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

　　聚会（下）
　　期中考试一过，学生们的心思也就跟着考试的结束而涣散起来。紧跟其后的便是一阵一阵的北风。小县城里的绿意都褪去了，树叶都显出焦黄色，一叶知秋，秋风萧瑟。
　　放学后，林卉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在教室里收拾，梁均坐在她旁边正和后头坐的周宇飞讨论物理选择题的答案，林卉成绩不差，却不那么喜欢对答案，她心里自然有把秤，会的不会的，她自己清楚。
　　梁均却不一样，男人自然有自己的骄傲，恨不得把所有人的错误都指出来，最后告诉他们，自己才是对的。
　　林卉听着他们说话，有些心烦，抬起头才注意到全班同学几乎都没走，都在座位上等着。
　　“你收拾完了没？”
　　梁均突然转过头来问林卉。
　　“啊？”
　　林卉没反应过来，傻愣的看着他。
　　“老师，可以让同学们上大巴了。”
　　梁均给班主任王老师发了条信息，他家包了辆车，送这些学生去县里最好的酒楼吃饭。酒楼不远，开车过去约十分钟，只是为了方面组织，所以才包了辆车。
　　“你跟着我出来。”
　　梁均扯过林卉的书包，林卉还没弄清什么事，只能跟着梁均从后门跑了出去。
　　“你先把包还我。”
　　林卉跟他走了一路，早就不痛快了，于是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斜眼看着梁均。
　　“给你干嘛？放车上啊。”
　　梁均指了指前头停车棚里停着的小电驴，这辆小电驴圆头圆脑的，刷着黑色的漆，看上去仍然很温和，倒不像男生会买的款式。车后头有个放东西的小后备箱，梁均把林卉的书包放了进去。
　　“我们不坐大巴去？”
　　“你想坐大巴去？”
　　林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坐什么去酒楼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上来啊。给你展示一下真正的技术。”
　　梁均的车上没有头盔，林卉坐在后座牢牢地抓着车身上的把手处，她不习惯坐别人骑的车。
　　林卉刻意的坐的距离梁均老远，一点都没有碰着梁均，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挤一挤还坐得下一个人那么远。
　　“怎样？”
　　街边的灯景一晃而过，留下一道道光影，梁均欣喜地询问着林卉。
　　“什么怎么样？”
　　林卉的声音太清，梁均都听不清了。
　　“你大点声。”
　　“我说，什么怎么样？”
　　“这车啊。是不是还挺好的，样子也可爱。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梁均的声音在风里也变得很小，林卉勉强能够听清。
　　“挺好的。”
　　林卉心里没多大感觉，坐着电动车能有多大的不一样，这车的坐垫也不比张叔家里的软。
　　“这辆是给你的。”
　　“……”
　　林卉不知道怎么回应，沉默了一路，也不知道是有钱人太有钱，还是梁均太傻，这车说起来不贵，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也是不菲的开销了。
　　皇朝坐落在县政府附近，有钱有势的都往这里来，过年的时候能在这里定上酒菜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梁均就骑着电动车，挺进了皇朝的停车棚。
　　“我真买了，你要是不要，我也没地方停。”
　　梁均和林卉一前一后地走着，林卉拖拖拉拉地跟着他。虽然都穿着校服，林卉总是觉得自己走在这个大厅里就是没有梁均那样地自如。
　　大厅是富丽堂皇的模样，水晶吊灯和金漆雕花的装饰，说不出有多俗气，可在县城里，大家都觉得是贵重的。
　　县城里的人觉得这样装潢已经是最有面子的了，金漆的，玻璃，反光面就是最贵的了。县里人还传承着老一辈的简朴审美，像林卉的爷爷就觉得红的黄的挂相是最好看的。
　　“走这边。”
　　梁均对这家酒楼熟门熟路，上电梯，进包厢，每层楼是做什么的他都清楚。
　　“想唱歌吗？”
　　梁均在楼廊里问林卉。
　　林卉摇头，她没去过ktv，也没怎么听过流行歌，若不是收音机里会放几首周杰伦，她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你听谁的歌，我下次帮你带专辑。周杰伦？飞轮海？”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梁均没听出林卉的意思。
　　“那我就都给你带吧。”
　　梁均自顾自的做了决定，推开门带林卉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坐满了同学老师，还有几个家长。包厢是古色古香的风格，屏风和木质的桌椅，与门外的风格格格不入，屏风画的是山水图，看不出什么风格，桌上的碗筷倒是景德镇产的，造型和纹样都挺考究，像是有点设计，估计是哪个学生的作品。
　　梁均走进包厢之后，全场的人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他泰然自若，走进包厢，和老师们寒暄起来。
　　聊的无非就是梁非凡。
　　梁均很有礼貌的回应着所有的问题，梁非凡并不在，可是梁非凡却在始终萦绕在梁均的周围。
　　“梁均，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爸爸给你的资源。”
　　“他家里这么有钱，学习好也应该的，不晓得请了多少老师帮他补习叻。”
　　“读书好有什么用，他生来就有钱了，我再读书也没他用。”
　　“梁均……你吃虾壳呢。”
　　有个女生的声音将梁均从记忆里拉了回来，周遭的吵闹都突然地散开了。
　　“你吃这个虾仁。”
　　林卉将玻璃转盘转了小半圈，将清炒虾仁转到了梁均的面前。她见梁均坐下之后，始终魂不守舍的，最后在他艰难地吃虾壳地时候，她才开口问他。
　　“你也真厉害，那么多大人围着你转，你都不怯场。”
　　“怯场？”
　　梁均用勺子舀了一勺的虾仁，给林卉的碗里填上了。
　　“你给我干嘛，我是让你吃呢。”
　　林卉嘟着嘴看着他。
　　“我从小习惯了，有什么好怯场的。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和他们吃饭了。老师换了好几批，说的话都差不多。回答的话我都背熟了。”
　　“那你也挺辛苦的。”
　　林卉吃着虾仁，清炒的虾肉十分甘甜，她家不常买水产品，县里的基围虾卖的极贵，这样放肆吃虾肉的时候着实少得可怜。
　　吃饭期间，好几个同学被爸妈带着来跟梁均打招呼，他们是为了孩子在梁均面前混个脸熟，哪里知道梁均记得每个人的名字。一一打了招呼。
　　家长们更乐了，觉得自己家孩子攀上了高枝，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瞧瞧人家，suo普通话suo得多好，你有空多找人家学学。”
　　“我们菲菲虽然是班长哦，这个数学哦，一直不好，你有空也多教教她。”
　　章菲菲的妈妈是个有些臃肿的中年女人，她脸上的肉都达拉着，眼袋也很重，笑容得有些谄媚。而章菲菲却一脸的不好意思，小脸上写着羞怯。
　　“班长英语好啊，以后还要班长多教教我才好。”梁均勾着嘴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班长这么有能力，一看就是随了妈妈吧。”
　　“你这小孩，真的会说话，不是我说，我以前是在厂里管事的，百来个人都是我看着的，我们菲菲当班长，也是我提议的。小姑娘，就是要努努力，你说是伐？”
　　梁均笑着点头，眼睛是不是瞥着林卉，选班长之前，班主任是找过林卉的，林卉的成绩比章菲菲还好，可是她管不了事，于是作罢。
　　“是啊，巾帼不让须眉嘛。”
　　梁均这话是说给林卉听的，林卉却装着不懂，一口一个虾仁吃着。
　　“你看看，我就说这梁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不一样。”
　　章菲菲听着自己的妈妈这样的恭维梁均，脸都涨的通红了，只是不敢反驳，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小手拧着校服的口袋。
　　她喜欢梁均是全班都看得出来事，甚至不需要去隐藏，若是班上谁不喜欢梁均，那才应该藏起啦呢。
　　“妈……”
　　章菲菲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她鲜有这样的语气，柔弱的不像班长了。
　　“得了，你也坐着，跟同学一块吃吧，我跟你老师说会儿话去。”
　　于是这桌上加了个位置，章菲菲就坐在梁均的左手边，梁均也没说什么，都是同学，他自然不会推脱。
　　林卉也没说什么，她眼里只有那盘清炒虾仁。
　　饭桌上都是年纪相当的同学，大家一块嘻嘻哈哈的说些不着边的话，梁均和周飞宇在谈游戏，章菲菲坐在两人之间，梁均便靠她很近。
　　林卉撑着头看着章菲菲，隔着这么远她都听见了他的心跳了，梁均要是这都看不出来，大概是猪吧。
　　盘子里的菜见了底，同学们也都散了去，梁均自然是要最后走的，林卉想和他说清楚小电驴的事，于是一直等着，两人关系原本就好，同学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始终觉得梁均和林卉关系再好也不会有超越同学的关系了。
　　连老师们都知道，林卉和梁均，就算每天呆在一块，也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举动，林卉是个乖巧的女孩只是她和梁均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一块去。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梁均和周飞宇还在讨论游戏，男同学一说起游戏来就滔滔不绝的。
　　林卉靠在椅背上发呆，想着刚才的虾和螃蟹若是能打包些就好了，爷爷一定也爱吃，爷爷最喜欢吃螃蟹和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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