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萌且不自知

　　李念远顺着剑气从漩涡中闪身而出。高速旋转的海水在海底到海面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海水倒灌倾泻而下。李念远从气海中抽出自己的随身法剑，五横四纵，九道剑光生生撕碎漩涡，海水渐渐恢复平静。

　　眼前水域，连含光一片衣角也无。

　　李念远悬浮在海中，一抖法剑，叠叠气浪推开海水，产生轰鸣。悠长而辽远的颤音在深海回荡，渐渐的，幽深海水中出现几只巨大的阴影。

　　含光周身暖洋洋的，就像包裹在温泉中一般惬意，关键尚能呼吸。莫非自己已经死了，已经转世投胎泡在羊水里。好像还要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含光吓了一跳，这世还有同胞兄妹，希望他们彻底分开没哪连在一起。

　　他一睁眼，对上一张白皙无暇的脸，自己还认识，正是——李念远。

　　看来李念远也死了，这辈子二人成兄妹了。不对啊？！含光突然一个激灵，若一起投胎，触目可及的应是婴儿版李念远，断不是成人版李念远的脸。

　　手段用尽，最后还是逃不掉，含光叹了口气：“给我来个痛快吧。”

　　李念远努努嘴示意含光看旁边。

　　含光往另一边看去，原来二人处在一个圆圆的水泡中。这个水泡与周边的海水并不相溶，有着明显的边界。各色游鱼，缤纷斗艳，在水泡外游荡，偶尔接近水泡，便被轻轻弹开。水泡上方阳光倾泻而下，在水中洒下粼粼光影。

　　奇景！美景！本应好好欣赏，只是旁边的人不对，含光不动声色的拨开含光手臂，不料整个人滑脱到水泡底部。一条头如马车大小的硬骨鱼瞅见含光，咧着大嘴冲来，似要咬住泡泡。

　　李念远也滑到泡泡边缘，瞅着大鱼道：“好大的鱼头，可惜没有这么大的锅来炖。”

　　鱼背脊一颤，似听懂人话似的，嗖的游到别处去了。

　　含光伸手扣住李念远脉搏，琉璃色的眼眸审视着她：”你究竟是谁？“

　　”我是李念远啊？“李念远歪头道。

　　仔细算来，李念远已过双十年华，可眼前此人不过及笄模样。虽说修道之人不易老，可是心智总会随着年龄成熟，眼前此人一副娇俏模样，心中纯挚之极。

　　观她脉相，确实是道气充盈。含光手指扣紧道：“怎么证明？！”

　　李念远眼珠一转，迟疑一会，小声道：“含光姐姐……”

　　含光一愣！

　　在宗门时，二人并无过多交集，只有一次任务二人貌似共同参与过。只是一次简单的历练，彼时含光十三四岁，李念远刚满十岁。那魔物并不难对付，他有个嗜好，就是喜食少女心脏。一行人中都是男弟子，唯有李念远，可她年龄最小，加上身份贵重，含光不能让她涉险，便自己扮作少女。为了对付魔物，宗门中人乔装改扮乃是常事，没人会因男扮女装嘲笑同门。

　　遥远的事情被重新翻出，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当时的小小少年们天不怕地不怕，哪怕舍生取义都会觉得十分光荣。如今看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为何而死。

　　“你既然是李念远，为何要打伤同门，取走玲珑塔。”眼前的李念远不再喊打喊杀，含光可以细细问来龙去脉。

　　李念远诧异道：“竟有此事？我没干过啊。”

　　含光指下李念远脉相平和，毫无撒谎时候不稳的症状。“你——“含光望着李念远，李念远眼波清澈，毫不回避看着含光。

　　含光松开手：“我暂且信你，可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个假扮你之人。”

　　“这不应当由新宗主他们去干么？”李念远指指含光胸口，“国师刚似被剑气所伤，难道不痛么？”

　　不提倒好，一提伤痛好似迎合李念远问题般齐齐发作，含光捂住心口，倒在水泡壁上。

　　李念远撇嘴道：“新宗主已继位，调度有方。我们就好好在东海呆着吧，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话是不错，况且一身伤病的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含光喃喃道：“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钓鱼，烧鱼，吃鱼！”李念远握拳。

　　含光摸出个传音符：“咱们应先同宗门报信。”

　　话音未落，传音符脱手而出，含光在水泡中翻转起来，而且是毫无章法的乱滚。余光瞥见，李念远也如一个驴打滚般在水泡里弹来弹去。幸亏这几日自己并未吃食，不然铁定得吐出来。

　　含光定神一看，周边几尾百十米长的深海巨鲸正的用尾鳍抽打水泡，进行着一场深海打马球运动。

　　忽地一尾鲸鱼迎头撞向水泡，昂首摆尾将水泡顶出海面。水泡临空飞起，和云朵吻了个正着，再极速射向大地。

　　李念远纵身一扑，把含光捞在怀中，含光顺势把李念远头按在胸膛，自己背脊朝下。并无意料之中的四肢摔断，水球陷落在千亩滩涂里，一只膏蟹从洞穴里爬出，举着钳子向二人打了个招呼。

　　李念远手指一勾，蟹落入魔掌：“是清蒸呢，还是煲汤呢？”

　　阳光下蟹膏丰硕，透明的关节中都充满了蟹油，含光认真道：“一半清蒸，一半煲汤。”

　　是夜，二人返回先前的屋舍。含光向宗主诉说了有人假扮李念远的事，可司马宗主仍是让含光押解李念远回祖庭。

　　含光心思十分缜密，总觉得这番说辞有些古怪，示意李念远不要插话，道：“属下谨遵法旨。”

　　待掐灭传音符，李念远撇嘴：“我才不想回宗门呢。”

　　含光面沉如水，正色道：“你不能因为自己天资惊人，身份尊贵，就对宗主的命令视若罔闻。我是不会绑你的，望你乖乖和我回去。”

　　看李念远怂着头，含光劝慰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宗主为人和善温和，古道热肠，绝不会让身受重伤的我山高路远长途跋涉。何况你是何等身手，要跑要窜，谁都按不住。所以到了宗门，你看我眼色行事。”

　　李念远望着含光脸上，反复打量：“国师眼睛黑白分明，没什么其他颜色啊。”

　　含光扶额：“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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