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作者:舞月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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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红茶、牛奶、迪德莉特发芽


      尤里睁开眼睛。
      他转头望向床头柜上的闹钟,闹钟的指针指向六点,秒针一步一步往十二行去。
      他关了即将响起的闹铃。
      穿衣,洗漱,轻手轻脚地路过主卧门口,慢慢走下楼。
      今天天气不错,他可以在庭院里跑圈。
      特里莎家的庭院原本就是一块铺了砖的空地,在尤里来之后看他对植物感兴趣于是叫人撬了半拉空地的地砖改出一块花坛给他自个儿作,不过让特里莎没想到的是尤里还作得有模有样的——他养啥啥都活,几年下来原本一片死寂的庭院还真有了点花团锦簇的感觉——比辣手摧花的她强多了。
      于是特里莎哈皮地把打理庭院的工作全部交给他,自个儿乐得清闲还能赏赏花。
      一个小时的晨跑结束,尤里觉得今天他的膝窝比昨天更痛了些。
      他决定下午去医院检查一下。
      尤里推开玻璃移门,透过装得很有艺术性的隔断看到了餐厅里的特里莎。
      她站在桌边,缩在睡裙外的棉衣里给自己倒红茶,一脸还没睡醒的呆滞表情。
      “今天好早。”尤里意思意思跟她打了个招呼,自己跑去冰箱那里取吐司和鸡蛋。
      最近特里莎忙得挺晚,他本以为她会再睡半个小时才起床。
      “唔。”特里莎一边端着茶杯一边溜达到他身侧,看着他炸培根煎鸡蛋,随即目光又落到他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沉吟着道,“尤里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么?”他下意识地站得离特里莎近了些,发现特里莎的身高只够得到他的下巴了,“……确实比之前高了点。”
      察觉到他找参考系的动作,少女作势踹他一脚。
      尤里耸耸肩,伸手取过面包机里弹出来的热吐司,极没诚意地:“抱歉。”
      特里莎一向对自己的胸部和身高非常介意,尤里找参考系比身高的小动作无疑触了她的霉头。
      尤里赔罪一样地把夹了培根鸡蛋的吐司递给特里莎,特里莎板着脸接过,随口问道:“说来——尤里你今年多大了?”
      闻言,少年扶了扶额:“……十五。”
      有做师父的不记得自己徒弟的年龄嘛?这人也太没把他放心上了,不过看在她教东西尽职尽责的份上尤里抑制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
      特里莎点点头,慢悠悠地往餐桌走。
      和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饭过后是固定的指导训练,尤里一如既往地被特里莎摁在训练场上擦地板。
      特里莎最近和他对打的时候下手都特别狠,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尤里认为是她这几天的加班导致的,不过他倒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老奸巨猾心黑手狠的特里莎加班了这么些天都没搞定下来。

      “破绽。”
      特里莎的九节鞭往他的小腿扫来,尤里连忙退后,可膝窝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特里莎这一鞭让他吃了个严严实实。
      瞧着他一个后仰跌倒在地,特里莎漫不经心地收起银鞭,低头瞅着他:“这两天的反应变慢了,怎么回事?”
      尤里双手撑着地板想爬起来,双膝膝窝的地方又传来一阵酸疼,他皱眉,盯着自己的膝盖不说话。
      特里莎跪坐到他身侧不由分说开始撸他裤管,长年不晒太阳的皮肤雪白,小腿还留着她刚刚抽上去的红印子。
      好在天气还没转暖,尤里今天穿的裤子还有点厚,要不然以特里莎的力道可不是一条红印子这么简单了。
      “疼?”她歪头看他。
      面对她探究的眼神,少年不知怎的别开了目光,他抿了抿嘴,轻声道:“膝窝疼。”
      尤里在今年似乎一夜之间就开始抽条长个儿,从小孩的五短身材迅速窜成一株挺拔的杨柳,特里莎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渐渐从俯视到仰视了。
      特里莎从未跟他说过她的过往,作为寄人篱下受人恩惠的设定,他也识相地从不去问,其实他对她的疑问还挺多的。
      比如她为什么偶尔会露出一种带着浓烈孤寂意味的眼神。
      比如时光为什么无法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比如她到底是谁。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尤里看见她埋头把他的裤管又往上推到了大腿。
      膝盖没有外伤,膝窝也没有。
      他按着她的指令把那条腿伸直又屈起,在这个过程中他隐约能听见膝盖骨和软骨摩擦时发出的“吱呀”声。
      她有些为难地皱了眉,伸手摸他的膝盖骨。
      圆圆小小的膝盖骨被周围的关节软骨细密包裹,稍微推一推还会挪动。
      “疼。”他又说。
      特里莎把他的裤管放下来:“今天的训练取消吧,我让珊娜女士带你去医院看看。”
      尤里点头。
      珊娜女士是特里莎雇佣的兼职保姆,同时她也是尤里签的VShps的监督血猎,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在保护尤里的同时确保生活技能一级残废的特里莎不饿死……
      珊娜女士的保密等级很高,特里莎长不大这件事是不用跟她保密的,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照顾他们。
      “站得起来吗?”她站起来,向他伸出手。
      他握住了它。

      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大事,就尤里的身高窜得太快了,有点缺钙。医生说不建议服药,调整一下膳食多吃钙含量高的东西就可以了。
      由于挂号排队等一系列琐事,等尤里和珊娜女士回特里莎家时已经一点多了,特里莎在他们出门前嘱咐珊娜让她带着尤里先在外面吃点东西,不过尤里还是急着赶了回来。
      因为他觉得生活技能一级残废的特里莎如果不被好好安排的话怕是会饿死在家。
      “什么?”他慢慢走上二楼,在楼梯口就听见了特里莎的咆哮,“乔纳森商会吞了钱不想交货?V海运这可还握着他们百分之十七的股权呢他们跟我说他们不交货?!告诉那群狗娘养的,奥德里奇·文森特是要死了,可我还没死呢!他们敢打那批军火的主意我分分钟让他们的投资者全部撤资!”
      “咣”!
      听这动静是特里莎在摔听筒。
      尤里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然后鸟悄转身准备下楼,以他八年来的经验,这种时候打扰特里莎的全死得渣都不剩了。
      “进来吧。”
      少女沙哑疲倦的声音却透过书房的大门传来。
      特里莎喊住了他。
      没有选择的他上前两步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烟味。
      尤里不自觉地憋住气。
      坐在书房的大扶手椅上面对一堆报表的少女脸色阴沉,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看上去活像一只被报表埋没的烟囱。
      “腿怎么样了?”正在吞云吐雾的烟囱抬眼瞥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书桌上不住敲打,看上去是在等助手们的下一个电话。
      “身高窜得太快,缺钙。”正在憋着气的尤里用尽量简短的句子瓮声瓮气地回应。
      特里莎点头表示了解,瞅了瞅拘谨地站在门口的他的同时手掌覆在了面前电话机的听筒上。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特里莎拧了眉头,抬手跟尤里比划了个让他先滚蛋的手势,自己利落地拿起了听筒:“是账目核完了吗?一共……”
      仿佛听到了什么让她震惊的消息,少女手里的电话听筒一个不稳险些滑落。
      在充斥了整个书房的烟雾中,特里莎慢慢把电话挂上座机。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尤里问道。
      像是被他打断了某种思绪,少女扭头望向他。说来也奇,尤里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个视财如命不可一世的女人眼中看到了无助和悲痛——但也仅仅是一瞬。
      下一刻,特里莎就还是那个冷血可恶收割财富的哈迪斯了。
      “我出去一趟。”她走过来,从容地提起门边衣帽架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书桌上的那台座机又歇斯底里地响起来,可她不再回头。

      少年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他站在充斥了烟味的书房门口垂首轻嗅触碰到少女长发发梢的手指,留在他指尖的清苦气息混杂着并不好闻的烟味,涩然的味道将他的心脏密密实实地缠住。
      舌尖敲打上颚三次。
      特里莎。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靠近她。

      客房的小窗外晴空万里,他裹紧被褥缩了进去。
      意识迷蒙。
      尤里的这个午觉睡得极不踏实,睡梦里到处都是纷杂混乱的画面,那些画面色彩斑斓又带着点莫名的诡异,然而他没有一张是记住的,唯一让他记住的只有梦境背后窸窣的响动。
      响声越来越大。
      他睁开眼睛,窗外是倾盆的雨,没有设定响铃时间的闹钟显示着下午五点半,房间里一片昏暗。
      尤里懊恼地坐起身,甩了甩自己因为午觉睡得太久而昏沉的脑袋。

      两点半开始的这场降水没有停歇,雨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大,到下午五点整的时候已经演化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尤里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往楼下跑,他记得特里莎出门的时候天气很好,想来是没有带伞的。
      出乎意料的是特里莎正坐在客厅的壁炉前。
      厅里没有开灯,年轻的少女手持加冰的威士忌以一种蜷缩的姿态陷在沙发里,她抱着膝盖,一头漆黑的长发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明灭的炉火将她的脸映得斑驳。
      她的眼神像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所见的只剩荒芜。
      ——遥不可及。
      尤里的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她歪头瞅着刚从楼上跑下来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嘴角略微扯起:“珊娜女士跟我说过诊断结果了,我订了牛奶。”
      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你这两天的训练也停一下吧。”
      “嗯。”
      厅里又是一片静默,尤里只听得见火舌舔舐薪柴的声音。
      “……尤里。”她又开口,目光高远而孤独,“奥德里奇死了。”
      奥德里奇·文森特,V海运现任的首脑,在特里莎嘴里一般以压榨苦逼民工的老板的身份出现。
      尤里仔细思索一番,在记忆里捕捉到了那个满头白发却意气风发的身影。
      他抿了抿嘴,涩声安慰道:“他……他已经很老了。”
      特里莎从胸臆中长长呼出一口气:“啊,是啊……他很老了,也到了去见魔鬼的时候了。”
      随着话音,她仰头喝干了这杯威士忌。
      也许是她流露出的眼神太痛苦,尤里上前两步握住她手中的玻璃杯。
      杯子里头的冰球碰撞杯壁,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动。
      “别喝了。”他说。
      特里莎仰头觑他,动作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慢慢松开手。
      装着冰球的杯子冰凉,少女留在上面的那点微薄的体温很快就散了。
      尤里直起身子想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然而特里莎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只得配合着她躬身,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站在高背沙发面前。
      在他十岁之后特里莎就不怎么亲近他了,用她的话来说是因为他长得没小时候那么萌了,一点都不好玩。尤里对此还挺开心的,毕竟以前这货时不时就把他当成小孩儿一样亲亲抱抱举高高,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然后被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就成了偶尔跑到庭院里来扑蝴蝶的隔壁家的英短猫,又或者是隔壁的隔壁家的小柯基。
      他知道,她待他其实跟待自己一时兴起养的一只小宠物没什么两样——这个视财如命的家伙愿意供着他的衣食住行就很不错了,他不该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是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因为少女寻求安慰的拥抱而不合时宜地剧烈跃动着。
      ——原来被称为“不知面目的哈迪斯”的可怕女人蜷缩起来的时候只是这么小小的一团吗?
      少年的掌心即将覆上她肩背的时刻,她松开了手。
      小小软软的身躯又陷在了沙发里面。
      “抱歉。”她抬手揉了揉额角,“珊娜女士要去处理奥德里奇的后事,冰箱里有她带过来的食物,你自己热一热凑合一顿。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炉火映在她翠色的眼眸中,像是一片寒凉的冰。

      尤里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只白鸟衔着种子飞过来,种子落在窗外的花坛里,瞬息之间就长出一棵他叫不上名字的树,白鸟则好整以暇地歇在树上整理它雪白的羽毛。随着白鸟整理羽毛的动作,原本空无一物的树枝渐渐缀满了雪白的花骨朵。
      经过八次日升月落,又听得雨落几声鸟鸣几声,在某个瞬间,白鸟展开巨大的双翼呼啦啦地往外飞,那些花便在它飞走的同时齐齐绽开,他就傻愣愣地站在花树下头瞅头顶上疯长的花。
      长长的花绦把他密密实实地缠住。
      他醒过来,发觉自己的裤■裆湿了一小块。
      梦遗,正常现象。
      尤里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判断,抬手按掉刚响起的闹铃,自己换了衣物又搓干净了弄脏的裤子,而后下楼把它们扔进烘干机。
      随后他开始了日常的晨练。
      跑圈结束回到客厅,他就看见特里莎晃着两条细骨伶仃的小腿提着两瓶牛奶走过来,在瞧见他的同时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把其中一瓶塞进冰箱:“牛奶一天两瓶,早晚都得喝。”
      “嗯。”他点头,跟着她走到冰箱旁边,从里头拿出食物,“甜面包、煎蛋、烤培根?”
      “再加个黄油蘑菇吧。”特里莎把牛奶瓶放在灶台上,又四处搜寻起来。
      尤里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要找什么?”
      “你把奶锅放哪了?”
      “在我后面柜子里的第二层。”
      特里莎跑去拿锅,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尤里止住了手上翻找面包的动作。
      他忽然想起梦中那些长在长长花绦上的小花,每一朵都是清新微苦的味道,和少女身上宛若雨后森林的自然气息一模一样。
      他的脸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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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和圣诞节有关,所以推到24日平安夜更新啦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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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嫖尼桑的沙雕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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