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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读忆镯
除顾涌外,陆衍川并没有接触过什么从事灵异风水相关行业的人,所以他不甚了解冥府的内情。寻常人印象中高高在上的阎王,威严不可直视,判生断死,胆大包天者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敬。
谁知阎王似乎……说当就能当?陆衍川不知该先吐槽眼前的老头,还是先吐槽冥府的奇葩。
“所以,”陆衍川又一次看向顾涌,声音不知觉间放低,“他是生是死?”
“还吊着一口气。我考你几个谜题,你若答对,我便判他生。若答错……呵呵。”
“可以。”陆衍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谁是我的人偶?”
他差点说出聂语馨的名字,思忖后排除掉她,因为每一次的重置,都并非围绕她的死亡。
“……邺岸。”能够长时间呆立不动,符合人偶的特征。
“嗯,还有呢?”
“于墨。”第一次重置前,顾涌的怨气杀掉了袭击的于墨。但陆衍川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顾涌。
“错了。”北泽露出微笑,牙缝中溢出尸臭,“没有机会了。”
他扬手一挥,顾涌的灵魂从身体剥离出来,陆衍川迅速抓住他的手腕,面色阴沉。
“当然,只要成为阎王,生死由你。”
暗示已足够明显,他迫切地想看到陆衍川点头,让他从痛苦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好……我想成为阎王。”
北泽指间在空中画出“令”字,血红的大字深深烙在陆衍川胸口,烈火焚烧般渗入心脏。痛感流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像膨胀到极限,叫嚣着要逃出身体。
他半跪在地,心口被抓挠出血痕,豆大的汗珠如雨滚落,痛感模糊了视线,恍惚间看到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带着一众阴差阴吏站在面前,虔诚地跪拜。
“新主英明。”
受礼的疼痛逼近人体承受的极限,所幸咬牙撑过来了。他平复住呼吸,勉强站直身体。北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几乎要放声狂笑起来。
他递给陆衍川一枚玉质令牌,荷叶色的玉牌上刻着“令”字,“这是阎王的信物。”
还有三张画好咒印的符纸,“找出我的人偶,把它贴上,我编写的记忆就会被消除,世界将恢复正常。”
陆衍川接过东西,随意地塞进口袋。他并不打算恢复其他人的记忆,自己被当做强.奸犯和顾涌被污蔑成杀人犯之间,他选择前者。
“最重要的是这件,”他拿出一本厚实的手写剧本,“我最后的作品,你可要好好演绎,我会在奈何桥上看着的。”
“好,谢谢。”他态度终于尊敬了点,双手接过剧本,“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似乎很急迫地需要别人来接任你?”
哪怕门槛低,阎王也是个呼风唤雨的领导,就算他不想当,候补人选应该泛滥成灾。
“你猜一下我的年龄?”北泽提出新问题。
客观判断,陆衍川觉得按他的身体衰老程度来看,此人应该有两百岁高龄了。但答案不会太简单,于是陆衍川试探性地回答:“四百岁?”
莫非是活太久实在当腻了阎王?
“真不好意思,我才四十岁。”
陆衍川:“……”
“阎王,说白了就是个人肉发电站,要承担起冥界的运行和安定。而冥界的怨气不停地啃噬你的精魄,让你的身体衰老,又求死不能。”
陆衍川明白了为什么说他是最合适的阎王,僻灵体质可以护佑他不受怨气的侵蚀。
“我也受够了顶着这幅皮囊四处吓人了,呵呵,终于……终于解脱了。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着笑着皮肉便腐败脱落下来,地上只留一摊枯骨。
本应是意气风发、叱咤影视圈的金牌导演,因某种原因被扣上阎王的帽子,以最丑陋的姿态行走于世间,如今终于得到解脱。
陆衍川试着唤醒顾涌,紧握的手掌一点一点变得温热,顾涌睫毛动了动,迷茫的瞳中倒映出陆衍川的脸庞。
“我……”他被扶着坐起身,“做了好奇怪的梦,先是语馨死于蜘蛛的毒素,又梦见你把我掐死。”
“并不是梦。”
他慢慢讲述了近日发生的事,和一切的起因。顾涌可怜巴巴地眨眨眼,表示自己没听懂。
“所以我的记忆为什么复原了?”
“不清楚呢,可能是被我误杀了一次?”
陆衍川隐瞒自己成为阎王的事,他轻轻触摸顾涌颈间的勒痕,有几块暗紫旳斑点,心疼与懊悔在心中翻涌。
“对不起,还疼吗?”
“挺疼的,别摸了。”他笑着按住陆衍川的手,声音有点哑,“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愧疚的话,我也会很自责。”
陆衍川抱住他,因为他脖子上的伤不敢太用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不知道记忆会不会影响感情,但他相信不会。被覆盖记忆的顾涌,会主动亲吻他,会抱着他说害怕,展露出来他未曾见过的在意,都让他想珍藏起来,反复品味。
还有他即将掐死的顾涌的时候,缺氧窒息的顾涌呜咽着哭泣,眼中有疑惑,有震惊,也有愤怒和不甘。
唯独没有后悔。
说来也有点奇怪,陆衍川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晦涩不明的,似乎仅仅因为相互需要就走到了一起,走了遭生死关,才明确对方的感情。
顾涌听不见他丰富的内心戏,只是拍着他的后背:“安啦安啦,不要怕,什么事都没有啦。”
店中摆满了不少精致的骨灰盒,陆衍川选出摆在货架最隐蔽的角落的一只,收好北泽的遗骸,将它埋在巷口的老槐树下。
他知道这是北泽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因为盒身上刻了一行字:尽书心之随想。
心情倏尔轻松许多,像是多日勒紧心脏的绳子终于被剪断了,带顾涌回家时,他还对着偷拍的狗仔挥了挥手。
等他想起自己身陷什么样的丑闻时,莫名笑了出来,对顾涌说:“真糟糕……来,我们一起猜猜,八卦会怎么瞎写我们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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