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九乐章·Le melin
女巫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在入梦的一刹那她就已经做好再被那场记忆折磨一遍的准备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梦到那座断头台。
那是鲜花小镇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
健硕的妇人敏感又暴躁,她顺心的时候会对她好一些,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打她一顿,妇人一边说着“都是你的错”一边带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让女巫怎么也无法怨恨或是责怪她。
母亲说得没错,都是因为她。
她偶尔会想,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勾当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也许会有尖尖的耳朵和绿色的眼睛。
她的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两样东西和母亲不一样,大概都遗传自她未曾谋面的父亲。
被打出经验的她知道,如果她噙着眼泪直视着妇人妇人就下不去手,她会歇斯底里地抱着她哭,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像个智障。
——这一生都被爱情和命运的铁锁禁锢的可怜女人。
女巫不乐意看到这个,所以这种小花招她也就偶尔在受不住的时候用用。
不过妇人有时也会展露些温柔平静的神色,比如她就在那个日光温暖的下午一边干些零活一边随意地哼唱。
“埃尔贝雷斯,吉尔索妮尔。明辉倾洒似珠耀,星辰荣光下苍穹……”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奇异曲调,以及她不能理解的古老发音。
“……无日之年乃有星,赖后之手点天明。平原风起光明现,卿之银花缀天边。”
然后坐在窗边的妇人向她招招手,她就屁颠屁颠跑过去。
妇人用针尾刮了刮出现银丝的鬓发:“想学吗?”
她点头。
妇人嘴边浮现出个苍凉的笑:“这本该是他教你的,阿尔尼尔。”
女巫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漆黑的房间,隐隐有月光透过窗户落在脚边。
床侧摆了张凳子,似乎有人在这里坐过。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手下是纱布的粗糙触感,略一用力就能感受到疼痛。
女巫疼得打了个激灵。
伤口处理过了,从她不是身处医院而是在她住的客房看来她受的伤并不重。
米哈伊尔真是太虎了,哪有直接用手榴弹炸火车的哟,就算炸改造人也好歹把那改造人踢得远一点不是?
特里莎腹诽着爬起来,准备去茶水间倒杯水。
路过尤里房间门口的时候她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传递心意这种事情呀,总是要一鼓作气的,否则容易再而衰三而竭,之前说走就走的那场行动最终结果如此悲催,她现在总算生出些所谓“少女的娇羞”的感觉了。
不过如果威拉德在场的话大概会骂她臭不要脸吧,毕竟她活了那么久,早就算不上什么“少女”了。
“会不会破相啊……”她担忧地念叨着,又手贱地碰了碰纱布。
说来顶着这么一块纱布去诉说初生的甜蜜又酸涩的情感会被扣印象分的吧。
——诶呀,这可有点糟糕。
特里莎打开茶水间的门。
……里面的是小哈士奇。
两相对望,相顾无言。
女巫迅速果决地关门:“打扰了。”
才关到一半,门就被横过来的一只手挡住,细胳膊细腿的女巫再也动这门不得,并且由于躲闪不及还送了个人头。
尤里拉她进了茶水间。
“……好巧,你也睡不着啊。”女巫捧着杯子怂怂地回了一句,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瞅自己的脚尖。
“医生说你这差不多这时候会醒。”他伸手碰了碰她额角上的纱布,略微蹲下身子凑近了仔细打量,“还痛吗?”
女巫侧身放回茶杯的同时让自己别开目光:“不痛了。”
他靠得太近了,这让她有些紧张。
“特里莎。”
“啊?”被叫了名字的女巫一惊一乍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青年的瞳仁是一种广阔纯粹的蓝,当然,由于他是个半狼人,身上还是带着些类似于食肉动物的特点,比如他的眼睛在黑暗的地方是会折射出微弱的蓝光的,但如果非要对此打一个比方她会更喜欢矢车菊蓝宝石这种带着冰冷气息的说法,即使青年的眼神并不似宝石那样冰冷。
毕竟她喜欢钱。
可现在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许多二逼又土气的词句,比如与高原之上的漫漫苍穹一般无二,比如与大海之下的寂寂深渊一般无二,又比如说是与自个儿心里最喜欢的那种一般无二。
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暗搓搓地编排了好几遍的青年倾身凑过去,在察觉到少女有往后缩的动作的时候轻轻摁住了她的肩膀。
他直视着她,低声:“Le melin是什么意思?”
看尤里难得露出焦躁的神情,特里莎乐了:“什么啊,原来我说出来了吗?”
“Le melin?”
“嗯。”回忆了一番之前的场景,女巫难得起了些情绪,她的视线飘到别处,碎碎念着,“其实在我计划里我应该穿着我最好看的衣服画上最好看的妆容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或者是保加利亚的玫瑰花田,再怎么差也不应该差过北海道的樱花林——用优雅美丽又不容拒绝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的。”
听她这么解释了一番,尤里便大概猜出了它的含义了,他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垂头让自己与少女额头相抵,试探着说道:“Le melin。”
然后他就看见女巫的脸颊变得通红。
“Le melin。”
他闭上眼睛,难以抑制地笑起来。
“Le melin。”
“Le melin。”
“Le melin。”
他感到潮湿的手抚上他的面颊,紧接着,如同雨后森林的自然气息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温热的鼻息互相交缠,柔软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贴上他的嘴唇,风一样一触即分。
然而这么短暂的碰触都足够让心脏跃动剧烈到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睁开眼睛。
“小坏蛋,不许说了。”被圈在他怀里的特里莎娇声开口。女巫本就长了一副明艳至极的五官,清冷的月光下她直勾勾地看过来,眼睛里带着朦胧的水汽。她的嘴唇红艳艳的,眼角也红艳艳的,仿佛那里连同脸颊都被抹了一层湿软的胭脂。
尤里眼看着那层胭脂从女巫的脸颊蔓延到她精灵一样的尖尖的耳朵上,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麻又痒。
——想舔。
“尤拉奇卡。”她抿了抿嘴唇,一双翠色的眼睛不安地盯着他,字斟句酌地开了口,“像我这种狼心狗肺、利己主义、恣意妄为、死不足惜的女人,可以倾心于你吗?”
尖尖的耳朵颤了颤,等待着他的回应。
下一刻,尤里捏住她的下巴,垂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的时候,特里莎听见了他的回答。
“Le melin。”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①母亲所唱的歌:J·R·R·托尔金所作的无题昆雅语长歌,因为它的演唱者是精灵女子费瑞尔,一般也被称作《费瑞尔之歌》,是歌颂星辰之后瓦尔妲的曲子。
②Le melin:J·R·R·托尔金所创造的精灵语中辛达语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