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直播捉鬼

　　陆衍川在头疼中醒来，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睡了整夜。肩膀疼得近乎脱臼，烦人的手机响个不停，被他掐死的假顾涌已消失不见。他揉着酸胀的后颈，捡起被扔出去老远的手机。

　　是邱一篱的来电：“陆衍川先生，张总叫您今天去签解约相关的合同。”

　　他的语气客气得意外。陆衍川知道许多人的记忆又重写了，不知是何经历能让他对自己这么尊敬。

　　“解约？”
　　两年前，陆衍川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屡次不听公司安排，张艺就吆喝要解约他，合同都打印好了，谁知陆衍川凭借新剧爆红。公司见他是棵摇钱树，解约这事也就作罢了。

　　“嗯，还是因为那件事……”

　　“哪件事？我失忆了，麻烦你说说具体的事情。”
　　陆衍川懒得绕弯，开门见山道。

　　“就，就是……”邱一篱结结巴巴的，憋了许久才蹦出几个字，“就你强/暴顾涌的事，虽然没实锤，但网上闹得挺大的……”

　　水壶里只有不知哪天烧开、保温到现在的纯净水，没有什么果汁牛奶。他倒了杯水，然后被这句话呛到咳嗽。

　　“原来我干了这等事？跳楼以死谢罪算了。”
　　怎么看他都不可能对顾涌做那种事……哦，等等。陆衍川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使不得使不得，先生您是全国少女的梦，不要放弃治疗啊！”无论怎么重置，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欠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好道歉认错赢得受害者原谅，可以少判几年。”

　　“你认真的吗？我觉得我的粉丝里阿姨居多，少女都喜欢邺岸那种类型吧。”

　　邱一篱无语凝噎：“……这不是重点啊喂！”

　　“行，我马上去找他。”

　　落地窗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前，他满眼血丝，看上去比当事人还焦虑。陆衍川敲门进来后，他一巴掌拍上桌子，震得文件颤了颤。
　　“你说你……我都不知道骂你什么。一个小主播而已，怎么不行，非得用强的……”

　　陆衍川觉得挺冤，剧情的走向根本不是由他主导，在这一幕戏里，他莫名其妙成了强.奸犯。

　　他觉得没必要解释，爽快在解约合同上签字。张艺继续絮叨：“强就算了，还把人家弄进医院昏迷不醒……你看看你，哎呦……”

　　他签完字，慢悠悠扣上笔帽。等盖完公章，他就不再是华星的艺人了。

　　陆衍川自认为对公司仁至义尽，张艺也十分不舍得这棵摇钱树，章在印泥上摁了半天，总算抬起来，却被一通电话打断。

　　接完电话，张艺态度完全转变：“衍川，公司决定保你，只要你好好演一部剧。”

　　陆衍川略感意外：“哪部？”

　　“北泽先生的新作，具体他说要和你面谈。”张艺撕下记在笔记本上的地址，“算你走运，他点名要你主演，换谁都不行。”

　　新一代艺人许多没听说过北泽的名字，但他十年前是名噪一时的鬼才导演，作品无论是剧情吸引力还是思想深度都属绝佳。陆衍川曾拜读过他的剧本，名副其实。

　　无数演员挤破头参加他的试镜，他却在十年前突然失踪，杳无音讯。张艺接到他电话后也惊诧了半天。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陆衍川开车进入一条破落的小巷，尽头有家寿衣店。

　　穿过层层白色帘布，屋子深处有张木床，顾涌躺在上面，气若游丝。

　　“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身后传来声音，陆衍川转过身，看到一张沟壑纵横、老朽丑陋的面容。北泽的声音和外貌一样苍老，像脚踩过枯树枝。
　　“可惜，还是差了点火候。”

　　“……请先生指教。”
　　陆衍川看着唇色苍白的顾涌，白玉雕刻的勿忘我挂在他瘦弱的脖颈上，衬得掐痕鲜红惹眼。

　　“你先说说你的猜测，比如为什么掐死顾涌？”他盯向陆衍川，凸出歪仄的右眼几乎要滚出眼眶。

　　“我的推测是……当特定的人死亡时，空间会发生覆盖，截取平行的世界重叠在我所在的世界中。”

　　“哈哈哈哈，小伙子懂事太多，会害了自己。”北泽爽朗一笑，丑陋的面容更加可怖，“平行世界该是科学家研究的事情，涉及宇宙和‘存在’的概念。我个糟老头子既不懂得这玩意到底存不存在，更没本事让平行世界叠在你脑袋上。”

　　“所以真相究竟是？”

　　“你知道镜中世界对吧？它会复刻现实世界，并且在镜中走向新的发展。”

　　陆衍川想到凭空出现的收费站和水壶中消失的果汁牛奶，点头道：“是。”

　　“每当我的人偶，哦，用你的话说是特定的人死亡后，现实空间将随机被镜中世界覆盖。”

　　说话对年纪大的人来说是个累活，他停歇了半天，继续说道：“我会放置新的人偶，消掉身边人关于人偶死亡的记忆，然后植入为他们重写的记忆。”

　　他语带恶意，当陆衍川明白他话中深意后，大脑霎时又陷入阵痛中。

　　“是的，活生生的人没有被替换，只不过被我编造了一段记忆而已。”

　　点到即止的话语暗示着陆衍川：你昨晚掐死的顾涌，就是真正的顾涌。

　　“你没做错。我按照世间全部人的命运与性格编写了无数的记忆，哪怕是亿分之一可能发生的事件，都会有它的分歧剧情。”
　　他拍拍陆衍川的肩，声音中有一丝欣赏。
　　“全部人都活在我的剧本里，只有做出我没写出的剧情，便可以打破死局。‘你杀死顾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你从这个故事里走了出来。”

　　还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陆衍川问道：“那为什么我死后，时间会重置？”

　　“我把‘阎王’的职位转交给了你，而阎王不允许死亡，这是规矩。”他撇了眼陆衍川脖子上的玉石吊坠，“那石头也是我刻的，为了保证你记忆不变。”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陆衍川反讽道。他对这老头的印象已经从天才导演，转变成吃饱了撑的瞎写剧本。

　　“别谢太早，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他抬手止住陆衍川的话，“因为你，是最合适的阎王人选。我希望你成为新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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