,再次谋逆实属他人构陷。

      虽说皇帝赐死元恂,那是情势所至。但大体人心中,对于自己的罪过,总要找一个能够被诬赖的对象,用来将自己对于自己的仇视,转移到自己对于旁人的仇视上,以此来转移自己那无力的仇恨。

      皇帝见元敏,此时便是这样一种感情。在他那扭曲的心中,现在已经认定了元恂当年是被元敏害死,全然忘记了曾经元恂和他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元恪,朕近些时候总听说元恂之死……”他顿了顿,“元敏所说,可属实吗?”

      元恪望着皇帝的眼睛,他那眼神坦荡,仿若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眼便可望到底。而后,他淡定地摇了摇头:“儿臣不知父皇的意思。”

      皇帝的眉宇蹙了蹙:“老二,元敏已经坦白了,说是恂儿之死,是因为他暗示的李彪……”他顿了顿,“如今李彪已捉拿归案,让他交代也是这几日的事。”说到此处,他叹出一口气来,“你当真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皇帝这言外之意,是在给元恪承认错误的机会。但那元恪,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看见突然对自己慈祥起来的父亲,他兀自倔强起来。

      “父皇,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

      又道:“元敏的确与儿臣探讨过关于立储,但儿臣当时已经回绝了。儿臣曾明确向元敏表示自己不涉党争,但他似乎除了立储外,又格外在意父皇您对他的看法,求我指点一二。兄弟之间,如果这也算违禁的话,那求父皇责罚。”说着,他拄着手杖起身,跪在皇帝面前。

      那卫夫人是个聪明人,见父子二人这般,赶忙走过来打圆场。

      “皇上,恪儿这孩子,您知道的,有点实心眼,你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说罢这话,又走过去伸了手指头去点元恪的头,“你这孩子,你父皇只是问一问你,你却在这儿较真!还不快些与你父皇陪个不是!”

      卫夫人都这般说了,元恪自然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去。这般才抬起手来要跪拜下去,那一边皇帝却伸出手比了个“打住”的姿势。

      “元恪,朕再问你一遍,元恂此事,真的与你无关吗?”皇帝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地的元恪。

      元恪跪伏下来,磕下一个头,这才郑重地答道:“是。”

      “好。”皇帝说道。而后绕过元恪,带着一身浅薄的酒意,往殿外径自去了。

      这一走,时隔两日,便传来了元敏身死的消息。只不过,这一次,是元敏自己投壁自尽,倒与皇帝无关。

      刘昭仪向来胆小,见着儿子的尸体,当即便晕死过去。之后便是一连串的生病,才不过几日,便奄奄一息,要跟着去了。

      不过元敏投壁的原因,众人到底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有的传言,说是元敏因为珊瑚宝树之事,被皇帝下至大牢,心中不甘才会寻死;有的传言,说是元敏看透世事,觉得做皇子了无生趣,干脆一死一了百了。更多的传言,说是因为元敏参与夺储,陷害元恂以至其身死被皇帝秘密处死。但具体原因,皆随着元敏下葬,缓缓地沉入宫廷秘闻之中,逐渐地隐约下去,以至于到了最后,谁都不会再提起了……

      “咳咳咳……咳咳咳……”皇帝穿着单衣坐在寝殿,烛火之中,他伟岸的身形随着灯火的跳跃,逐渐的萧索起来。

      外间的月亮很大,又很圆。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似乎是为了配合这月朗星稀的氛围,那天气也跟着凉爽起来。明明昨日,那暑热的天气还在眼前,不知怎的一眨眼,穿得稍单薄些,竟就感觉有些冷了。

      “皇上,您今晚要宿在哪位娘娘宫中吗?”全喜走近皇帝的寝殿,手中还恭敬地端着一件薄披风,一面对皇帝说话,他一面将那披风披在了皇帝身上。

      “夜晚寒凉,您风寒久久未愈,还请多保重。”全喜对着皇帝作了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皇帝恍若未闻似的,久久未动。

      全喜疑惑,大着胆子抬了头,试探地问道:“皇上?”

      那皇帝这时候似乎才听见全喜的声音,迷惘地抬起一张脸,望向他。

      “我让你进来了吗?”皇帝脸上的表情由淡转浓,最后赫然变作一张愤怒的脸。

      全喜吓得一哆嗦,赶忙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小的不过是想问您今晚可要通知娘娘们接驾吗。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全喜讨饶道,只顾将脸伏在地上。

      那面前的皇帝皱着眉头站起身子,肩膀上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上。

      “不去不去!”皇帝不耐烦地道,“你给朕出去!”皇帝呵斥全喜。但当全喜方将脚踏出门扉,那皇帝却又想起了什么。

      “楼贵嫔呢?怎么每天都有妃子过来烦朕,就她没来呢?!”皇帝暴怒着,一双眼睛在灯火的照耀中显出一些赤红的颜色。

      “楼贵嫔……”全喜扭过头去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几圈,“贵嫔娘娘忙着带二十三皇子,近些时候听闻小皇子染了些风寒,所以……”

      “所以就不来看朕了?”皇帝气得一脚踹倒面前的矮几,咬着后槽牙:“她可真忙啊!”

      又道:“传朕令下去,楼贵嫔失德,从今日起贬为‘容华’!”

      ……

      虽位分被贬为容华,但陶清漪的一应用度,却依旧是按着贵嫔的标准而来。就连那桂吾宫,也依旧被她独占着。宫中多位娘娘向皇帝反映,但那些声音却犹如石沉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就被皇帝大手一挥,极不耐烦地挡了回去。

      陶清漪坐在宫中的台阶上,手中正撩拨着一把花枝柳条,准备给圣儿展示她编花环的绝技。身旁的袅袅抱着圣儿躲在一旁哄着看着,那圣儿虽还小,但极不禁逗,一逗就要笑。此刻看着他那“母妃”编花环,他竟也要兀自“咯咯咯”笑上半天。

      许是那陶清漪从前在外祖家野的惯了,别看她女红有些拿不出手,但这花环却编得像模像样。这会儿将那花环戴在头顶上,配着一张花儿一样的笑脸,竟是出其不意的好看。

      这般玩了一会儿,一直到身上微微地出了些薄汗,那陶清漪终于歇下来。坐在天朗气清的一方天地中,她捧着热茶舒出一口气来。

      “后天便是中元节了,听闻宫中要在邙山祭祖,明日就要出发。”

      袅袅扭过头去:“今年娘娘也要去吗?”一面说,一面又“哦哦”的逗了圣儿几声。

      在圣儿一片欢快的笑声中,陶清漪摇了摇头:“今年我位分降了,恐怕皇上不会让我随行。不过也好,乐得自在了。”

      袅袅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娘娘,那日我听卫夫人身旁的公公说,说是今年秋猎,您似乎是在随行的名单里。”

      “怎么,我位分降了,却也要随行吗?”陶清漪笑说道。

      袅袅点了点头,又叹出一口气来:“娘娘,当初公子派我入宫,就是为了让我顶替玉瑶,其实你大可利用我接近皇上,如今你却因为不肯巴结皇上被降了位分,实在是不应该。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只有你的位分高了,将来才有机会帮到公子,若不然……”

      “若不然,我就只会拖公子的后腿……”陶清漪苦笑,“袅袅,你容我再好好想想。”

      袅袅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陶清漪这般,一肚子的话也只能梗在喉咙,最后憋出了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正巧那袅袅怀中的圣儿对着陶清漪咧开小嘴朝陶清漪笑,陶清漪看着圣儿心中欢喜,那脸上的阴霾也跟着去了些,抬手对着圣儿:“来,母妃抱抱!”

      那圣儿见陶清漪向他展开怀抱,高兴地踢踢小腿,伸伸小胳膊。再不到一月,他便半岁了,会坐以后,这小孩子还会更好玩。如今小肉球似的一团,白白嫩嫩的已经十分可爱,如果再大点,恐怕这可爱还会成倍的往上涨。

      “哎呀,你流口水了呢!”陶清漪接过圣儿,见他嘴角亮晶晶的口水,赶忙从袖中掏了绢帕去擦。

      袅袅望着面前这一母一子,沉吟了半晌,才又道:“娘娘,我心中一直有一事,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陶清漪闻言回过头去,在袅袅有些凝重地表情中,也跟着敛了神色:“什么?”

      “娘娘,其实圣儿这孩子……这孩子……”袅袅一句话在口中咀嚼半晌,望着面前的陶清漪,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陶清漪耐心极好地望着袅袅,一直望到袅袅尴尬地让即将脱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旋儿,到最后也无从说起来,陶清漪终是忍不住问道:“袅袅,你怎么了?”

      袅袅一脸的欲言又止终是坍圮下来,碎成一地渣滓。而后,她在陶清漪的问询中掬起一抹笑意,笑道:“没什么娘娘,我只是觉得这圣儿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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