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清晨，当十玖醒来的时候，尉行牧已经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靠在窗边，欣赏着京城忙碌的景象。十玖揉揉眼睛，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晃了晃，撞到了茶杯。
　　尉行牧听到了响动，转过头，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昨晚睡得好吗？”
　　十玖用手敲了敲头，觉得自己头疼得有些蹊跷，或许是因为换了地方睡觉？甩了甩脑袋没有再多想，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行，八云那些人还没来？”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咚、咚、咚”尉行牧话音未落，便响起敲门声。
　　“尉大夫，我家公主有请。”
　　尉行牧朝十玖比了一个手势，十玖心领神会，对着门外回复道，“张大哥，我家师傅还未梳洗，稍等片刻。”
　　“那好，等尉大夫收拾妥当，还请去琉璃堂。”
　　十玖应了下来，张大哥便放心的离开了。
　　看到尉行牧一副悠闲地模样，十玖不禁皱皱眉，“等会别露馅！”
　　尉行牧了然，说道：“毕竟是拿了银子。”
　　等二人收拾完毕，便随着店小二走到琉璃堂，张大哥和王二哥早已恭候多时。十玖心里明白，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不能进去了，便乖巧地停在门口，“师傅，徒儿在外面等着就好。”尉行牧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住调侃她的冲动，配合着演起慈师的角色，嘱咐另外二人照看好她，便进入室内。
　　十玖挎着药箱，思忖着偷听一番，但听风丹不能在三日内使用两回，再看到张大哥和王二哥脸上满满唠嗑的企盼，十玖便和他们随便聊了起来。
　　不多时，流雾便从屋里退了出来。十玖见到装出吃惊的模样，流雾笑笑，一旁的王二哥附耳解释了一番。
　　看到十玖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流雾首先作揖道歉：“卷丹小兄弟，流雾并非有意隐瞒身份，本是八云公主的贴身侍女，起先并不能完全相信两位，多有得罪。”
　　十玖赶忙摆摆手，疑惑地问道，“那我家师傅在和谁…？”
　　“自然是八云公主本人。”
　　十玖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流雾皱起眉头说道：“欺骗卷丹小兄弟在先，流雾本不该有再多的要求，但还希望小兄弟能帮一把。”
　　十玖见此，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嘴上则马上应酬着说：“流雾姐姐，太…太抬举我了，我…我会尽力而为。”
　　听到这样的保证，看到十玖信誓旦旦的神情，流雾的眉头渐渐舒缓，“澜沧国的观星者半年前看到了七赤星正坐拥东方的迹象，是天灾的预兆，而天灾之后必有疫。公主心系百姓，想提前做好避瘟散以抑制灾情的蔓延。但现在还不知道尉大夫是否愿意一同前往，还希望卷丹小兄弟劝劝尉大夫。”
　　十玖一听，立马拍拍胸脯，“我们尉大夫，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旁边的王二哥开心地拍拍十玖的肩膀，“小兄弟，就信你！”张大哥双手抱臂也点点头。
　　流雾眉头舒展，“那就先替澜沧的百姓，谢谢小兄弟的帮忙。”十玖赶忙低下头，“不敢不敢，流雾姐姐太言重了。”
　　“嘿，流雾，你看他脸都红了，哈哈哈，小兄弟别害羞啊。”王二哥又是豪迈地拍了十玖几下，十玖的小身板也受不住，随着颤了颤。
　　在琉璃堂外一直等着，也是无趣，张大哥和王二哥就开始给十玖讲他们在澜沧国的各种奇闻趣事。听着听着，十玖突然问道：“流雾姐姐，观星者就是看星星的人吗？他说的话，可信吗？”
　　王二哥抢在流雾应答前说：“小兄弟不知，在澜沧国，那个观星者的话，有点邪乎，就二十年前，说是什么彗星撞日，俺也记不清了，就来了一场地震，当时还真是可怕，后面还有不少预测，也都一一应验。”
　　十玖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张大哥爽朗地笑道：“小兄弟就别操心了，跟着你师傅就行。”
　　约莫晌午，琉璃堂的门总算是开了，先出来正是真正的八云公主，头发高束，眉毛上扬，虽是杏眼，眸子里尽是豪气，全身雪白，一双黑靴点缀几缕金丝，英姿飒爽真的是再恰当不过。
　　十玖当然又是看呆，王二哥用手肘顶顶她，才回了神。
　　接着出来的便是尉行牧还有东黎。
　　十玖本想低头，但想到这样反而会暴露，自己也贴了一张假脸，也便不回避，只是乖巧地躲到了尉行牧的身后。
　　尉行牧当然也不戳穿她，扮演好一副慈师模样。
　　八云公主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和流雾说了两句便转身开口：“尉大夫，明日辰时便上路，今天好生休整。”
　　尉行牧点点头，领着十玖便回了屋。
　　此时的唐府，本应是喜气洋洋，却笼罩在阴影之下。唐坐隐躺在紫檀雕花的床上，还未转醒，万俟羽在一旁细心地照料。唐相国听到大夫诊治并无大碍，临近年关，公务繁忙，只能叮嘱几句，加强府内防备匆匆上朝而去。
　　“夫人，您已经一夜未合眼了，歇息一下，大夫也瞧过了，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让我们下人来照顾二少爷就好。”万俟羽的丫鬟喜儿劝慰道。
　　“我还能撑得住，我想看着他醒过来。”万俟羽的目光不敢从唐坐隐的脸上移开半刻，生怕错过些什么。
　　喜儿见劝说无果，便嘱咐其他下人准备好热水以及一些夫人爱吃的点心。万俟羽本是府上的大小姐，哪里经得起这一夜的折腾，便也跟大夫讨了些安神的药，倘若万俟羽体力不支，让她好生歇息一番。
　　书房及院内的打斗痕迹已经清扫干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有被唐坐隐击落的两件暗器-金钱镖，保管于府内的大护卫身上。
　　临近午时，正当喜儿劝说万俟羽休息片刻时，唐坐隐睁开了眼睛，有些恍神，不过很快便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缓缓坐起身，看了看左臂上已经上好药的伤口。
　　万俟羽见到相公转醒，激动不已，但自己也不能表现出来以免惊扰到了他，抑制住了情绪，轻轻柔柔地问道：“相公，可有什么地方感到不适？喜儿，快去把大夫叫来。”
　　“不忙，先把陈护卫叫来。”
　　见喜儿有点左右为难，万俟羽便温柔开口道：“听相公的，让大夫先在屋外候着。”
　　等陈护卫到时，万俟羽便寻了一个理由退了出去。
　　喜儿见此有些难过，“夫人就这么照看了二少爷一夜，明明自己也受到了惊吓，却一晚没睡。”万俟羽笑笑，“看到他没有大碍，我便安心了，喜儿，给二少爷准备好饭菜，不知道他们要谈到何时。”
　　屋内，陈护卫将保管的金钱镖放到案上，“二少爷，上面是镇国将军的标徽，验过，没有淬毒，属下还是拿白布包了起来，书房内也没有其余的发现了。”
　　唐坐隐点点头，“下去吧。”
　　等护卫走后，唐坐隐皱起眉头。
　　两个月前，自己和三弟一同前往醉心湖欣赏美景，去的路上，遇到了偷袭，幸亏三弟眼疾手快，用手夹住了飞针，针上同样没有验出毒物，只能粗略地看到上面有一个标徽。昨晚，对于自己说的话，两名黑衣人既没否认也没承认，是一方势力还是多方势力？目标是自己，但目的是什么？然而，针还在三弟的手上，自己对针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该和父亲商议一下吗？
　　但唐坐隐又十分不确定，自己大婚前日，登门道喜的八云公主与万剑山庄的少主来得有些突兀，难道父亲与他们之间有联系？能和自己敞开心扉的人，也都离开了。想至此，莫名有些伤感。
　　“相公，妾身已备好午膳。”门外响起万俟羽温柔的声音。
　　唐坐隐收起桌上的东西，“拿进来吧。”
　　另一边，与唐府气氛截然相反的满月屋。
　　“不答应！”
　　“我答应了。”
　　十玖一听就火了，“你答应他们了？你疯了吧！你会看病么？你就这么想暴露自己？”
　　比起十玖，尉行牧就显得十分淡定，悠悠然然的说，“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一名大夫，拯救苍生不就是我的任务。我要是拒绝了，刚才那个琉璃堂我已经走不出来了。”
　　“别说得那么高洁，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十玖的眼睛开始转了起来。
　　“我也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往澜沧国走的路上有一个村子，叫云来村，最近是他们办祭典的日子，我们可以趁乱溜走。”
　　“哦？”十玖挑挑眉，“你不是要拯救苍生吗？”
　　尉行牧心情十分愉悦，“如果小玖让我这么做，我倒是不介意。”
　　云来村？十玖在心里默念，大师兄白容曾与自己说起过，那里的人与雁北国有些不同，不论是穿着，饮食还是风俗。既然是村子的祭典，会允许旅人进去打扰吗？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去那个村子？”
　　尉行牧笑笑不回答。
　　“这种祭典，能允许无关人士入村？”
　　尉行牧还是笑眯眯地，把话头一转，“离明天出发还早，你可以出去转一转，买些小吃。”
　　这种逐客令的感觉，让十玖十分不爽，既然他这么说，自己也不想多呆，刚好和师弟尹灯联系，正愁没有理由消失一会。十玖哼了一声，把头一扭，一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态度离开了。
　　十玖本想找个没人发现的角落，可惜，刚准备离开长醉居便被王二哥逮住，硬是要陪她一起转转买些东西。
　　十玖心里苦，但表面还是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倒是结结实实满足了王二哥保护弱小的欲望。两人就在城里随便转一转，反而被京城的夜市迷住，临近亥时才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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