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之血与火

　　第七天。

　　我的精神好了许多，我已经可以跌跌撞撞地在房屋里走动了。

　　我可以趴在高高的木质窗台上，朝楼下的格力高挥手，而那名漂亮的“水晶娃娃”则是朝我微微弯腰致意，然后，拄着拐棍挪进小巷子。
　　自从他听我述说了“厄运诅咒”的事情后，他就变得一脸忧郁，刻意远离，甚至还不如一直在打扫着蘑菇亭的那两名暗夜精灵热情。

　　“漂亮的人类小姐！要不要下来转转？”
　　我认得那名朝我挥动皮帽子的家伙，他叫做林格尔，前不久，差点儿被埃沃隆先生和他的妻子达尼洛拉送回艾露恩的怀抱。
　　可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之后，他好像依旧热衷于与人交流。
　　无论是谁，哪怕是从他身边路过的，将要被送回绿风村的难民们，都会被他拉住，交谈上好一会儿。

　　我瞧了瞧自己被掩盖在宽松睡裙下的双腿，有些遗憾地冲他摇了摇头，“也许还得等上几天！”
　　“您一定记得去村子南边瞧瞧，泰兰德殿下带领着祭祀大人们把那儿修缮得格外美丽！”
　　“就像一首美丽的诗！”另一位精灵笑着接口。

　　第十天。

　　我感觉那些装在我小腿中的沉重的“铅块”终于被扔开了。
　　我可以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小跑，感受着那些绒毛刺激着足底的每一寸皮肤。

　　我觉得，今日的我可以让人大吃一惊！

　　金桂花计时器在墙角的柜子上轻吟，指针指向了夜莺时。窗外的魔法灯光暗淡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刻，咚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一定是莫格莱尼先生回来了，我得回家了！”炼金台前的桑达尔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我父亲用树根打造了一个漂亮的床，弥赛亚小姐，等你能出门后，一定要去我的家里看一看！”她一面收拾着自己的大部头，一面欢快的道。

　　吱呀--
　　木门被拉开，那名像熊一般高大的男孩从外面探进了脑袋，“弥赛亚，”他一眼就瞧见了我，嘴角忍不住的弯了起来，“今天好些了吗？”
　　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臭味，惹得桑达尔不住地皱眉。

　　“呃……抱歉，”他尴尬地瞧了瞧我，又瞧了瞧一旁的暗夜精灵，“我马上去清洗干净！”
　　“等等，”我朝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你就站在那儿！”

　　一时间，他和那名暗夜精灵姑娘都愣住了，“嗯？”

　　微微一闭眼，下一秒，我看见了那吹拂着深紫色暗夜之风的国度。

　　原来这儿的风是那么沉重，在它们的压制下，我第一次觉得前行一步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仅仅这么一小会儿，我觉得我的双腿都被压得有点儿麻木了！

　　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弥赛亚！”男孩瞪起了湛蓝的双眼，就要闯过来。

　　“我说了！你就站在那儿！”拢了拢肩头乱糟糟的红色卷发，我用力的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朝前走了一步。

　　呼的一下，我出现在了桑达尔的炼金台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木桌一角，这才没脚软的坐到地毯上去。

　　此时，精灵女孩就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担忧一帧一帧地变成了惊讶，变成了难以置信！
　　她难以置信地将嘴巴张大，大的能塞进一个鲜红多汁的苹果！

　　达利安也是，那宽厚的下巴都要掉到褐色的衣领上了！

　　深深地吸了口潮湿的带着淡淡臭味的空气，我直起脊背，一手拎着雪白的裙摆，一手虚握着并不存在的权杖。
　　“啊！信徒们！”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抬起了下巴，“我接受你们的欢呼与朝拜！来吧！”

　　桑达尔先反应过来，她捧着脸颊，几乎要惊叫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弥赛亚？！这，这，这，这是某种空间魔法，对不对？！我听说，只有那些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刺客们，只有塔尼斯.风歌阁下这种人才能领悟空间魔法！”
　　“塔尼斯.风歌会的，我也会！而且，我早就会了！”我洋洋得意地道，一面瞟向了门口的男孩。

　　达利安抿着嘴唇，看得出来，他竭力想要朝我露出笑容，但是，他的眼睛却不听话的泛红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那幅丢脸的模样，让我忽然觉得鼻子变得酸酸的。

　　“咳，”我摸了摸鼻尖，目光瞧向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献上你的贡品！快点！”
　　“噢！”一身褐色皮甲的呆头鹅大终于回过了神，他几步跨了过来，单膝跪在了我的足尖前，“请接受我虔诚的供奉，我的女神！”他双手高抬，献出了那朵殷红的小花。

　　不得不说，他的语调和动作都夸张极了，惹得我和桑达尔笑出了声。

　　第十二天。

　　达利安没有随着巡逻队离开，当计时器指向猫头鹰时的时候，他偷偷带着我溜出了大树屋。

　　“现在是正午，暗夜精灵们会在午餐后小憩一会儿。”男孩一面为我披上那条深色的丝绸披风，一面那么说着。
　　“你不想遇到他们？”我有点儿好奇。
　　“你不想遇到他们。”

　　呃……确实。

　　这是我第一次踩在世界之树上，那盘旋向下的木头路居然是软的，还有些滑。而且路面可不宽敞，从最里边就能看见地面在几十米的下方。

　　噢！
　　“你怕高了，弥赛亚！”
　　“我才不怕呢！”我紧了树干上缠绕着的藤蔓，昂首挺胸地，稳稳地往下走去。

　　看起来，噩梦腐蚀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诺达希尔树皮上的那些黑色的疤痕都快看不见了。

　　偶尔，高空中刮过一阵大风，随着冰冷水珠一同落下的也不再是那些恶臭的黑色泥浆，而是一串串嘻嘻哈哈大笑着的小精灵。

　　它们落在了我的肩头，把我的耳朵吵得嗡嗡直叫。

　　距离地面还有一两米的时候，我拽着达利安从上面一跃而下。

　　“嘿！当心些！弥赛亚！”

　　*

　　当我真正走在这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时，我才发觉，这儿的路面非常狭窄。
　　两边的楼房已然完全把视野遮住，你根本不知道拐过街角会遇上什么。

　　而且，你会发觉，灯光也更加昏暗。
　　无论是墙壁是墙壁上的长明灯，还是从窗户里透出的琥珀色灯光，仿佛都夹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夜色。
　　这种颜色仿佛能够蒙住人们的眼睛，你瞧，立在屋檐下的我甚至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卷发的颜色！

　　不期，达利安忽然伸手为我紧了紧披风，又把披风后那宽大的兜帽扯到了我的额头上，“这儿有些凉，弥赛亚。”
　　“得了吧，”我不满的把帽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几步越过了他，“现在应该开春了，对不对？”
　　“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呢！”男孩加快脚步跟在了我身边，“我曾经见过一位巨魔老巫师，他告诉我，风能够进入病人的血液里，像刀子一样顺着血管四处游走……”
　　“……噢……”他的话让我忍不住皱起了脸颊，下意识的把披风系带系紧了。
　　那个动作让身旁的大男孩忍不住弯起了浓重的眉眼，扯着我步入了一旁的小巷子，“往这边来，弥赛亚！艾露恩雕像在村子的这个方向！”

　　*

　　没错，与林格尔一样，达利安也想领我去瞧一瞧崔兰希尔的艾露恩雕像。
　　他夸张的告诉我，那座雕像简直就是一座神迹！
　　呵！

　　*

　　鬼知道我们转到了什么方向，反正，当我看不见大树屋前的紫色蘑菇亭后，我就失去了方向。

　　我们在小巷里穿梭，直到那一排排小楼被我们抛在身后，而一排排整齐粗壮的大叶枫拦住了我的视线。
　　如果现在是秋天，那儿将会是一片火的颜色。

　　等等……等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叶枫？！

　　我曾见过艾露恩的雕像，我记得这儿只有一座穹顶颇高的楼房来着……

　　而且，我记得当时格力高的轮椅一直磕碰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根本不应该有这满地及膝深的绿草。

　　仿佛看懂了我的惊诧，达利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泰兰德殿下与特纳隆大人用魔法催生了这些植物，那些大叶枫和草地都是。我亲眼看见他们施展魔法，瞬间即成，简直……不得不说，暗夜精灵的魔法确实神秘又神奇。”

　　他得意什么？！

　　我怜悯地瞧了瞧他头上短得可怜的发丝，“他们怎么没用魔法让你的头发长长一些？”

　　“呃……”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

　　大叶枫之间仅留着一条小路，越往前走，就越明亮……那湿漉漉的石头路上仿佛荡漾着一层银色的波浪。

　　上一次见到艾露恩雕像的时候，我也触碰过这些“波浪”，它们如有实质，让人从心底感到宁静舒适。

　　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皮靴在“波浪”中踏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终于，弯弯绕绕的小路到达了尽头，我的眼前猛然一亮！

　　“喔！”

　　那……那真的是雕像吗？

　　那会不会就是艾露恩？！

　　她就在几十米外的草地上！

　　那位将近五米高的女神有着碧绿的长发，穿着层层薄纱，每一根发丝，发丝间的每一串珍珠饰品，每一缕纱线，纱线上穿着的每一颗宝石，似乎都在微凉的风中摇摆，散发着朦胧的光彩。

　　纱裙之下，她赤足点地，不，她并没有碰着地面，而是浮在那儿，足尖一下一下地轻触着摇晃的青草。

　　在她高举的双手间，有两轮耀眼的满月！
　　茭白的月光如瀑布般从中洒下，然后，一寸寸蔓延过草地，蔓延到我的脚底，蔓延进大叶枫林的深处。

　　我没法看见她的脸，因为，她是背对着我的。
　　但我觉得我能够听见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呼吸……她似乎随时都会拎着裙摆转过身来！

　　宁静而悠远的气息在空气里回荡着……
　　隐隐约约，仿佛有大海的声音从虚空深处传来，让整片大地都隐隐震动着。

　　被这样的气氛笼罩，那些小精灵也不再嘻嘻哈哈地大笑，而是安静地徘徊在四周，如同一串串从天而降的珍珠……

　　圣光啊……

　　或许，这座雕像或许与洛丹伦广场上那些英雄们的雕像一样栩栩如生，让人惊叹。
　　但是……但是……那些矮人工匠的手笔只是雕像，而这一座，就像艾露恩来到了这里，留下了身体的一部分，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我瞪着双眼，简直发不出一个音节了！

　　“这是泰兰德殿下与祭祀大人们的杰作。”达利安叹道，双眼中有明亮的光芒在闪动，“你知道这座雕像讲述的故事吗？”
　　“……我挺喜欢听故事。”
　　“曾经，艾泽拉斯的夜晚是没有月亮的。每当黑夜来临，危险的野兽与鬼物便会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伟大的白鹿之王，世界之明灯--玛洛恩不忍看见哀嚎痛苦的弱小生灵，便以自己为祭品，向众神祈求帮助。你看那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瞧见了一座匍匐于月光下的白色牡鹿的雕像。

　　它隐藏在夺目的月光背后，所以，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它。

　　眯起双眼，我发觉那头鹿仿佛是由玉石雕成的。
　　高昂的头颅，雄壮的身体，美丽繁复的鹿角似乎都在散发着温柔的光。

　　那是一座怎样的雕像啊！
　　仅仅是看着它那银色的眼睛，你便能感受到悲悯与奉献的情绪！

　　“那就是玛洛恩！”
　　“我知道玛洛恩！”我得意地接口，“你给我读过一本大部头，里面说，白鹿之王玛洛恩是白衣女士艾露恩的配偶，他们生下了半神……呃……半神……”

　　“半神塞纳留斯”达利安微笑着碰了碰我额前的卷发，被我一把拍开了爪子。
　　“好好说话。”
　　“呃，好吧。”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仁慈的艾露恩回应了玛洛恩，当然，女神并没有取走他的性命。她被他的所作所为感动，摘除了自己的双眼，将它们化作艾泽拉斯的月亮与蓝月，为夜行于世上的生灵带去了光明与希望。”

　　“所以，艾露恩其实是个瞎子？！”
　　“呃……月亮就是她的双眼，她可以通过月亮看见一切。”

　　“喔，我第一次听说这个传说。”
　　“嗯，它来自于《黎明大典》，是上古精灵编撰的。这座雕像就是讲述这个伟大的故事的……我当时……就站在那儿，看着泰兰德殿下她们用魔法微控让自己的魔力在指尖上成为了一根细针，她们就是这样雕出了艾露恩的每一丝秀发……她们真的是暗夜精灵中，不，是艾泽拉斯所有生灵中最杰出的工匠……”

　　呵，瞧他那谄媚样！

　　我抱着双臂，侧头瞧了瞧他那宽松的白色丝绸衬衫，目光落在了衬衫胳膊上的裂口上，“她们怎么没有为自己的‘姐妹’缝上一针？！”

　　“呃……”

　　*

　　“谁在那儿？！”就在那时，几十米之外传来了一声轻喝。话音未落，有个绿色的身影从长长的青草间站了起来。她站在艾露恩雕像的正面，最光亮的地方。所以，我一眼就看清楚了。

　　那是一名皮肤深蓝的暗夜精灵女孩，她的耳朵比其他的暗夜精灵更往上翘，就像……就像高等精灵那样。
　　她把绿色的发丝编成了粗大的麻花辫子，垂在右肩下，还在其中编如了一串鹅黄的小花。
　　层层薄纱的裙子是绿色的，靴子也是绿色的，这让她看起来就像在林间出没的妖精。

　　“莫格莱尼？！”她一眼看见的却是达利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脚步轻快地靠了过来，“你不是应该在北区，帮助玛瑟.莱兰修理牲口棚么？嗯，我听说，”她忽然掩嘴娇笑了一下，“我听说你掉进了苏芮的粪池里……哈哈……”

　　噢，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达利安回来之后，身上总是臭烘烘的了！尤其是前几天的某一天！

　　“呃，我……”达利安似乎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朝前了一步，想把我挡住。没想到这个动作让那名暗夜精灵的目光平移了过来。

　　她双脚一窒，散发着乳白光芒的双眼微微眯起，紧接着，她的身影似乎朝前闪了一下。

　　那是什么？！
　　没等我想明白，她微动嘴唇，右手里出现了一片金色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被月光照的雪亮的草地里。
　　她一脚踏了上去，随后，嗖的一下，出现在了我的鼻尖前。

　　噢！我不由的朝后仰了仰。

　　“……所以，这个小豆芽就是你口中的未婚妻？”只听见她傲慢的开口，话是对达利安说的，但是，那双刻薄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我的脸颊。

　　我才不是小豆芽！

　　“她是弥赛亚。”男孩的肯定让她的目光变得更尖锐了。

　　我抬头瞧着她，皱起了眉。
　　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在达利安想要护住我之前，我已经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臂，毫不示弱的盯着精灵那散发着乳白光芒的双眼，“……所以，你这棵臭菘草就是迪兰妮亚？”

　　那句话成功地让暗夜精灵的脸都僵住了，“你说谁是臭菘草？！”

　　“弥赛亚，弥赛亚，”达利安轻轻地拉着我的披风，又躲躲闪闪地避开了我的怒视，“别，别别这样。”
　　“好吧，歪耳朵山地兔。”

　　精灵那鼓胀的胸脯用力地起伏了好几下，她的目光恨恨地在我和达利安身上来回了几圈，忽然，她朝前一步，一把掀掉了我的披风。

　　达利安的脸都白了，一下子把我护进了双手间，当然，我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

　　瞧瞧那位傲慢的大小姐，她全身都是破绽，我只需要踏上暗影之风，就可以到达她的背后，狠狠地把她踢到地上去！

　　“迪兰妮亚！”紧挨着我的达利安咬起了牙，浓重的眉眼凶相毕露，“我绝不允许你弄伤她！”

　　可迪兰妮亚并没有被他吓住，也没有进一步行动，只是直愣愣地瞧着我身上的裙子。

　　裙子？

　　我忍不住低头瞧了瞧。

　　那条裙子来自桑达尔，是红色的。
　　哪哪都好，除了衣襟太小，我把胸口的系带松了好几圈，才把自己塞进去。

　　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迪兰妮亚就那么瞧着我，好半晌，又瞧了瞧自己，脸庞胀的发紫，“所以，珊达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吗？”精灵忽然开口，双眼闪动得厉害，仿佛要哭了。

　　喔！
　　我懂了，下一秒，挺起了胸膛！

　　可达利安那蠢货却什么也没明白，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发出了愚蠢的疑惑，“……什……什么？”

　　“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龌龊的，人类！”她瞧着达利安，怒骂了出来。只见她一把捂住脸颊，身影一闪便跃过了我们，奔向了我们来时的那片大叶枫树林。

　　她的身影闪了好几次，直把那些聚在一起的小精灵们撞得四散飞舞！

　　那妖精的身影总算是消失在了摇摆的枝叶间。她在那儿似乎还惊动了一只大鸟，呼啦啦的翅膀扑动声直窜向高空。

　　暗夜精灵的脑子基本都不正常！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指向了那家伙消失的方向，“那是闪现术，对不对？！”
　　“嘘嘘--”男孩的脸色一变，立刻用食指点住了我的嘴唇，“小声些！”
　　“我为什么要小声？！暗夜精灵们不允许使用奥术魔法，对不对？！我要告诉泰兰德殿下！唔---”
　　没等我说完，达利安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捂住了我的嘴，“求你了，弥赛亚，别让她被驱逐出自己的故乡……”
　　“唔--唔！”

　　更让人恼火的是，哪怕我用力扳住了他的胳膊，我也无法在第一时间从他铁钳般的双手间挣脱出去！

　　噢！
　　所以，我一直错怪了珊达！
　　迪兰妮亚才是这混蛋的精灵小妞，对不对？！

　　简直……怒从中来！

　　我张嘴狠狠地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直把他咬的惊呼一声，猛然后撤。

　　“呸！”我拱起脊背，愤愤地瞧着他，顺手用力擦了擦发咸的嘴唇，“你就是个龌龊的混蛋！你是不是和她……”
　　“噢！”眼前的男孩眉毛一竖，几乎要跳起来了，“绝对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我怒道，拎起裙摆，扭头便走，却被那家伙一闪身，拦住了去路，“你挡着我干什么？！去挡着你的精灵小妞吧！祝你能呆在这儿一百年！”
　　“你必须听我说，弥赛亚！”他再次挡住了我，就像一堵绕不开的墙，“我发誓，我向圣光发誓，我对你，对我们之间的婚姻忠贞不渝！”

　　“噢！”他的话让人的头发都要炸开，“闭嘴！”我气急败坏地向后跳了好几步，“你怎么又提这件事？！你明明向圣光发誓，不会逼迫我的！”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那个音节，“……对，我发誓……”
　　“你别发誓了！我不相信你说得任何一个字！”
　　“弥赛亚！”他朝我走近了一步，我立刻后退。

　　“噢，这座雕像里蕴含着艾露恩的神力，我可以向艾露恩发誓！”他没有再往前，而是举起双手，又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我带到了艾露恩雕像的前方，“我向月神艾露恩发誓，”他看了我一眼，郑重地单膝跪在了艾露恩脚下，将右拳置于心口，“我发誓，迪兰妮亚只是我的战友，她救了我的命，从一群林精的包围中，我对她只有感激。”说着，他小心地瞧了我一眼。

　　哼！
　　我扭开了头。

　　“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我绝不逼迫你，弥赛亚。在婚礼前，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心里准备。”只听见他继续道，语调沉稳而缓慢。

　　叮铃铃--
　　茭白的月光汇集在艾露恩空无一物的眼中，又从她的眼角落下，划过了她完美无瑕的脸庞，划过了她藏在面纱下微微翘起的嘴角，落在男孩仰起的眼眸里。

　　明明是那么纯净的光芒，为什么落入他的眼中后，却充满了奸诈与狡猾？

　　“相信我，好吗？弥赛亚？”他侧头望着我。

　　我斜眼瞧了他一下，不置可否。

　　他则慢慢露出了微笑。

　　他为什么要笑？！

　　“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我会在圣光的祝福中迎娶弥赛亚.卢比奥！”
　　“噢！闭嘴吧！”

　　“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我已经把我的灵魂奉献给她了！”
　　“喂！别说了！”我几步跑过去，用力晃了晃他的肩头，可是，那家伙在草地上跪得稳稳的，就那么微笑着抬头看着我。

　　“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我还愿意为她献出生命！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变成守卫着她的，不可摧毁的城墙！”

　　“我发誓，我向艾露恩发誓，如果我失去了她，我会堕入没有月光的永夜……”

　　噢！
　　我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嘘！别乱说话！”

　　这一刻，我就在他身前，微微垂头瞧着他，瞧着他被月光照的闪闪发光的蓝色双眼，瞧着他透亮的瞳仁里盛满的期待。

　　我的心跳好像停了一下……
　　我忽然……忽然很想亲=吻一下他那长长的眼睫，我甚至已经想象出当它们接触嘴唇时，带来的如同羽翼的感觉……

　　不不不！弥赛亚！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呼--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手心里，热得像一团火焰！

　　我触电般抽回手，将手藏在了身后，“你，你不能乱发誓，神灵在听着。”
　　“我知道她在听着。”他眉眼弯弯的，如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眼睛。

　　这一次，轮到我移开目光，左躲右闪，可是，他却一直追逐着我的视线。

　　他在等着什么……

　　他一定在等我说些什么，对不对？

　　可我该说些什么？！

　　我，我不要说！

　　“……你只要说，愿圣光保佑你。”仿佛看穿了我的惊慌，他轻声引导了我一句。
　　“……愿，愿圣光保佑你，达利安。”

　　“感谢你。”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站直了身体，顺手将臂弯里的披风重新披回了我的肩头，“这儿可不是我们的终点，卢比奥小姐，跟我来！”

　　*

　　距离艾露恩雕像数百米的尽头，依旧是一片大叶枫林，这儿明显是一道陡坡，层层石板台阶被铺在林间，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那一路，我们都没有交谈。

　　我的心就像小鹿一样，在咽喉中跳个不停……
　　而走在前面的达利安也一直不安的攥起拳头，又松开，我还看见他的耳朵尖变得红红的……

　　那个蠢货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蠢的事情了，对不对？！

　　鬼知道我们在昏暗的林间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都快被这见鬼的死寂逼疯了！

　　终于，大叶枫的枝叶在我的头顶散去，一拐弯的功夫，明亮的光找的我睁不开眼睛了！

　　“喔！”我捂住了脸，好半晌，才敢从指缝里朝外瞧。

　　达利安已经挡在了我前面，但是，越过他的肩膀，我还是看见一望无际的，蓝色的天！
　　光芒从那边洒过来，落在我的胳膊上，暖和极了！

　　天呐！是阳光！
　　那轮夺目的火球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我们在哪儿？！”我用力擦了擦酸涩的眼睛，从他身旁蹦了出去！
　　“当心些，弥赛亚！”达利安轻轻的拦了我一下，“这里是世界之树上枝丫的边沿！是接近天空的地方！”

　　没错！这就是接近天空的地方！

　　诺达希尔层层叶片已经被我们踩在了脚下！

　　视野变得无限开阔，我甚至都无法在四面八方找着地平线！

　　抓着达利安的袖口，我探头朝下瞧了瞧。

　　在那儿，在世界之树的裙边，我瞧见了森林，漫无边际的森林！

　　黄色。
　　绿色。
　　蓝色。

　　五彩缤纷的色泽洒在那些树叶上，随着它们在风中摇晃，生机勃勃的迎接着春日的阳光。

　　“那边是费伍德森林的方向，那些铁锈的颜色来自于一种叫做铁木的大树！”达利安弯下腰，告诉我，“我去过那儿，还见到了好些生存了上千年的树人……”
　　“像里索斯那样？”
　　“对！”

　　“喔！”当眼睛适应了强光，我眯着双眼看向了更远处。

　　我看见了连绵起伏的山峦，他们就像一个个手牵着手的巨人，将自己的领地环抱其中。

　　“山那边是哪儿？”我不由地指着那个方向问道。
　　“还是山，”达利安回答，“芙洛亚队长告诉我，那些山从艾萨拉一直延伸到黑海岸。”

　　*

　　还是山。

　　也不知怎么的，那句话触动了我的某根心弦。

　　我想起了加文高地，想起了加文高地上的白房子，想起了白房子后那无穷无尽的奥特兰克山脉。

　　*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指着那些雪山问我的父亲，“山那边有什么？”
　　他告诉我，“山的那边还是山。”
　　“那我一直一直往前走呢？”
　　“喔，你要是走进了那片山脉，可就再也回不来啦！”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回忆让我的眼睛忽然发酸发热。

　　*

　　狂风吹过。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抚过了无垠的森林。

　　叶片晃动之间，我看见了很远很远处，那条如同项链的，闪着波光的河流。

　　它一定和莺歌树林里的那条河一样，在淙淙歌唱，沿着碧绿的堤岸，一路蜿蜒，连向天边。

　　没准那儿也有一座庄园，庄园里有四季冒烟的炼金工坊，有埋头锄地的农夫，有一个被拿棍子的嬷嬷四处追赶的小姑娘%

　　*

　　紧紧地，我捂住了脸颊，可是，却阻止不了炙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渗出。

　　“弥赛亚？怎么了？！”男孩握住了我的胳膊，语气焦急，“天呐，你是不是哪儿疼？！”

　　我用力的摇着头，可是，却怎么也压抑不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我……”第一个音节，就让我丢脸地啜泣出声，“我想回家，达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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