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的看门犬

　　“此刻的你们是不是因深处未知之地而陷入无限的迷茫之中！”少年刻意压住嗓子，企图制造一种庄重深沉之音，但无奈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音被扭曲之后除了飘忽不定之外，无功可成。
　　“这孩子怎么学起公公来……难道我辨识错了属性？”身旁的汉子发出疑惑的声音，这声音被少年听到，飞来一个凶狠的瞪眼，“闭嘴吧你这愚民！”白发少年的面具挤压着脸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但他依然很有气场，应是经常模仿。然而此时在场的人怕是除了我和身旁的汉子外没人认真听白发少年的号令，有个大腹便便看起来就是土豪的家伙直接嗤笑出声：“孩子下来吧，有病就别现，没钱叔叔借。”
　　“闭嘴，难道你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此刻面临的危机嘛？”白发少年急得直喊，原先的气场瞬间垮掉，我摸摸下巴，听少年说道，“我们现在正在一座塔里，这塔最少六十层高，除了电梯和楼梯以外没有其他门可以通向其他地方，我们被关起来了！”观众们瞬间安静下来，刚刚的土豪该是觉得可笑吧，正准备抬手来一波指点江山，一位穿着职业套装，戴着无框眼镜的女士即开口问道：“那我们是被谁关起来了？又为什么要关我——们？”
　　我们被拘禁了？
　　我身边的汉子——李强大叔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是啊，如果这是一起案件的话，犯罪嫌疑人的动机是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如果是一次性关进来的话，犯人的数量应该会很可观，但如果犯人只有几个，那就会是连续性作案，那么目的是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我拍拍他的肩膀：“入戏太快了。”他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我往上一指，“你看上面。”
　　塔的内部呈螺旋状，最尖的塔顶，也是光源所在，但此时，光芒之下，飘浮着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家伙，我估摸着这也是个中二病，因为他也戴着面具，而那个面具我们都很熟悉。我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忍不住抬头看着上空那尊大神发愣，更有甚灵敏者直接下跪。他的背后自带光芒，气场从他被所有人注意到的瞬间席卷全场。
　　我在内心忍不住感慨：真是吸热啊……
　　这尊自主吸热的大神就是爱看星星看月亮的鬼皇。原谅我，我历史真的不太好，所以记不清他有什么丰功伟绩值得被历史铭记，毕竟八卦才是人类灵魂的一手补给养料。
　　“他说的很对，你们确实是被关起来了。”鬼皇非常享受众人的瞩目，然后说了一句毫无信息量的话。但是同一句话换了个人说而已，就成了那扔进湖水里的炸弹，湖面整个炸开，湖水四溅，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出不去，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死——”又是一句废话。但是众人却明显更慌了，白发少年低着头，手心使劲儿地按住面具，身旁的汉子……双手紧握胸前，颤颤发抖。
　　此情此景十分诡异，鬼皇满意地大笑，魔性的笑声自带混响，立体环绕无死角，穿过每个人的耳膜直达心灵，我低头，努力捂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嘴。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还是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天哪，仿佛听到了来自蓬莱仙谷的天籁之音。是谁？我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小哥哥，但这白衬衫又不好好穿，领子歪歪斜斜地立着，脖颈前的口子解开两颗，露出明显的锁骨一直蔓延到胸前凹出一个深V款，袖子半挽着搭在前臂，下摆也没有整齐地塞进裤子里，塞一半露一半，好生骚包的一个小哥哥。我忍不住想，这小哥哥是做什么营业，不知来生能否去找他喝上一杯。
　　“对待本皇如此无礼，你这无知的愚民想死吗？”天哪这个中二又在说鬼话了，难得小哥哥问了个有信息量的问题。可能是神听到了我的心声吧，这个中二终于说正事了。说之前他还咳了两声：“今天你们会来到这里，是神的旨意。首先，这正殿两边各有数张坐席，你们先去找到属于你们的坐席。”坐席？左右两边确实有许多不一样的椅子，甚至还有床，哪一个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坐席，这鬼皇不会又在搞笑吧？
　　“快点！”见我们迟迟不动，鬼皇催了一声。沉默一会儿，有人打破僵局，是刚刚的骚包小哥哥，他走进了一堆长沙发，床，太妃椅中，找到了一个柜子，倚在那边上，站定不动了。出头鸟没被枪打死，其他鸟也趁势出动，我在小哥哥旁边找到了一张床，我刚刚一眼认出它，说它是我的坐席也没错，我们家面积不大，我的房间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我平时读读写写吃吃喝喝的全在那床上。我走近一瞧，那床上被子褥子枕头还都是我家里的原版配置，那枕头上还有我妈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我一屁股坐上去，怜爱地抚摸它们：你们是怎么大老远跑这儿来的？
　　大概折腾了得有一个半小时才各自归位，在这一个半小时里，我趁机打量了骚包小哥哥的脸，然后我就完蛋了。这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呢，丹凤眼的弧度，眼角却微微下垂，硬生生把一双媚眼下垂成狗狗一眼的无辜眼，眼眶嵌在脸上嵌得很深，整一双眼睛是怎么深邃怎么长，那双眼睛抬眼看一下你，水汪汪地瞅着你，瞅得你心脏骤停。小哥哥看我瞅他，就抿嘴对我笑了，那眼神是一汪深渊，那笑颜是冬日梅花，含蓄又勾人，我使尽毕生之力闭上我的眼睛，克制住自己犯罪的欲望——哪儿来的美人欸！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相信有着这么纯洁无垢眼神的小哥哥，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人。
　　唉！耽美之色，实是空幻矣！
　　“愚民就是磨叽！”鬼皇背过手去，稍稍降落调整一下高度，以便愚民们能够更好地瞻仰他的伟岸身躯，“在场的所有幸运儿们，本皇再次宣告，你们作为被神选中的人类，将在这巴别塔里历经考核，留下来的唯一者将代替我，成为新一任鬼皇。”
　　我发誓，这是他出场以来说的信息量最大的一句。
　　“什么考核”
　　“我猜的没错！我们果然在巴别塔里！“
　　“唯一者……成为鬼皇？”
　　“留下来者……是说会有人留不下来，那留不下来的人会怎么样啊？”
　　七嘴八舌，嘈嘈切切错杂烦，大珠小珠砸铁盘，鬼皇觉得很烦。
　　“安静，巴别塔一共八十一层，出口只有一个，那就是最顶层。你们的前方有电梯和楼梯，你们可以选择任一方式到达顶层，但电梯里面不会有楼层标注，也就是说，你们无法选择一个固定的楼层，更不可能直接到达塔顶。”
　　“乘坐电梯能够到达随机楼层，一切以乘坐时电梯内部的质量为定，你们的质量由手环给定，就在你们的坐席上会有各自的手环，，戴上它就会立即给出相应数字。”
　　“楼梯则需要你们一层一层，一阶一阶地走，只可往上不可往下。”
　　“每一层楼都是对你们的考核，在这里，你们的时间会与外界不同，考核成功，无论考核时间多长，考核时间都将记为24小时，考核失败，则你在考核中的时间会以比外部时间的十倍计，则至死亡。”
　　“好了，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多了去了！
　　鬼皇这几段话如几棒槌砸下来，脑子再好都得砸懵。
　　“神，真的存在吗？”我脑子突然蹦出先前的绿色少年，他说，一切皆空。
　　“我有问题，我们的质量是指什么？”入戏很深的汉子问道。
　　“自己参悟。”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参加这种考核啊！“
　　“自己参悟。”
　　“神到底是谁啊？“
　　“自己参悟。”
　　“说到底一切只是你的恶作剧吧！你个封建余孽！“最后一个问题一冒出来，鸦雀无声，片刻以后，水声四溅，见红了。
　　我看过去，一个很普通的男青年，心脏处被剖出了一个洞。鬼皇手里拿着一把枪，应该就是光核武器，传说中只有鬼皇能够使用，可以洞穿一切物质的武器。
　　被震惊的人盯着尸体久久不能平静，而陷入恐慌的人捂住嘴盛住流下来的鼻涕和眼泪。
　　“我有问题！”骚包小哥哥又一次打破死寂，“成为鬼皇有什么好处？”
　　“如你所见，鬼皇是最接近于神的存在，你想要的都会有。”
　　小哥哥笑了，眼神却变得狡猾起来，我感到一股子恶寒，但想到刚刚的小天使眼神，我忍不住对小哥哥说：“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小哥哥看向我，就用那种让我恶寒的眼神：“那就杀掉他。”
　　“可能会死。”虽然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我不想死，所以……”
　　他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我已经领会，因为一具曾经企图反抗的尸体，这里的人已经不再有追根究底，和团结反抗的行为，但是他们想要出去，没有人不渴望自由，没有人不渴望生存。所以接下来，他们会乖乖地按照鬼皇所说，或选择电梯或选择楼梯，去开始他们的考核之路。按照鬼皇所说，只能有唯一者。那么，谁会成为唯一者脚下的白骨，谁都不想成为吧。
　　果然，有人已经开始走向电梯，而有人正试图找人合作联盟，不管怎样，局面都朝着鬼皇所要——或者说神所安排的方向进发。鬼皇消失在光里，我觉着，他已经躲在背后看戏去了。
　　骚包小哥哥的眼神此时已经恢复纯洁，他盯着手上的手环若有所思。
　　人前人后，人来人往，有些心思，在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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