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的看门犬

　　“你个傻小子，怎么又着了人家的当！”
　　布偶熊扶着脑袋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仍是一脸郁闷，我拿出小刀想冲过去帮他割断，那布偶熊往后退了几步，仙游拦住了我，问我想干什么。我说我想帮他隔断那些绳子。仙游笑我，你这个架势看起来像是要去割喉。
　　“这壳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他说。
　　我闻言重新审视面前这只布偶熊，他双手捂着脸，可怜巴巴的，一会儿又分开手，偷偷看我们。这孩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瑟瑟缩缩的。我想着，也像之前一样，蹲下来看他，熊也学着我蹲下来，双手扶着脸看我。
　　“两个傻子吗”我听见仙游小声说道。
　　我无语，脸上带着点笑意，尽量让自己保持无害，我朝他招了招手，那孩子又歪了歪头，双手着地，竟向我爬了过来。到我跟前的时候，小孩把脑袋凑近我，像小动物似的嗅我的味道，我抚摸几下他的熊脑袋，那孩子直接躺我怀里，露出熊肚皮。我一边抚着熊肚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割掉头颈连接处的细线。仙游也蹲下来帮我扶住熊脑袋，待线全被割断，他顺势取下头套，露出里面一个可爱的小脑袋。这孩子，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眼神却是澄澈的，纵然有些茫然，但他的眼里仍是倒映出了我的身影。
　　“神木哥哥？”
　　“自己能爬出来吗？”
　　小孩蹭了几下，努力往侧边翻了个身，弱弱说道：“这里有个拉链。”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仙游眼疾手快拉开链子，小孩自己挪动挪动身子爬了出来。
　　“你叫信阳吗？”仙游先开口问了。
　　小孩按了按脖子，一边努力点头。
　　“小信阳，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穿着熊布偶装吗？”
　　信阳双手扶着脑袋，翻着白眼努力回想，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什么东西，猛地双手朝脑袋用力一拍，拍成个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倒，我急忙接住他。
　　我和仙游无奈地相视一眼，仙游觉得要把他带回去套信息，我却觉得，这仓库里的秘密如果不趁现在查探，会痛失良机。走还是留，矛盾之间，我们陷入了沉默。我盯着怀里的小信阳，见他穿着早上时的衬衫西装裤，便问仙游：“衡阳就是信阳吧。”
　　“肯定的。”仙游也盯着信阳看，“只是刚刚那货一看就是个小白兔，怎么看都和房间里那人的身手联系不上啊……”
　　两个人……
　　“我说，我刚刚在仓库的墙上看到了一些东西……”
　　矛盾的结局是仙游举手投降，跟着我进了仓库。我不放心将信阳放在外边，便也带着他进了仓库。这孩子还是很瘦，但肉摸着硬硬的，体重也够分量，想来是平时有好好锻炼，也有补充营养，如此看来他在养父母家的生活应该还算可以，为什么还会有杀害养父母的嫌疑呢？
　　我先放下这些疑惑，进了仓库时却产生了更大的疑惑。
　　放在地上的画全都消失不见了。
　　刚刚有什么人来过吗？我和仙游发出同样的疑问。
　　我们一直守在仓库外面，不然就是仓库里本来就还有人。可搬运画板画架需要时间，产生的动静也大，我们在外面待的时间也不长，没理由发现不了。而且又能搬运到哪里去，仓库里空旷，却也看不见什么地方能容纳那几十个画架了啊。
　　仙游直奔进仓库里间，我紧跟在后，却见那里摆了一张大床。一个女人横着躺在床上，头发顺着床沿垂向地上，身上不着一缕，两只手摆成对称的眼睛形状放置在两个□□之上。我们走近去看，才发现那床单原来是白色，只是被血染成了红。
　　“她已经死了。”仙游说，“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之前我进来的时候，她的脑袋破了，床单上并没有血。”
　　“所以这是后期弄的。”
　　仙游深深看我一眼，指着我怀里的信阳道：“这只熊当时蹲在角落，我进去后他就扑上来袭击我，我把它撂倒后就跑出去找你，我当时以为还有另外的人。”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道。
　　仙游愣了下，半晌憋出一句：“……哦。”
　　“有没有可能，人其实不是信阳杀的，而是别的什么人，只是信阳嫌疑最大。”我忍不住说道。仙游摸着下巴说：“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仓库墙壁上的那些画，画中的场景都与我的梦境一模一样，只是最后一副，两个小孩那里我没有头绪。”
　　“所以我们……可能要进你的梦里一趟。”仙游笃定地说道。
　　入梦，怎么入？我不解地看着仙游。
　　“嗯……”仙游又出了仓库外间，在还没有揭开面目的画那一边飞快动作，很快将所有画布全部摘下。只是另外两面墙，有一面墙上的画框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去思考空白的原因，我们已经迅速被另外一面墙上的画吸引了注意力。
　　从靠近门的那一边数起，第一张画上是一只填满画布的大熊脑袋，没有题字。
　　第二张画上是两个小孩，他们的脑袋上迸溅出黑红色的血。
　　第三张画里是燃烧的建筑物，我认了认，像是我与信阳认识的那家幼儿园。
　　我们继续往前走，第四张画是一个房间，那房间我太眼熟了，是信阳的养父母，那床上还放着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第五张还是两个小孩，只是这两个小孩与先前的不太一样，甚至……我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墙，这一张画与对面墙最后一幅的小孩很像，都有一个小孩有金色的眼睛，但这两个小孩在这里的待遇可不怎么样，他们被画在红色的火焰里，仿佛在被灼烧之中。
　　第六张……很凌乱，用了毫无规律毫无秩序的笔触，乱涂乱擦，宛如小孩的恶作剧。
　　第七张……仙游情不自禁，甚至笑到蹲下去捶地笑。一个小人插着腰大笑的模样，看着十分天真，也十分有趣。
　　“看来杀人者另有其人啊。”仙游咳了几声，止住笑意。
　　这里的画都看遍了，仙游便带着我和小孩回了他自己的家里，其实他本来是想带着去旅馆，但我觉得带着个小孩不太方便，于是三人还是直接回到东区去了。
　　小孩这一觉睡得可香，从天亮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摸摸肚子，不敢说话，只怯怯地望着我们两个大人。无法，我只好撺掇仙游带我们两个小孩和小小孩出去玩，哦不，是进食。仙游看着我们两只恶狼，无奈地顺从了。
　　东区的夜市，络绎不绝的人流，花样百出的摊贩，眼花缭乱的小吃。我甚至想一样一个地拿给小信阳，仙游阻止了我，并且催促着我们加快脚步，带我们去了一家看起来很是高档的餐厅。
　　餐厅上挂牌，黄大仙饭店。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仙游拍拍我的肩膀，道：“先吃正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这店你开的？”
　　“嗯！”得意地点头。
　　“旅馆也是你开的”
　　“嗯嗯！”骄傲地点了两下头。
　　“你很喜欢黄鼠狼吗？”
　　“嗯嗯嗯！”
　　我们进了饭店，迎面而来就是一身一米多高的黄鼠狼雕像，堪称金碧辉煌，栩栩如生。
　　我和信阳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跟着前来引路的，恭恭敬敬的服务员小姐姐走进一个包厢，拿了菜单，我直接越过仙游递给信阳，小信阳先是弱弱地看了看面色不变的仙游，在瞅瞅我，见我点头，他就放心地开始点菜。小孩可能是从小养成的穷习惯，我接过单子一看，全是些素的便宜菜色，难怪说是只兔子。
　　仙游拿过菜单，又加了几个肉菜，这才送走了服务员小姐姐。
　　待包厢里只剩我们三个的时候，仙游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便朝向信阳。
　　“信阳，我们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信阳正乖巧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
　　“嗯嗯，神木哥哥问吧，只是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想不起来？
　　“你知道衡阳吗？”仙游问道。
　　信阳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见过他吗？”
　　“见过。”
　　这时，服务员小姐姐敲门进来，给我们各送了一杯柠檬水。
　　“他长什么样？”小姐姐出去后，我追问道。
　　信阳眼珠往上瞅着，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长得很漂亮，有的时候是一只大猫咪，有的时候是一个长得很帅又很温柔的大哥哥。”
　　“黑色的大猫咪，眼睛是金色的？”
　　信阳睁大了眼睛盯着我，惊奇地问道：“神木哥哥怎么知道？”
　　我还没回应，仙游便打断说：“那你平常都在哪里见到他，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在一个房子里，房子外面有森林，有池水，我们经常在那里玩。”信阳抱起水杯喝了口水，大概是觉得酸酸甜甜的，又恋恋不舍地喝了一口，“说什么的话，他经常会让我不要害怕，他会保护我这样的话。”
　　很多条件都和梦境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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