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

　　小酒领着武双艳和夜染衣去了前院一处不起眼的厢房，推门进去后，只见厢房正中间放着一个七八尺高的物件，外面罩着一层灰布。

　　武双艳有些疑惑，夜染衣对着小酒使了个眼色，小酒会意，上前将那层灰布揭开，露出里面浅金色的太湖石。

　　那太湖石经过小酒的修整处理后，越发显得大气磅礴，浅金色的石面温润剔透，乍一看去，整尊石体仿佛散发着淡淡光晕，石身横放，右高左低，蜿蜒曲折，好似一条金龙盘踞，昂首待飞，而龙身处的凹陷和连绵的孔洞，仔细看上去，像极了狂草而书的“天齐”二字，巧妙灵动又蕴涵着勃勃生机，无论是粗观还是细品，整座石头，浑然天成，丝毫不觉匠气，只会让人感慨造化神奇。

　　不光是第一次见到此物的武双艳感到震惊，就连心里早有准备的夜染衣也是惊喜不已。

　　夜染衣笑赞：“酒掌柜当真是巧手巧思，染染佩服！”

　　小酒拱手行礼：“小姐谬赞了。”

　　武双艳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上前轻抚那太湖石面，“这么大的金色太湖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从何处得来？”

　　夜染衣闻言便将发现此石的过程讲述给武双艳听，武双艳听完后感慨不已，“听闻那荷塘原本就是由以前庄户所种的藕塘所改建，看来，那位卢老板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家别院的荷塘里竟还会埋着这样珍贵的金色太湖石。”

　　夜染衣微笑：“金色太湖石虽然珍贵，但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面前的这座太湖石，寓意深远，才是真正的世所罕见。娘，这便是我的另一个想法，若是有用，或许可以保我夜家平安。”

　　武双艳看着那“天齐”二字，“染染是想将此物献给朝廷？”

　　夜染衣：“十月十六乃是万寿节，若是钦差大人赈灾一事顺利，那时也该回宫复命了，江南今年虽然水患频出，但是在灾情结束之后，有祥瑞之物被人从水中发掘，娘，你觉得圣上是否会龙颜大悦？”

　　历来帝王在位之时，若是民间不断发生灾祸，难免被世人认为是帝王失德，因此才会天降灾祸于黎民以做警示，史籍中多有记载，有帝王因为在任时天灾频出，不得已下发罪己诏，以求上天原谅。

　　比起天灾所造成的损失，天子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和政绩。若是在灾祸过后，从受灾地发现祥瑞之物，这不仅表明天灾与帝王无关，更寓意着上天也庇佑着这一国子民。

　　武双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夜染衣的脑袋，“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是怎么转悠的，竟如此聪明。”

　　夜染衣腼腆一笑，“娘，既然钦差大人已经对我们夜家有了想法，那我们的动作必须得赶在钦差动手之前，主动献出家财，先搏一个好感，再呈上此物，求一个万全。”

　　武双艳思索片刻便做出了决定，“事不宜迟，染染，娘恐怕要马上去趟杭州府了。家里可能会不大安全，你先不要回家里，继续在这个院子住几天，等娘把事情办完，就来接你。”

　　夜染衣笑着点点头，“我等着娘的好消息，娘，一路平安。”

　　武双艳俯身在女儿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两下，随后立刻指挥着小酒将那座太湖石包好装箱，吩咐下人抬上马车，也不再多留，径直骑了马向杭州府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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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午后，镇北侯霍誉刚刚结束和幕僚们关于建坝位置的商讨，这时有侍卫呈上一封拜帖，说是夜家的掌事者求见。

　　霍誉眉峰微挑，接过那封拜帖粗略看了一眼，思忖片刻，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没过多久，就见侍卫领着一个清瘦的男子进了屋。

　　待走得近了，霍誉才看清那男子的面容，不由一愣。那人虽然一身素色男子长衫，但身段纤秾合度，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唇若丹朱，分明是个美貌女子。

　　只见她撩开衣摆跪下行礼，“民妇武双艳见过大人。”

　　霍誉眼睛微微眯起，“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武双艳：“这些日子以来，夜家商铺时常有人暗访，民妇心中好奇，便命下人多方探查，这才寻到此处。”

　　霍誉：“兴许我是个商人，刺探别家行情也是常事，你见到我便跪，就不怕跪错了人？”

　　武双艳：“整个江南，有能力与夜家竞争的商户不多，其中没有民妇不认识的。暗访之人，带有北方口音，且行事举止颇有章法，联想近来的江南水患，于是民妇斗胆猜测，恐怕不是商户竞争，而是钦差大人莅临。”

　　霍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自称民妇，看来就是那位夜夫人了，江南富商中数一数二的夜家掌舵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霍誉屈指轻敲桌面，“你口气倒是不小，人也还算机灵。找到本官，所为何事？”

　　武双艳见此人虽未明言自己的身份，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度和威严做不来假，再结合自己这段时间搜集到的信息，可以断定此人定是此次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

　　她从袖中拿出一卷账册，双手递出，“民妇有冤要诉。杭州知府归崇彦，搜刮民脂民膏，私扣赈灾钱粮不发，鱼肉百姓，又打着赈灾的旗号，数次逼迫商户捐银捐粮，夜家前后捐钱粮数十次，但是不仅没有记录在案，且所捐钱粮皆是去向不明，近来，归知府又多次催逼，甚至不惜绑架小女，威胁民妇，万般无奈之下，民妇只好斗胆求大人施以援手，惩奸除恶，救百姓于水火。”

　　霍誉接过账册，细细翻看，里面果真是记录夜家自水患初起，多次向官府捐献钱粮的账目，且每一笔款项的来历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有据可查。

　　武双艳见霍誉一直皱着眉头，忍不住又开口道：“大人，这账册中的每一笔款项都可以查验，夜家在江南经商多年，以仁义为本，这些年赠医施药、修桥铺路，为百姓所做善事不胜枚举，如今江南水患，又岂会袖手旁观，只是家业耗去大半，却仍被官家冤枉威逼，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霍誉合上账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官知道了。只不过江南如今局势复杂，本官奉旨是为赈灾而来，不是为了你一家私怨。你可明白？”

　　武双艳闻言依旧面不改色：“民妇明白。所以民妇此次前来，除了诉冤，还另有要事想要禀明大人。”

　　霍誉眼中多了一丝兴味，合着这小妇人前面说了这么多原来只是铺垫，“你且说来听听。”

　　武双艳又从袖中抽出一卷小册，递向霍誉：“大人，这册中所记乃是夜家如今所剩的全部家业，民妇自小笃信佛学，如今江南百姓大多受灾患所苦，民妇别无所长，愿捐出全部家业，帮助受灾百姓度过难关。”

　　霍誉接过那小册，见上面记录的果真夜家在江南各地的产业，甚至京津巴蜀等地的产业，也都悉数记录在册，比之先前他派人所探查出来的，更为详尽，可见确实是夜家的全部资产。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目光复杂，“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既然敢在本官面前夸下海口，就当知绝非玩笑，你们夜家这些年的基业，可是转瞬就没有了，你难道不会后悔？又或者，你还有什么条件想要本官替你完成？”

　　武双艳唇畔微勾，“大人明察秋毫，民妇确实有一个条件。”

　　霍誉微微靠向身后的椅背，“说吧。”

　　武双艳叩下头去，沉声道：“民妇只求大人能保我一家平安。”

　　霍誉眸中精光一闪，他定定的看向武双艳，片刻后忽然朗声笑道，“夜夫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好，你的这个条件，本官应下了。”

　　武双艳呼出胸中一口浊气，再次磕头，“多谢大人。”

　　她挽着男子发髻，头发拢在脑顶，此刻磕头之时，衣领后翻，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脖颈，霍誉不经意间一瞥，看到那抹白皙延伸的尽头，有一颗朱砂似的小痣，

　　他清咳一声，“你且起来吧。”

　　武双艳闻言起身，虽然面对的是钦差大臣，朝中要员，但仍旧眉目淡然，不卑不亢。

　　霍誉心中暗暗赞赏，此女观之不过双十年华，虽出身商贾，却不染一丝市侩之气，风姿卓绝，更是心智过人，难怪能凭一己之力，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家业。

　　他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语气略温和了一些，“夜夫人，你且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本官一定会做到。而且你们夜家于赈灾一事上做出的贡献，朝廷也绝对不会视若无睹，待事情了结，本官会上报朝廷，为你们夜家求得嘉奖。”

　　武双艳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个男子礼，“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霍誉：“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多留夫人了。”

　　武双艳：“民妇告辞。”说完，她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下，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说着转身又对霍誉行了一礼，“民妇家的田庄前些日子无意间挖出一样物什，此物民妇不敢私藏，既然如今得以面见大人，还望大人将此物收走，代为上交朝廷。”

　　霍誉微微拧眉，“你这是要贿赂本官？”

　　武双艳连忙摆手，“不不不，民妇岂敢，大人还是先看过此物再说吧。”说着跑到院子里，吩咐一直候着的小酒命人将那物什抬了进来。

　　霍誉也随着武双艳走了出来，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他们抬进来一个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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