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围观日常

　　这一顿饭沈宁食不知味，心中默默祈祷赶紧结束好让她回家去。

　　餐后不久，婢子们收拾了餐桌。沈宁局促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拿眼瞄一眼张大人。

　　张大人坐在她的身侧，手中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味着清茶。也没说放不放人。

　　沈宁如坐针毡，心里暗自揣摩张大人的意思，估摸着现在起身告辞究竟合不合礼数。思来想去，沈宁见天色也不晚了，正准备起身告辞。

　　“张大人，下官就此告……”沈宁起身作揖，话还没说完，院子门口就出来了声音。张熙朝起身出去，沈宁只好把呼之欲出地告辞两个咽下去，跟着张熙朝一块到门口去。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跌跌撞撞地从院子外面跑来，小孩子年纪还小，平时由丫鬟婆子们看着，倒是学会走几步路，大家也放心地看着小少爷学走路。

　　若是这样跑起来，哪里能放心，万一哪里磕着碰着，老夫人得剥了她们这些人的皮。后面乌泱泱地跟着一群人，“小少爷，慢点慢点。”

　　小孩子跑到张熙朝的脚边，小小的一只，手扒住张熙朝的一条腿，要让他抱。

　　小家伙话说的还不是很利索，含糊地说：“伯伯，伯伯抱。”

　　张熙朝把小孩子抱起来，姿势还是十分的生疏，小家伙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好像十分不舒服。

　　沈宁第一次看到张大人还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不断地调整姿势，但是孩子却一扭挣扎着要下来。

　　仆人们扶着老夫人珊珊来迟。

　　张熙朝这才放下小孩子，朝老夫人请安：“母亲怎么也来了，合该是儿子去看望母亲。”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不碍事。如意这小子几年没见到大伯伯，吵着要来你院子里，我也得了空就带着他来了。”

　　老夫人看着小孙子小手想去揪沈宁的衣角，但是又够不着的样子笑道，“这府里的人都怕你，唯有这小子不怕，每天都吵着要见大伯伯。”

　　老夫人看到沈宁有些陌生，问道：“这小公子怎么称呼？”

　　“这是我朝这届科举的沈状元。”

　　老夫人笑着说，“沈状元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这京城里无不传遍了。人人都说沈状元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年英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沈宁朝老夫人见礼，听到老夫人这样的称赞，羞愧道：“老夫人谬赞了，有张大人珠玉在前，我等实在不算什么。”

　　老夫人见沈宁谦虚的态度对她的喜爱更进一步了，少年便春风得意却这样的谦逊有礼。

　　“沈状元谦虚了。”

　　老夫人一口一个沈状元让沈宁更加得不好意思了，“老夫人叫我沈宁就好了。”

　　老夫人听此笑着应和，“说的是，小公子既然这么说了，老身便不见外了。”

　　此时小如意总算够着沈宁的衣角，垫着脚往沈宁身上凑。

　　刚才他要张熙朝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沈宁弯下腰把小家伙抱起来。这回小家伙倒是十分乖巧地窝在沈宁的怀里。

　　众人进到里厅，老夫人坐在上首，张熙朝坐在老夫人的侧边。

　　张熙朝说：“母亲近来身体是否康健？”

　　老夫人望着抱着如意的沈宁出了神，沈宁抱小孩的姿势十分娴熟，如意的小脸蛋靠着沈宁的肩膀，小手搭在沈宁的一只肩膀。

　　“母亲。”张熙朝又唤了一声。

　　老夫人想着儿子的院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若是有个妻子照顾他，男孩女孩都好添一个，这院子就不会这么冷清了。

　　老夫人埋怨地看了张熙朝一眼，“你若是早是成家，我便高兴了。若是再添一个像如意这样大的小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母亲……”，听到母亲又老生常谈，张熙朝无奈扶额。朝堂上的事多如牛毛却从未让他感到如此棘手。

　　他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还从未想过成家的事情。此时看着抱着沈宁抱着如意，而如意好像有了睡意靠在她的肩头，他忽然觉得若是有个像她这样的妻子倒也不错。

　　这样的想法立刻被他打破，沈状元是一个在朝堂运筹帷幄的男子，哪里是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呢？是他妄想了。

　　张熙朝自嘲地笑。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男子起这样的心思，真是笑话。

　　如意在沈宁的怀里睡着了，老夫人吩咐照顾如意的婆子把如意带下去休息。

　　在老夫人连声地麻烦了，麻烦了中沈宁起身告辞。

　　张熙朝送沈宁上了马车，目送着离开。

　　——
　　徐泾和杨廷都是伴随在天玺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他们摸皇帝的心思不说十分也有八分，现在皇帝派人给他们两人都送来了一幅旭日东升图暗示朝中也需要有新鲜血液了，再者旭日东升所蕴含意味，他们都猜想入阁的人很有可能是张熙朝。

　　徐泾虽然老了，但是跟着皇上一路走过来，皇上也不想落了他这个首辅的脸面，搞得徐泾一党人人心惶惶，以为徐泾要失去圣宠了。所以提前暗示他不要再插手新入阁的人选了，以防到时候弄了个没脸。

　　徐泾明白圣上这个意思，他能在首辅这个位子多年，自然揣摩圣上的心思有一套了。吩咐徐明老老实实在工部的位子上待着，别做蠢事惹怒了皇上。

　　可是徐明一直占着父亲是首辅作威作福，他在工部待了几年，很早就想入阁，无奈内阁中无人退出来，况且跟内阁那些老油条相比自己的资历还是太嫩。

　　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凭什么落到张熙朝的身上。况且因为江浙河堤一事，徐明恨他恨的牙痒痒。

　　张熙朝这人油盐不进，虽然是徐泾的门生，但是跟徐党离的很远，升官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政绩实干，这可以说跟徐泾只有老师和门生的关系，并无多大的政治关系。

　　只是他那年科考是徐泾当主考官，他和徐泾又是同乡，官场上自然把他们化为一党。

　　徐明在春香楼宴请吕太监，吕太监在皇帝面前奴颜婢膝，出了宫却拿乔起来。

　　徐明知道吕太监在圣上身边那么多年巴结奉承他的人多了去了，下面呈上来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不下点血本根本没法从他嘴里扣出点什么。

　　“吕公公您瞧夏菱、秋菱伺候您伺候得怎么样呢。”

　　徐明前几日给吕太监送了两个从江南买的瘦马，名唤夏菱、秋菱，是一对双生的姐妹，如今正住徐明名下的一个三进的大宅子里。

　　吕太监将茶杯里的茶叶撇到边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她们姐妹是好的，只是……”

　　徐明眼神示意随从，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三张纸，分别是宅子的地契以及姐妹俩个的卖身契。

　　吕太监瞄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在徐明的耳边放低了声音说：“圣上对待入阁的人选也不是非张熙朝不可，陛下此番属意他除了蓝田玉此人功不可没，还有就是江浙河堤的事。若是小徐大人能补上亏空这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除此之外若小徐大人能解圣上之忧，这入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吕太监伺候皇上多年，就算明白圣上的意思也不敢随便透露圣上的意思，除非这是圣上的意思。

　　皇帝的耳目遍天下，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徐明胆战心惊，也明白了圣上这次没想跟他计较，毕竟这钱层层剥削，已经追不回来了。皇帝知道徐明这些年敛财无数，这意思就是要他补上。

　　徐明知道无论入不入阁，这钱都得出在他身上，咬咬牙也就认了。

　　想到皇上最近在宫中大兴土木，即便杨廷一行人苦苦相劝，皇帝也不改变主意。

　　第二日，内阁中。

　　杨廷呈上了奏折，天玺帝面无表情地查看后，转而大怒，将奏折一把扔在地上。

　　内阁中人战战兢兢。

　　“朕说了不提此事。”天玺帝道。

　　杨廷刚正不阿，天玺的帝平日里喜欢他的行事，可是在这件事上，他极其厌恶杨廷。天下清流皆以杨廷为首，这群读书人连在宫中起道观做祭坛都要管，劝诫君王的好名声全让他们得了，自己倒得了个千古骂名。

　　杨廷跪地：“圣上，如今江浙溃堤，灾民遍野，宫中大兴土木实为不妥啊。”

　　天玺帝大怒，前儿给太后修葺宫殿也不可，今日连建个道观祭坛都要管。

　　天玺帝压住怒气，转而问徐泾，“徐卿你怎么看。“

　　徐阁老年迈，皇帝特意赐座，他颤颤巍巍地起身禀告道：“臣以为可……“

　　闻言，天玺帝的怒容才有所放缓，“你怎么说。“

　　徐泾道：“一则修建道观、祭坛虽是一项不小的花费但国库应该还有盈余，二则修建道观、祭坛也是意在为万民祈福。“

　　听罢，天玺帝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杨廷向来跟徐泾不对付，冷哼一声，他一向瞧不起徐泾这副媚上的举动，真是天下读书人之耻。

　　有那钱拿来祈福，不然发下去赈灾来得实在。

　　杨阁老一直是这般顽固的性子，仍旧跪地道：“皇上，江浙灾情告急，将国库的银钱拨下赈灾才是第一要紧事情。“

　　天玺帝忍住怒气，问张熙朝道：“张爱卿你主管户部，你说说看。“

　　以张熙朝的官位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内阁里，只是如今他主管户部，皇帝许他旁听。

　　张熙朝主管账目以来都在仔细核查往年之账，才发现户部账本上的盈余只是表象，实际上亏空巨大。

　　张熙朝道：“臣以为国库盈余不足以两事并行。“

　　天玺帝怒而拂袖起身离去。

　　早晨内阁的风波还在继续，杨阁老竟然领了一堆的清流言官，跪在大殿门口，让皇帝下不来台。

　　——

　　内阁的风波传到朝廷上人人自危，原本听闻张熙朝要升任内阁消息来巴结张熙朝的人此时都恨不得避开他。

　　翰林院的人自然也听闻这个消息。

　　每当张熙朝来翰林院办公，大家都对他既敬佩又担忧。

　　一时间成为翰林院的大众偶像！

　　只是沈宁被投以可怜的目光，这下张大人都自身不保了，更别说沈宁了。

　　这只是别人的想法

　　外面腥风血雨，沈宁这里岁月静好。

　　最近张大人没有空理她，她要看一万本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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