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看着眼前女儿苍白消瘦的小脸，武双艳心中满是愧疚，她叹了口气，“距离十九日那晚你被强盗掳走，已经过了五日了。都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夜染衣闻言心中大震，被强盗掳走？！五日？！原来仅仅过去了五日？！

　　她心中忽悲忽喜，百感交集，但仍是不确定地又问道：“娘，我今年多大了？”

　　武双艳一愣，以为女儿这是又烧糊涂了，伸手再次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清凉，并未发烧，可是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染染，你不记得了吗，你今年二月十五过的十岁生辰啊。”

　　“那现在是什么日子？”

　　“现在？八月廿四啊！染染，你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吓唬娘啊！”

　　夜染衣喃喃自语，“十岁，八月廿四……”

　　“染染！！到底怎么了？！”

　　夜染衣：“娘，你告诉我，我没有在做梦，是真的回家了，我今年只有十岁对不对！？”

　　武双艳以为夜染衣是真的被这次的绑架事件吓坏了，鼻间一阵酸涩，“嗯，染染别怕，你是真的回家了，你今年只有十岁呢。”

　　夜染衣的指尖因为她的一时激动传来尖锐的疼，这也同时在提醒着她，她现在真的回到了现实，回到了她的十岁，那个如梦一样痛苦绝望的幻境都是假的，并没有发生。

　　她突然笑了出来，眼角带着莹莹泪光，“太好了，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武双艳按住她不停乱动的双手，对女儿状若疯癫的情状吓得不轻，“染染……”

　　夜染衣睁开了眼，看见她娘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洋洋的，“娘，你别担心，我……我就是之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以为那个梦就是真的，刚刚才发现，原来只是梦……我现在心里欢喜极了。”

　　武双艳闻言忍不住将夜染衣搂到了怀里，轻抚她如今不太齐整的长发，柔声道：“那就好，染染权当之前做了一个恶梦，现在天晴了，梦醒了，就都过去了。”

　　夜染衣感受着母亲身上特有的干燥温暖，渐渐平静下来，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她满是疑惑地问：“娘，我是怎么被强盗绑走的？那几个强盗是些什么人，抓住了吗？是谁救了我啊？”

　　武双艳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么多问题，让娘先回答哪一个啊！”

　　夜染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很好奇嘛。”

　　武双艳看向一旁随侍着的飞云，吩咐道：“你去厨房把炖着的雪梨鸡茸粥盛出来，再挑两个清淡些的小菜，一并送过来。”

　　飞云领命退下后，武双艳才轻声跟夜染衣一一解释起来。

　　“这次绑走你的人明面是一帮强盗，但实际上，是杭州知府归崇彦的人，他们在十九日那晚和流霜小枣里应外合，给你下了蒙汗药，趁夜将你用麻袋裹了藏在每晚会送去倒夜香的恭桶车里，运出了城后，准备把你送到杭州，但是在途中，被一个好心的客商发现了，是那客商赶跑了那些强盗，救下了你。这其中，你可都还有印象？”

　　一时间信息量有些过多，夜染衣想了想，“我只隐约记得自己被藏在莲藕堆里，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逃跑，后来为了躲那两个强盗，跳到了江里，游了很长时间，然后……就没印象了，等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家里了。”

　　武双艳颔首，“我们去那客商府上接你时，你发着烧，始终昏迷不醒，直到今天早上，你才醒过来。”

　　夜染衣好奇，“那救了我的客商是什么人啊？”

　　“娘并未见到，听那府上管事说那客商救下你后就离开了桐庐，去京城做生意了。”

　　“当真是个好心人，等以后我长大了遇见那客商，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武双艳看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戳了戳她脑门，“傻丫头，人家救了娘的命根子，娘自然早就奉上厚礼答谢，哪里还用等你长大。”

　　夜染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即想起什么，面色郑重起来，“流霜和小枣，她们怎么会和那些坏人勾结？特别是霜姐姐，从小她就在我身边照顾，这么多年的主仆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武双艳叹息，“染染还记得你让王嬷嬷多给流霜一笔银子用来安顿家里的事情吗？”

　　夜染衣点点头。

　　“王嬷嬷确实支了这么一笔银子，只是没有直接交给流霜，而是让一个刚好路过流霜老家的庄头带过去交给她父母，但是那个庄头到了流霜老家后，才得知，流霜的父母早在半个月前就因为洪灾淹死了，仅剩的一个弟弟也一直下落不明。庄头心中奇怪，便立刻赶回夜家，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日，你当时已经被归崇彦的人绑走了。”

　　“你那晚被绑走，身边伺候着的只有流霜和小枣，流霜在府上伺候了十多年，小枣才进府没多久，你突然不见了踪迹，一开始大家都怀疑是小枣，后来又在她包袱中找到了一包蒙汗药，小枣虽然始终否认，但是与她同屋的小桔称曾亲眼看到小枣在厨房鬼鬼祟祟，人证物证俱在，小枣便被关押起来。”

　　“直到那个庄头赶到，向王嬷嬷说了流霜老家的事，王嬷嬷心中生疑，领着几个下人亲自去搜检流霜的屋子，最后竟然在流霜的一根簪子里，发现了残留的蒙汗药。”

　　夜染衣奇道：“簪子里？”

　　武双艳：“本来是什么也没找到的，后来一个小厮毛手毛脚，打翻了流霜的梳妆匣，掉出来的一个鎏金簪子摔成了两截，还洒出些白色粉末，王嬷嬷捡起一看，发现那簪子竟然是空心的，摔断的接口处还能再次拧上，簪身里面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请了大夫一看，和在小枣包袱里找出的蒙汗药是一样的。”

　　夜染衣：“那后来呢？”

　　“后来，王嬷嬷审问了流霜，起初流霜不肯承认，后来见王嬷嬷拿出了簪子，便再无话可说。她承认和小枣一起给你下了蒙汗药，然后又帮着那些人将你绑走。不过她称做的一切是有苦衷的，那些人抓走了她弟弟，拿她弟弟的性命逼迫她这么做。”

　　夜染衣心中复杂，“没想到，为了抓一个小小的我，知府大人也是煞费苦心呢。”

　　武双艳：“那染染可知道，归知府这么急着抓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夜染衣想了想，“威胁母亲，要夜家的钱和粮。”

　　武双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染染很聪明。”

　　夜染衣心里有些沉重，她问：“那流霜和小枣，现在在哪里？”

　　武双艳：“依旧关押在后院的杂物间里。她们是你的丫鬟，娘想等你醒了以后亲自处置。”

　　夜染衣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像以往那样轻易宽容她们的错误，考虑过后也只是说：“先容我想想，等明天再做决定。”

　　这时飞云端着热腾腾的粥菜进来，夜染衣的手不方便，仍旧是武双艳亲手喂食，之后帮她洗漱擦身，换上干爽的寝衣后，才离开去书房处理事务。

　　夜里，已经过了子时，夜染衣却仍旧毫无睡意。

　　她在脑海里反复思索着之前她娘跟她讲的那些话，以及她先前那个奇怪又异常真实的梦。

　　因为之前的事情，夜染衣如今有些怕黑，临睡前她特意让飞云在离床不远处的圆桌上留了一盏小灯，浅橘色的灯罩将原本有些灼目的烛火变得朦胧又温暖，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几样点心，还有一碟石榴、一碟青桔。

　　夜染衣一边思考着，一边转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里熟悉又亲切的摆设，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桌上那碟子青桔上。

　　突然，她眼睛蓦地睁大，心里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的一阵阵发冷。

　　她想起身，却突然碰到了自己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禁“哎呀”一声。

　　正蜷在小榻上浅眠的飞云听到声响，赶紧起身过来，“小姐，怎么了？！”

　　夜染衣忍下疼痛，勉强笑道：“我想喝水。”

　　飞云闻言松了口气，“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您千万别动。”

　　飞云端来茶水后，没让夜染衣起身，用小汤匙舀了水慢慢喂给她喝。

　　夜染衣本就不渴，勉强喝了两口，就不再喝了。她低声询问飞云：“云姐姐，你知道小枣关在哪里吗？”

　　飞云有些诧异，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就关在后院的杂物间。”

　　“她和流霜关在一起？”

　　飞云想到昔日好友，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道：“没有，后院杂物间很多，她们两个被分开关着。”

　　夜染衣闻言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吩咐飞云：“你悄悄过去把小枣带过来，我有些话想问她，记住不要惊动旁人。”

　　飞云惊讶：“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

　　飞云向来听从主子的命令，闻言也没再多问，匆匆去了后院。

　　夜染衣看着头顶上精致的帐幔，思考着自己刚刚的那个猜测，越想越觉得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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