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在那个梦里，她记得是流霜和小桔勾结强盗绑走了她，可是如今现实中变成了流霜和小枣。

　　小枣的性格通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她是有些了解的，做事麻利，但不够聪明，常常被小桔指使的团团转。这样一个人，也会和强盗勾结谋害主人？

　　想到梦里看到的小枣的结局，夜染衣心里有些难过，无论如何，她不太相信小枣会和流霜同谋害她。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飞云领着小枣轻声进了屋内。

　　“小姐，奴婢把小枣带过来了。”

　　夜染衣坐起身，看了眼双手被绳子绑着的小枣，又问飞云：“可有被人发觉？”

　　“看守的两个婆子吃了些酒，靠在门廊上睡得正香呢，奴婢偷偷取了她们的钥匙，没有惊动她们。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在去后院的路上遇到了刚忙完事回来的红缨姑娘，她向奴婢问了些小姐的身体状况，随后就离开了。”

　　夜染衣颔首，“我知道了。”说完看向正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枣，她看上去之前受了不少责罚，又连着几天的关押，如今面黄肌瘦的，很是憔悴，“小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小枣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已经满脸是泪，“小姐是不是想知道奴婢和强盗勾结的事，可是，奴婢没有办法告诉小姐，只因为奴婢从未做过和强盗勾结谋害小姐的事。”

　　夜染衣：“你还不算太笨，只是人证物证都有，你却跟我说你没有和强盗勾结？”

　　小枣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不敢用绑着的手去揩，有些着急的说：“奴婢真的没有做过，那蒙汗药，奴婢根本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奴婢的包袱里，奴婢……”

　　夜染衣轻轻“嘘”了一下，“这大晚上的，你声音小点，慢慢说，我听着呢。”

　　小枣点点头，吸了吸快要落在地毯上的鼻涕，站在一旁的飞云有些看不下去，取出帕子帮她擦了擦脸，见小枣一脸感激的看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既心酸又可怜。

　　小枣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嗓音不再那么大，“奴婢在厨房鬼鬼祟祟，是因为奴婢想和流霜姐姐学习怎么做龙井酥，奴婢以为如果自己能学会做小姐爱吃的点心，小姐就会一直让奴婢留在身边了。可是，流霜姐姐不让奴婢看，将奴婢撵出了厨房，奴婢……奴婢就只好偷偷的在厨房门口转悠……”

　　夜染衣：“那你偷学到什么了吗？”

　　小枣摇头，“小桔突然过来看到奴婢，说是小姐叫奴婢去取洗衣房刚刚晾好的衣裳，奴婢就走了。可能小桔就是因为这样，才误会奴婢是和强盗勾结了要谋害小姐才会在厨房鬼鬼祟祟的，但是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

　　她当时曾叫小枣去洗衣房取衣裳？

　　夜染衣听完小枣的话后，认真回想起来，当时嬷嬷的腿跌伤了，她一直守在嬷嬷身边，哪里还有闲心特意吩咐小枣去取衣裳？！印象中小枣的确拿了一堆衣裳过来，说是刚刚晾晒好，问她是不是直接收到衣柜里，她那时没太在意，直接摆摆手让她放回卧房了。

　　她看向小枣，沉声严肃地问：“你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小枣双手被绑在前面，但仍是费力的竖起三指，“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可以发誓，如果奴婢说
　　了半句假话，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就算是死了来生也投胎做个大王八。”

　　夜染衣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思索起来。

　　屋内光线朦胧，夜染衣斜倚在引枕上，蹙眉思考着，飞云和小枣一站一跪，看着沉思中的夜染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唯恐打扰了小姐的思考。

　　对于小枣的话，夜染衣其实相信了七成，但她不愿意因为一个梦而草率的认定一切。

　　她在心中假设，倘若小枣说的话全是真的，那么小桔的举动的确十分可疑，她很可能才是真正与流霜合谋勾结外人的内鬼，她们二人把小枣推出去顶包，即使流霜败露，却仍旧死咬住小枣不放，让众人认定她和小枣是同谋，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小桔的内鬼身份，而小桔从中的确摘的一干二净，整个事件似乎都与她无关，最后流霜和小枣都没有了，但小桔依旧留在夜家伺候，依旧……可以帮她背后之人做事。

　　下意识的，夜染衣再次想起了那个梦，梦很仓促，但是在流霜和小桔被撵出夜家后没多久，就有一批官兵上门来搜查，原因是有人报案说夜家和知县勾结，贪墨朝廷的赈灾钱粮。

　　那是夜家一切灾难的开始，而最初的根源就是从她娘书房中搜出的记录着夜家勾结知县贪墨的账册，之后便是夜家被查封，她娘和红缨被抓入狱。

　　即使是在梦里，夜染衣也从不相信她娘会和桐庐知县勾结，私吞朝廷的赈灾钱粮。

　　那么那个账册又是从哪里来的？只能是陷害！是有人偷偷的将其放在她娘的书房里，然后引官兵搜出，成了她娘贪墨的铁证。

　　夜染衣抬手，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的想：明明反复提醒自己不能让自己的思想被之前那个怪梦左右，但怎么总是下意识的被那个梦影响呢！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夜染衣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枣，忽然语气沉痛道：“可惜我还是不太相信你，念在你我好歹主仆一场，就不再对你重罚了，明日就把你赶出夜家吧。”

　　小枣闻言被吓的万念俱灰，大张着嘴准备嚎啕出声，夜染衣立刻命令道：“不许哭！”

　　小枣被她这么一说，再想哭也只得忍着，整张脸憋的变了形，浑身一抖一抖的。

　　她只觉得自己彻底完了，连桐庐城最有善心的夜家都将她赶了出来，还有哪里愿意收留她呢？她今后只能流落街头，要么饿死，要么被人欺负死。

　　夜染衣看小枣此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突然俯低身子好奇地问她：“如果我把你赶出去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小枣一脸如丧考妣，“奴婢……奴婢打算去跳栖霞江。”不是为了博取夜染衣的同情怜悯，她是真的决定如果自己被赶出夜家，无处可去，那就直接去跳栖霞江好了，一了百了，还能去见她那些死于水灾的家人们。

　　夜染衣听到栖霞江三字一愣，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憋闷难过。

　　她强压下这股情绪，认真地对小枣说：“如果我可以帮你找到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那么你愿不愿意全力配合我？”

　　小枣原本沉浸在跳栖霞江的悲伤里，突然听到这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夜染衣只好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小枣这次听懂了，顿时大喜过望，“愿意愿意，只要小姐不赶奴婢离开，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夜染衣笑了笑，“当然还是要赶你离开。”

　　“啊？！”小枣的那颗小心脏忽上忽下，简直要被夜染衣折腾坏了。

　　夜染衣：“你过来，到我面前来。”

　　小枣闻言膝行着凑到夜染衣面前，只听夜染衣附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她一边听一边点头。

　　“我说的这些，你能做到吗？”

　　此时的小枣虽然仍旧有些疑惑，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比方才要有活力多了，她小鸟啄米一样的连连点头，保证道：“能，奴婢一定按照小姐吩咐的做。”

　　“好。那飞云，你将小枣再领回去，还是和之前一样，小心点，别被人看到。”

　　“是，奴婢明白了。”

　　————

　　次日，夜染衣很早就醒了。

　　她没有听从飞云和王嬷嬷的劝说，继续卧床休养，而是坚持更衣起身，梳妆好后去了前院。

　　此时前院厅堂外，几乎夜家所有的下人都放下手中活计过来了，一个个的脸上布满了好奇和疑惑，但因为李管家站在厅堂门口，没有人敢议论什么。

　　这时夜染衣将受伤的手拢在袖中，在王嬷嬷和飞云的陪同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行礼声。

　　夜染衣脸上很平静，点点头，进了厅堂里。

　　没多久武双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红缨一道走进了厅堂。

　　见女儿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厅堂右首第一把官帽椅上，武双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见夜染衣起身想要行礼，赶紧把她按住，“你现在身体还弱着，我们娘俩个就不讲这些虚礼了。说吧，一大清早，叫娘过来是想做什么？”

　　夜染衣微笑，“娘，对于流霜和小枣的处置，女儿已经有了决定。”

　　“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娘都会支持你。但是，染染，你要记着，在这个家里，你是除了我之外，其他所有人的主子，明白了吗？”

　　夜染衣点点头，“娘，我明白。”

　　“明白就好，开始吧。”

　　夜染衣：“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流霜和小枣被人带到了厅堂里，两人手被绑着，跪在了厅堂中央。

　　流霜看到了坐在厅堂中的夜染衣，就像看到了救星，她想要爬到夜染衣面前，却被身后的婆子紧紧摁着，不许她乱动，“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些天，奴婢一直挂念着您，奴婢从没想过害您，可是那起子强盗抓了奴婢的亲弟弟啊，奴婢家里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他们拿他的性命威胁奴婢，若非如此，奴婢就算是死也舍不得害小姐啊！”

　　这番话，流霜说的是声泪俱下，要是搁在从前，夜染衣恐怕就要信了她的无奈，甚至心软饶恕了她。

　　可惜，她现在的心好像变得冷硬了，即使流霜唱念做打俱佳，催人动容，但是夜染衣的内心始终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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