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数山

作者:海带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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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八)暗波


      萧宝丛带领着大齐使臣回朝,原本以为此次北魏之行定然会在两国之间掀起腥风血雨,谁知他将此事如实上报后,他的父皇却只道大齐需要休养生息,此时不宜与北魏起太大争执。冯彦虽死,但毕竟是被萧子杞所害,与他大魏实则无甚关联,加上他四皇子跃王殿下之伤如今已无妨碍,自然也没有向北魏强硬讨要萧子杞的道理。再加上萧子杞虽受北魏庇护,但毕竟他与北魏沾亲带故,护短所谓人之常情,平民百姓中也常见,更何况是皇族之间。于是,这起看似很大实则也很大的事情,到了最后竟然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萧子杞果然在大魏使臣还朝后,“病”情渐渐地好转起来。他依例每日去渊铭堂报道,修著汉典,推广汉化,偶尔逛一逛乐坊,青楼,与人相邀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平淡又快活。

      而与此同时,三皇子元朔自榻间起身,一把将摆在他面前的汉服掼在地上,气急败坏地一连摔了几个瓷瓶,这才在一众战战兢兢的下人面前站起身子。尔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拾起了方才被他掼在地上的衣服,瞪着面前最近的一个丫鬟:“怎么,你们是想让我自己更衣吗?”

      那小丫鬟被元朔凶神恶煞的瞪眼吓得一阵腿软,但还是勉力支撑着站起身子,但那双手方抬起来还没碰到元朔,却被元朔一脚踹翻在地:“磨磨蹭蹭,给我拉出去喂狗!”

      小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整个王府,伴着外间急促的雨声,吵吵嚷嚷着,似乎就要直冲云霄。

      下午午时方罢,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敲响了元朔府邸的大门。那府门一开,他便如同这家主人一般,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元朔午饭后正搂着新娶的妾室狎昵,这时猛然见这男子,一脸浪笑几乎凝固在脸上。

      “陆哥,你怎么来了?”

      这陆鸣是京郊驻扎军队的副统,也是个世家大族出身,与这元朔也有一层叽里拐弯的亲戚关系。说是副统,但职权却比正统还大,太子元恂在世时也曾仰仗于他,所以元朔见他,自然也跟着敬畏了几分。

      屏退了那妾室,元朔又让下人上了茶点,这时才与陆鸣说上几句正经话。那陆鸣始终蹙着眉头,听见元朔说话,也是一脸阴鸷严肃的表情,可见寻常也是个不好惹的。

      与元朔张扬跋扈的个性不同,陆鸣是个十分阴邪痞气的人。平时不见他多说几句话,甚至与人争执他都从来不辩解。但是惹到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比较喜欢背后捅刀,且阴魂不散。

      元朔平素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陆鸣面前,却少有的收起了一些锋芒,正襟危坐地与陆鸣面对面寒暄几句,这才切入主题。

      “陆兄,可是李彪那儿有什么线索了吗?”他稍稍探了头过去。虽说在元朔心里,大概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家府邸安全,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放低了一些声音。从外人的角度看去,就好似他是在认真地与陆鸣密谋什么一样。

      陆鸣似乎对元朔探过来的头有些不适,拧着眉头朝后倾了倾,这才蜻蜓点水似的点了下头。

      “是承王。”他道。扭头却见元朔一脸痴呆的表情,这才有些不耐地开口解释:“中尉李彪承认,是七皇子指使李彪举报了太子殿下。而七皇子在大牢中多次派人暗中向承王发出求救,昨日我安排在牢中的人来报,说是七皇子向探监之人亲口承认,说是当时告发太子是受承王指使,说是元恪曾承诺要扶植于他……”

      “元敏,这狗娘养的东西!”元朔咬牙切齿道,“这杂碎,如今被父皇关在大牢,真是活该他点儿背!我看就该立刻给他一刀,拖出去喂狗!看他还敢不敢觊觎皇位!”元朔越说越气,一张脸几乎涨成猪肝色,就连自己唾沫横飞了都不知道。

      陆鸣挑眉望向元朔,像看傻瓜似的,又条理清楚地打断他:“元敏此人有些冒进,多半只是承王的替死鬼。我看想当皇帝的,多半是承王自己。”

      “操^他娘的元恪,我就知道是他!”元朔猛地一拍桌子,张嘴便来一串脏话,“那跛子想当皇帝想疯了吧,竟然害死我兄长,我……我……我告诉父皇去!”这话方罢,他便提了袖子朝外走。兴许是那宽袍大袖他穿得不习惯,他险些还要被那衣摆绊倒。扑扑通通一个踉跄,一连撞倒一排陈设。

      刹那间,那堂中噼里啪啦响作一片。

      “我操^他姥姥!”元朔大骂,一张小方脸上现出阴鸷神色。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脱掉身上那外罩衣,然后狠狠掼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朝上面一连踩了二十来脚。

      陆鸣虽也是个行伍出身,但浑身不见一丝粗鲁,如果不看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的话,此人身上颇有些浑然天成的矜贵。见元朔跳脚骂人,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一直到那元朔差点将那屋中的木门给卸了,他这才不咸不淡地道:“殿下,你说皇上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元朔一怔,头先还没有反应过来陆鸣所说何事,等到反应过来了,他却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到脚,满身满心都是彻骨的寒凉。

      是啊,父皇连他兄长太子元恂都给杀了,更何况是他。

      “那陆兄,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元朔平时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仗着自己是太子胞弟,先皇后林氏之子,平日里多少有些无法无天。何时如现在这般,丧家之犬一样,竟然向旁人询问起意见。

      那陆鸣听闻问话,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认真道:“承王既然能够向太子出手,就不怕你查不到他头上。他筹谋多年,如今又羽翼渐丰,身旁还有萧子杞这个军师,不出所料的话,他八成也会向你……”

      “什么?萧子杞还是他的‘军师’?”元朔惊诧道,又怀疑地问道:“陆兄,你确定没有弄错?那元恪不是向来很看不上萧子杞吗?前些时候萧齐使臣来魏,那元恪可以极力主张父皇将萧子杞交予萧齐的处置的。再说萧子杞那个软蛋,聪明是真聪明,但毕竟是一条丧家之犬……”

      陆鸣闻言很不屑地一挑眼角:“不过是障眼之法罢了。”

      又道:“殿下,丧家之犬毕竟也是犬,只要是犬,都是会咬人的。”陆鸣一派严肃,那表情,活像个等待捕食的鹰隼。

      “不过,承王似乎的确有些看不上萧子杞。”他笑道。

      陆鸣实在不适合笑,旁人笑是温和是亲近,他笑就是赤^裸^裸的要死人。

      这笑看得元朔一阵不舒服,直觉自己浑身上下在起鸡皮疙瘩,好不容易适应了,就见陆鸣又补充道:“殿下,你若信我,那便秋猎见分晓。”

      “什么意思?”元朔也跟着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甚满意陆鸣藏一半露一半的说话方式,“你倒是说清楚。”

      那陆鸣闻言,从鼻腔里放出一声轻巧的冷哼:“尘埃落定的意思。”

      这一句话,惹得那元朔更加的暴躁了:“陆兄,先说好的,我对皇位没什么想法,你们别想从我身上打什么主意!”他挑着眉,做出一副活要吃人的模样。

      但陆鸣显然没有被他这幅故意而为之的模样吓到,端起那面前的一杯茶,一口气灌入肚中。

      “晚了。”他冷笑。

      ……

      今日初八,元恪依例进宫探望母妃。卫夫人早早便让小厨房宰了一只兔子,说是要给元恪做道清炖兔肉。

      元恪对兔子感情一般,无非是自己母妃喜欢吃,他便也表现出许多喜欢。要说他非常喜爱什么菜色,他自己也不是很能说清。

      今日天气很好,才下过一场雨,空气格外的舒爽清新,不冷不热,就连那阳光也多给了几分薄面,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不刺目,真是舒服极了。

      元恪陪着卫夫人聊了会儿家常,绕来绕去,皆都是绕着他的婚事,让他听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一来二去地耽搁着,梅将军的千金都要十八了。这样大的姑娘,又是许给你的,你若再耽搁下去,她一准成为天下的笑柄。”卫夫人往元恪面前一面推着自己昨日忙到深夜亲手制作的小点,一面抬起头叮嘱道:“我看不行就今年,找你父皇将这事定下来,本宫心中这一件事也算是落了地……”

      元恪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那卫夫人推在自己面前的小点,闻言点了点头:“母妃决定便好。”

      卫夫人平时对他这个敷衍态度总有些烦恼,但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心安起来,心花怒放地兀自高兴了一阵,她站起身子:“那我下午便去找你父皇,将这件事情择个吉日定下来!”

      这头话音方落,那门外适时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皇帝的身影自门外转了进来。

      “什么事这样高兴?”他看了卫夫人一眼,那目光又在元恪脸上逡巡片刻,似乎见元恪模样太过于坦坦荡荡,他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没想到皇帝会来,卫夫人拉着元恪赶忙好一通跪拜,又训斥了旁人,说他们不懂得通报一声,让皇帝受了怠慢。

      元恪在自己母妃对下人的这一通训斥中,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与卫夫人的对话,自觉没有失言之处,便安心地坐下来。

      虽说卫夫人训斥下人用得是“皇帝受了怠慢”这样的借口,不过那皇帝倒没怎么觉察出谁敢怠慢他,径自走到殿中的上座坐了,他一拢宽袍大袖,抬着手指捏了一块小点。

      “爱妃,这是你做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小点放在口中嚼了,似乎味道不错,他那两条时常严肃的眉毛,也跟着悠扬地挑了挑,“好吃。”

      那卫夫人脸上挂上了笑意,她点了点头,道:“皇上若是爱吃,哪日妾身便亲手做了送过去。”这般说罢,又很有眼力见地亲自给皇帝倒了水。

      皇帝捋了捋胡子,喝下了这一杯水,将那小点全然咽入腹中,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卫夫人:“你这就是偏心了,朕向你讨了你才说要给朕做,恪儿可是时常都能吃到啊!”

      卫夫人见皇帝争宠,也笑了:“皇上常来妾身这里,不也能吃到吗?”她也是个很聪明的人,玩笑开得恰到好处。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拖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

      “这一阵子,是朕怠慢你了。”

      “陛下日理万机,顾不得后宫里面的各位娘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国家国家,先有国,才会有家。皇上这般说,反倒让妾身羞愧了。”

      似乎是听了卫夫人这番话感触颇深,皇帝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以后朕会多来走动。”

      又道:“这些时候你代皇后掌管后宫,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卫夫人对着皇帝笑了笑,话锋一转:“皇上,您看恪儿,年纪都这样大了还没个正妃,您看是不是……”

      皇帝闻言一拍脑袋:“对,朕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梅将军今日上表,说是他那嫡女即将年过十八。去年的时候朕为元恪定下二人婚约,到了如今还未兑现,实在是这两年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把这事情给耽误了……”这般说完,又看向卫夫人一眼,“爱妃,你看,若不然后半年择个吉日,就将此事给办了?”

      那卫夫人巴不得此事赶紧尘埃落定,立刻就点了点头,笑道:“那一切就全凭陛下定夺吧。”

      皇帝也被卫夫人的情绪感染,嘴角染上几分笑意:“那好,朕回去便去找户部,让他们给挑个好儿。”说着,便要站起身子。

      正巧此刻由远及近飘来一阵饭香,而后便有宫人过来禀报,说是饭熟了。

      “陛下,不若今日,便在妾身这里用些粗茶淡饭吧?”

      皇帝闻言,顿时只觉腹中一阵饥饿,再看时间,果然已是饭点了,便点了点头。

      一顿饭罢,就着这股酒意,皇帝指着元恪道:“老二,这些时候,外间的那些传言你怎么看?”

      元恪似乎对皇帝的询问早有戒备,一面将那茶杯放下来,他一面恭敬道:“父皇,儿臣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从前时候宫里宫外对儿臣的蜚语流言便不少,如今再加一条,对儿臣也没有什么影响。”

      虽然这话已经说得谦逊的不能再谦逊了,但皇帝却还是在这谦逊里听出了些别的什么意味。他挑了眉眼看向元恪,连眼睛都有些冷:“那说你‘阴谋夺权’,也是没什么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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