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只是就在那些下人要把石头搬上岸时，其中一人误踩在岸沿的青苔上，脚下一滑便脱了手，其余几人没有料到这突来的变故，使力不均，那石头便一下子砸在地上，摔裂开来。

　　那几个下人在石头砸下的瞬间都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这才避免了被石头砸伤。

　　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夜染衣见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声：“你们中可有人伤着了？”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惭愧不已。他们原本以为把石头砸坏了，一定会遭到小姐训斥，却没想到小姐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他们是否被砸伤，又见小仙女似的小姐此刻正关切的看着他们，几个下人俱是脸色通红，连忙摆手，说自己没有事。

　　那个因为脚滑了一下而脱手使得众人砸了石头的下人走了出来，很是自责的挠了挠头，“小姐，都怨小的没有扶紧石头，所以才害得大家把石头砸了，请小姐责罚。”

　　夜染衣方才看的真切，知道此人是没留意踩在了青苔上，所以并没有怪罪，而是笑道：“不要紧，你也是无心之过，何况我不过一时兴起，反辛苦你们打捞半天，又怎么能责罚于你呢。”

　　夜染衣走上前去，凑近那石头仔细看了看，那石头原本十来尺长宽，如今摔裂成两块，一大一小，形状并不规则，可能在水里浸的时间久了，上面沉积了许多淤泥和水草，倒是看不出这石头本来的样子了。

　　方才那些个下人本就因为摔坏了石头自责不已，此刻见夜染衣走近观察那石头，便纷纷自告奋勇的
　　打来荷塘里的水冲洗那石头，很快那石头便被他们冲洗的干干净净，露出了本来面貌。

　　只见那石头整体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石质玲珑剔透，形皱而又兼具漏、瘦、透之美，交错层积出重峦叠嶂之姿。

　　有些见识的下人一眼便认出，“这……这也是个太湖石吧，只是怎么是黄色的？”

　　夜染衣皱眉看着那稍大一些的石头，半晌才点头，“这的确是太湖石。现在麻烦你们几人把这两个石头搬去厅堂。”说完夜染衣又吩咐飞云去前院把小酒请来。

　　到了厅堂后，夜染衣屏退了其他下人，自己绕着那块大些的太湖石不停的打量，若有所思。

　　王嬷嬷被她晃的眼晕，不由开口道：“小姐，不过一个太湖石而已，您看了这么久是在看什么啊？”

　　夜染衣坐到厅堂正中间的靠背椅上，缓缓开口道：“书中曾提过金色的太湖石乃是太湖石中的极品，嬷嬷您瞧，眼前这个太湖石整体呈淡金色，且石质温润剔透，而且形神兼备，可以说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王嬷嬷闻言咋舌不已，“那这么说，眼前这块太湖石价值连城了？”

　　夜染衣摇头：“喜好太湖石的人自然视若珍宝，倘若是不好此道之人，也不过就是块普通石头。可是嬷嬷，您仔细瞧瞧这块大些的太湖石上的纹路孔洞，可曾发现了什么？”

　　王嬷嬷忙凝神细看，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老奴只觉得这石头上坑坑洼洼构成的花样倒是挺别致。”

　　夜染衣这才想起王嬷嬷并不识字，闻言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这时小酒敲门进来，看到这两尊金色太湖石亦是震惊不已，他早些年走南闯北，后来又帮忙打理夜家的商铺，可谓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金色的太湖石不是俗物，此时又在夜染衣的引导下细看了大石的纹路，终于明白其中关窍。

　　夜染衣抬手在那纹路末端轻轻点了点，“这里还差上两笔，不知道酒掌柜可有认识的匠人，最好是人品不错，且熟悉根底的人。”

　　小酒：“小姐是想？”

　　夜染衣：“你也清楚夜家如今的情况，头上悬着的刀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万寿节快要到了，如果献上此物，不知能否保我夜家一世平安呢。”

　　小酒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夜染衣的用意，看着眼前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却如此聪颖，又有如此心计，他心中钦佩不已，“这件事若是多一人知晓，便要多担一层风险，小的早年混迹市井，曾学过些石匠之技，不知小姐可放心交由小的来处理此事？”

　　夜染衣目光定定的看了小酒片刻，然后微微一笑，“酒掌柜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此事宜早不宜迟，要辛苦你了。”

　　————

　　就在夜染衣出发前往别院一个时辰后，有一群官兵闯进了夜家大宅，为首的正是归崇彦手下的亲信。

　　他们手持府衙下发的批文，称有人举报夜家勾结朝廷官员，贪墨赈灾钱粮，所以要搜查夜家。

　　武双艳早有准备，见状也不拦不阻，命所有下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那些官兵四处搜检。果然，其中几人进门后直冲武双艳的书房而去，但是任凭他们如何搜查，都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整个夜宅被那群官兵翻检的一片狼藉，所幸武双艳已提前将贵重易碎之物转移，免去一笔损失。

　　夜宅大门一直敞开，附近居住的百姓以及过路之人被此番动静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凑在夜宅大门外看热闹。武双艳见那些官兵始终没有搜寻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冷笑一声，走到门口大声斥责这群官兵的虎狼之行。夜家素来乐善好施，在百姓之中口碑甚好，这些百姓听到武双艳的话，得知这群官兵不分青红皂白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四处翻检，此举与强盗有何两样？！

　　众人不忿，纷纷七嘴八舌的指责起这些官兵来，更有人发现这群官兵都是生面孔，忙赶去县衙报信。

　　那群官兵原本是杭州府衙的差役，桐庐虽也在杭州府辖区内，但是毕竟由桐庐知县治理，他们此次强行搜查夜宅，表面上是持有批文，但实际上师出无名，不过是想速战速决搜出提前放好的账册，却不料非但没有找到账册，反而引得百姓围观，恐怕不久后桐庐知县杜康年就会闻讯赶来，到时候只会更难下手。

　　很快，杜康年就骑马赶来，一看到那群官兵首领，便认出是杭州府衙之人，心里一惊。而后听完武双艳的一番讲述，顿时明白了这群官兵的用意，心里一时又气又怒。夜家勾结朝廷官员贪墨赈灾钱粮？！谁不知道夜家老窝就在桐庐，勾结朝廷官员，岂不就是说勾结他这个桐庐县令？！

　　好个归大人，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恐怕是朝廷钦差已经抵达杭州，他知晓事情兜不住了，就要把他们这些为他办事的人都推出去顶缸啊！！！

　　杜康年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他得感谢老天，没让这群官兵在夜家搜出什么不得了的证据。如今他和夜家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务之急，他决不能让夜家有什么闪失。于是他便以桐庐府衙尚未收到搜查批文为由，打发走了那群官兵。随后进了夜家，与武双艳商谈许久，方才离开。

　　夜染衣是在第二天早上听说的此事，当时她就立刻想要回夜家，却被小酒和王嬷嬷给拦住了。只说夫人有令，如今夜家正是多事之秋，还请小姐在别院多住几日，待夫人将事情处理好后，定来接小姐回家。

　　夜染衣无法，只好按捺着心中的焦虑，又等了三天，武双艳才终于来了别院，亲自接她回家。

　　母女重逢，见牵挂的对方各自安好，心中都是松快一截。夜染衣向武双艳仔细询问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武双艳倒也不瞒她，一一都跟她讲了。

　　夜染衣听完后，想了很久，“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归崇彦一击不中，肯定还要再想别的法子拿夜家开刀，杜康年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肯和夜家合作，也只是以卵击石。”

　　武双艳所忧虑的正是如此，“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前来江南赈灾的钦差大人可以拔除归崇彦这颗毒瘤……”尽管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希望十分渺茫。

　　夜染衣摇头：“恐怕很难，先不说这次的钦差会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性情。娘，你想，这归崇彦在杭州任职不过短短三年，便敢将手伸到赈灾钱粮之上，如今还想着将下属推出去顶罪，若非他背后有人撑腰，不然他凭借什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武双艳：“我早知归崇彦在朝中有人，只是自从陈大人过世后，我夜家再无依仗，对于朝中之事更是无从知晓，前路未卜，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染衣：“娘，对于这位钦差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武双艳想了想，“具体消息并未传出，但是我听各地商铺的掌柜传信说，这段时间一直有一批人在暗访江浙一带富商豪绅名下的产业，其中，我们夜家被查访的最为频繁。那些暗访之人据说是外乡人，训练有素，又带些北方口音。眼下朝廷拨的赈灾钱粮被归崇彦不知道挪去何处，钦差便是想要赈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少不得从我们这些商户下手。而江浙有名望的富商中，如今也就我们夜家在朝无人，没有背景可倚。这样一块无主的肥肉，要是不物尽其用，岂非可惜？”

　　夜染衣：“娘是觉得我们夜家如今已经被这位新来的钦差大人给盯上了？”

　　武双艳点头，“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了。今年的天灾造成的损失出乎意料，恰又遇上归崇彦那样的狗官，如今他狗急跳墙，这样的境地，娘再怎么想要护住夜家的家业，也是有心无力了。”

　　夜染衣走过去抱住母亲，“娘，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一家平安无事，舍了便舍了吧，等染染长大以后，一定会努力再将夜家的家业挣回来。”

　　武双艳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能这样想，娘很欣慰，只是没了夜家这份家业，染染以后少不得要随着娘吃苦了。”

　　夜染衣笑了笑：“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什么苦我都甘之如饴。”

　　这时小酒有事禀报，武双艳让他进来，只见小酒行了一礼后，开口对夜染衣说：“小姐先前让小的做的事情，小的已经完成了，不知夫人小姐可愿移步一观。”

　　武双艳一头雾水的看向夜染衣，夜染衣只是笑嘻嘻的拉她起身，“娘，眼下便是舍了这份家业，未必能保得夜家平安。女儿其实还有一计，你且随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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