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雨

　　程雾不喜欢看类型过于突出的电影，那些飞速转动的情节让她眩晕，在看了《登堂入室》以后，这种眩晕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因为她试过了，闯入一个人的生活，有多难；也许你无数次和她擦肩，有过面对面的眼神交汇，为她拾起过掉落的钥匙，给她递过一杯咖啡，甚至为她撑过几秒钟的伞，亲口对她说过生日快乐。而她仍然会以为你们是初次见面，抱歉抑或是感谢的表情没有一种掺杂着微微的惊讶。而后程雾停止了这一切，她发现自己最初的目的变了，也许在艺术家的作品里这样的情节还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在现实中这就显得怪异多了，于是她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等着陈习雨或许有一天闯入她的生活。
　　后来程雾知道自己想错了，习雨并非她所想的那样认为在咖啡店经由顾清介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过也只认为那是第二次而已。
　　要问到如何认识程雾，习雨不会说是缘分也会觉得凑巧。陈习雨家附近的广场里有一家叫恋恋风尘的咖啡店，如果那天没有带顾清进去坐坐，也许这个存在于生命中的暗线永远无法被扯出来。
　　顾清是习雨大学室友，人活泼又直率，和温热的习雨意外合得来。顾清毕业后就和赵汶结了婚，嫁到了北城。这次她来南城是和习雨一起参加大学同班同学的婚礼，当晚就住在习雨家里。第二天两人在外面吃了饭逛街，想着在咖啡店坐着聊会儿，顾清就该开车回北城了。
　　那天是万圣节，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冷风来自四面八方，落叶被打湿贴着地面，窗外来往的人匆匆而过。两人聊着昨天举行的婚礼，新娘匆匆和一个浪子结了婚，也许今天他们就浪迹天涯了。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习雨你觉得他们靠谱吗？”顾清的意思就是在说他们会离婚，而且和他们结婚一样，来去都匆匆。
　　习雨懂得顾清并不是背后讥笑的意思，说：“我觉得他们会因为你们这样想而坚持得久一点的。昨天婚礼来的人大半都带着克制的看戏的表情，直接的指指点点倒还更好看点。”
　　“习雨你就没这么想？”
　　“其实我们想的更多的是羡慕的吧。”
　　顾清叹了口气，说：“没有足够的勇气也得不到那份爱情。这个社会啊，一旦和别人不一样，人们就等着看你越轨后的失败，但奇怪的是人人都爱看剧情离奇的电视剧情，相信着远在天边的事情。”
　　顾清认真地说完了自己的感悟，看着坐在对面微笑不语的习雨，又说：“每次我好不容易弄明白的事情，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哎，我说习雨，你不要表现得这样明显啊，不觉得精彩，好歹也给个赞同的表示。”
　　“清清，你说对了，人们就喜欢看戏啊。”
　　“哎，我有说吗？哎，是我说的！”
　　就在这时过来一个服务生，喊了一声，顾清姐姐。习雨抬头看见一张年轻的面孔，带着一抹腼腆的笑容。这张面孔有点熟悉，习雨当是对年轻人会有的腼腆而熟悉。
　　顾清听到这一声姐，眉眼弯弯，习雨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客气。
　　“程雾，姐姐真的好久没见到你啦！我爸上次还向我说你上大学活动多了，回复他信息变慢了，看来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啊。你是在这里兼职？学校不是还挺远的吗？”
　　程雾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就被喊去继续工作，周末雨天留的客人有点多。
　　两人的话题也就转了。
　　顾清带着比可惜更深层的情感说，程雾父亲是她父亲的同窗也是多年好友，年轻有为，程雾的母亲也是，但在程雾八岁那年吧，谁知发生了意外。那时成了孤儿的程雾突然得到了很多人带着同情眼光的拜访，但下一年他爸妈祭日那天来看程雾的只有顾清的父亲，后来顾清就有了程雾这个干妹妹。听说失去父母的程雾，在姑父家也不好好呆着，弄得所在的居委会差点把她送进什么管教的学校。顾清记得有一年和爸爸带着玩具一起去看程雾，程雾看那个一整套形象逼真的木偶眼神，有着冷漠的嘲笑。后来程雾大了些，就乖了点，愿意待在姑父家也好好学习了。今年居然考上了南城师大，现在大概就从北城的姑父家搬出来。
　　顾清又笑着说，别看程雾在这兼职，她相对于同龄人来说，还是挺有钱的。今年她满了十八岁，从父母那继承了遗产。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渐渐长大意味着束缚和责任，对程雾来说，却是一种无法承担的自由吧。
　　两人都感叹了下命运的注定。习雨想问是怎样的一场事故，但是觉得问了没有多大的意义，何况不知道的话看程雾的眼神会更坦然，这一点习雨再懂不过。
　　程雾过来送来两片红丝绒，说是请两位姐姐的。习雨看着程雾的侧脸，瞬间想起来，半个月之前，十月十一号，自己的生日，就是这人送过来一块芝士蛋糕，说是店里免费送给寿星的。那天是星期六，习雨坐在角落里用电脑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资料等待赴往一个不重要的见面，这时突然一个人走过来，说了声，生日快乐。习雨诧异地想起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咖啡店里的音乐也应景的响起来了，是有点感怀有点温柔的《Happy birthday，love for you》。当时惊喜，现在想起来习雨觉得奇怪，这家店好像都没有会员卡之类的吧。
　　顾清的问话打断了习雨的回忆，她问程雾：“你刚才说你在附近租了一个公寓，是在华盛小区吗？”
　　程雾说：“恩，房东对我说要出国了，我正打算把它买下来。”
　　顾清笑道：“哟，小小年纪就把金钱运用得如此熟练啊。”
　　“顾清姐姐！”
　　三人一笑，顾清又说：“这是我大学同学陈习雨，她也住华盛。”
　　程雾微微低头喊了声：“习雨姐姐。”
　　习雨也笑着应了。
　　顾清说：“习雨，程雾喊了你姐姐，平时有什么事得照顾着她啊。”
　　程雾说：“我又不是你三岁的儿子，哪里用照顾啊。”说完又继续去工作了。
　　“程雾说到我三岁的儿子，想到了我最近的烦心事，还没和你说呢。我爸妈，赵汶他爸妈都在催我生二胎，赵汶最近出差，倒是省得听唠叨。咕咕才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我也才二十八啊，等咕咕七八岁惹人嫌的时候，我再生个孩子玩玩，不是正好嘛。”顾清用小叉子，挑着一块蛋糕愤愤地吞了。
　　“清清，就是你觉得生孩子是玩，让人觉得你再生一个也是容易简单的。你要让你爸妈觉得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对，生了孩子后我看起来也挺容易的样子。”顾清接着说，“不过习雨，你不觉得我的人生步伐比你快了多了吗，可能是我自己走得快了，也有我爸妈赵汶他爸妈在后面赶着。”
　　“难为你为我操心了。”
　　顾清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习雨不是我催你，你看昨天又是一个婚礼，你知道我多想参加你的婚礼啊！这几年，你到底在等什么样的人啊，就是白娘子也该找到许仙了吧。不是我不该提，姜鸣你真的不考虑了？赵汶出差前去和他喝酒，姜鸣说，明年会被公司调到南城来，他想追回你。姜鸣让赵汶别和我说的，你可别提前就表现得知道了。”
　　“他这样和赵汶说，是故意的，他知道赵汶肯定会告诉你，而你肯定会告诉我。”咖啡在舌根留着淡淡的苦涩。
　　“姜鸣真是厉害。话说回来他事业心是重了点，但是男人嘛。而且从大学到现在，你们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他也真只对你一个人上心，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分分合合都耗尽了。我淡漠他自私，我俩就这点最配。毕业后我们之间就彻底断了，这几年，他想起来了就给我发几句消息，顺便了就过来找我。赵汶是怎么对你的，和姜鸣是最好的对比。”
　　“那你赶快找新的啊，一直一直都把工作排第一位，你真以为像咱们以前看的电影，会有金城武那么帅的人对你说‘忙归忙，什么时候有空嫁给我啊’。”
　　“好了，清清，知道了。还有，电影台词也和文学一样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
　　顾清心累，不想和习雨再说什么了，拦着路过的程雾，问她：“你交男朋友了吗？”
　　程雾看了眼习雨，对顾清说：“没.....没有。”
　　“哎，交了可别瞒着我啊。”
　　“真没有。”
　　“对了，习雨，你要不考虑一下小男孩？现在不还挺流行这种的嘛，就你温吞吞的性格，需要一个年轻的热情的被你迷得不行的每天花样多多的。哎，程雾怎么走了呢。”顾清喝了口咖啡，“不行，我怎么看程雾这么容易害羞啊，不会比你还难谈恋爱吧。”
　　习雨看着那个在转角消失的背影，对这个小孩有了点好感。
　　秋雨停了，顾清开车回了北城，到家后晚上不仅收到习雨的关心的短信，也收到了程雾询问习雨微信的请求，顾清也没有想多就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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