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春夏交接的伦敦是鲜花盛放的时刻，五月下旬的现在恰是切尔西花展的开展时间。
　　这几日前来伦敦的游客多了好几倍，整个伦敦都能看见说着别的国家的语言的人，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一锅乱炖，让人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感觉。
　　白发的中年人带着小孩儿下了轮渡。
　　小孩儿像是有些晕船，他蔫头耷脑地跟在中年人后头，动作僵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中年人停住脚步，转身面向小孩儿蹲下，他表情严肃地叮嘱：“尤里，我们即将要去见的那个人是我认识的用冷兵器用得很好的家伙，只是那家伙性情古怪，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带着你，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我们只能另寻高明了。”
　　时年七岁的尤里晃了晃自己晕乎乎的脑袋，为表决心般地攥紧拳头：“我会努力的——教授，我需要做些什么？”
　　中年人琢磨了一阵，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你……你还是好好卖萌吧。”
　　“……”

　　离伦敦港不远的地方是一条商务街，街上的人还挺多，那么长时间下来尤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繁华的景象。到底是个孩子，他暂时忘记了狗镇的那些事情，一双蓝眼睛专注于街边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然后被领路的中年人拖着往咖啡厅走。
　　咖啡厅里人还挺多，到处都是歇脚的游客以及与朋友们在这碰头的年轻人。服务生走上来问他们有几个人，中年人跟她打了个手势，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用不太熟练的英语说道：“我们的朋友已经到这了。”
　　看到有人在咖啡厅最里面的角落朝他们招手，中年人连忙拉着尤里走过去。
　　此后的多年里，尤里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一幕。
　　其实就是一场很平常的相遇。
　　看上去大不了他几岁的小姑娘捧着一杯咖啡，本想张口和他身边的威拉德打招呼，视线却转了转落在他身上。
　　被她盯着的尤里有些害怕，后退一步抱住了威拉德的大腿。
　　少女的眼神很凉薄，看他的眼神和看那些死物的眼神是完全一样的。
　　她放下杯子，瞅了瞅尤里，又抬眼瞅威拉德，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孩子？”
　　“就是他。”威拉德扒开尤里抱着他大腿的手，把他往少女那推了推。
　　——她就是那个能教他冷兵器的使用方法的人。
　　尤里反应过来，紧张到走路同手同脚的他挪到少女跟前，梗着脖子用俄语大声说道：“请、请教我如何战斗！”
　　周围低声说话的客人们听见这么平地一声雷的大吼都吓了一跳，他们把或好奇或不满的目光投到尤里身上，被那么多人注视着的他窘得满面通红，深深地埋下脑袋。
　　他看见少女穿着的拼布裙子的裙摆上有层层叠叠的大波斯菊的纹样。
　　他又想起狗镇了，还有母亲和哥哥。
　　小孩儿委委屈屈地瘪了嘴，难过到快要哭出来。
　　“抱歉。”穿着拼布裙子的少女扬起手向那些被打扰到的客人挥了挥，一口圆润饱满的牛津音不着痕迹地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家孩子吓到你们了，今天大家的费用就由我来支付吧。”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小姑娘，可她说的话意外地让人信服。
　　客人们欢呼起来，又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
　　尤里听不懂英语，但他看着周围的情形还是察觉到他似乎给她带来了点儿麻烦。
　　“好了。”少女向他伸出手，“过来我看看。”
　　尤里回头望向威拉德，在得到威拉德肯定的眼神时慢慢把自己的手伸上去。
　　他被少女拉到了身侧。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有些欢快。
　　他小声回了句：“尤里、尤里·吉罗夫。”
　　说完，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这一瞬，他对上了少女的眼眸。
　　这是一双温润得宛若两汪湖水的翠色眸子，雪原上最珍贵的色彩就在她的眼中。
　　他向她伸出手，少女没有躲避，由着他小小软软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
　　手指抚过她的眼角。
　　“好看……”
　　他用英语磕磕绊绊地说出他学到的新词。
　　少女笑了起来，她偏头望向威拉德：“这小孩儿嘴真甜，我带了。”
　　说着她把他抱到她膝上，欢欢喜喜地将脸颊凑上他柔软蓬松的发顶蹭了蹭。
　　不适应被如此亲昵对待的尤里红了脸——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他能闻见少女身上的气息。
　　很好闻，像是雨后森林的自然气息，清新微苦，能让闻到的人迅速平静下来。
　　“特里莎你别逗他了。”听到特里莎愿意带尤里，威拉德长出一口气，他拉开椅子入了座，在伸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的同时又道，“我带尤里过来只是让你教他冷兵器的使用方式，你别把你黑深残的那套教给他，尤里可是个好孩子。”
　　特里莎挑了眉：“威拉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亲爹了啊。”
　　“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的原因。”威拉德悠悠然翻了个白眼。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特里莎眼下有点青黑：“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昨天别家有人搞小动作，花了点时间。”她垂下眼睫，脸上显出一丝冷意，旋即又微笑着望向他，词句暧昧地，“你看我对你多好，昨天一晚上没睡都过来赶这场上午的约会了。”
　　“……”威拉德抽了抽嘴角，惊恐地道，“你想干嘛？！”
　　脸颊尚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女眨了眨她那双翠色的眼睛，她笑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弯成月牙的形状，显得面善极了。
　　但深知她尿性的威拉德明白这全他妈是伪装，他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后头挪了挪，恰好撞上走来的服务生。
　　他有些尴尬地用英语跟服务生道了声抱歉，点了杯黑咖。
　　“顺便给这位小先生来一杯果汁吧。”特里莎补充道，看见尤里一脸茫然的表情又低声用俄语问他，“你想喝什么？橙汁？椰子汁？柠檬汁？”
　　“不。”小孩儿板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也想要黑咖。”

　　两杯黑咖很快就被端上了桌。
　　尤里抬头看了眼对桌端起咖啡随意吹了吹就开始喝的威拉德，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杯子，他觑着杯子里深棕色的液体，嘴唇抿成一条线。
　　密切观察尤里的特里莎乐了，觉得他这表情称得上是视死如归。
　　察觉到特里莎在偷笑，他气鼓鼓地埋头喝了一大口。
　　苦。
　　他只有这一个感受。
　　太难喝了，光是含在嘴里他就受不了了。
　　——闻起来很香的黑咖啡是这种味道吗？为什么大人们喜欢喝这个？
　　“噗。”特里莎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被笑声激到的尤里努力把这口咖啡咽了下去。
　　苦味留在了他的舌根，那些咽不下去的苦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慢慢泛起了酸，实在接受不了这味道的他直吐舌头，感觉自己刚刚摸到了地狱的大门。
　　特里莎还在笑。
　　尤里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挣动着想从特里莎怀里跃下，可抱着他的少女没撒手，他也跳不下去，尝试了几回一无所获的他只得回头瞪着她。
　　“好啦好啦，你这小孩儿喝不惯黑咖啡就别喝嘛。”她拍了拍他的脑袋，越发地认为这小孩儿可爱了。
　　尤里炸了毛：“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小先生。”特里莎敷衍着从侍者的手中接过起司蛋糕摆在他跟前，“您吃不吃起司蛋糕？甜的，不苦。”
　　小孩儿扭头拒绝和她对话。
　　他不是小孩子了，背负了整个狗镇的血债的他已经没有作为孩子的资格。
　　他必须成长。
　　舀了蛋糕的小勺子怼到他嘴边，少女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啊——”
　　转头躲了好一阵的尤里不敌，那一小块蛋糕被特里莎塞进他嘴里。
　　少女有些得意地：“好不好吃呀？”
　　“……不好吃。”斩钉截铁的心虚。
　　特里莎放下勺子：“说实话，不然不带你了。”
　　“……好吃。”
　　“真乖。”
　　围观了这场小闹剧的威拉德在内心向尤里致以崇高的敬意：这小家伙居然敢跟特里莎唱对台！即使很快就被治得服服帖帖，但能跟特里莎唱对台的尤里的胆子是真肥。
　　——应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说他马驹也敢啃老姜好呢……
　　威拉德忽然觉得把尤里交给特里莎带可能是他这辈子下的最错误的决定。

　　后续，特里莎带着尤里先行溜号，威拉德替咖啡厅的客人们买了单，虽然很快就得到了V海运官方给他的赔偿，但他还是在内心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特里莎一笔，真是可喜可贺。

《[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我家储备粮脑子有坑》
嫖尼桑的沙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