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的看门犬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考核存在很多问题。
　　“各位，我们应该先冷静一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他的办公椅上，鬼皇已走，人心惶惶，却也有不少人镇定下来找回了理智。
　　“不错，这件事情存在很多毛病，我们不可贸然行动。”老者抚着他灰色的鬓须，瘦如枯枝的手指摩挲着，眼里放射出智者的光芒，乍一看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这两个一脸大佬样子的人发话，周边果然有不少人停下动作，且逐渐靠拢，形成以二人为中心的小团体。我和那小哥哥相视一眼，也悄悄地凑了上去。
　　那老者说：“鬼皇二十年前横空出世，所握神兵利器，我们研究所对此研究了二十年，也不过得出些皮毛。”
　　“研究所？是G国的超生物研究所吗？您老就是墨教授？”
　　老人颔首，身边立刻有十几个人鞠躬行礼，好大派头。
　　“既是墨教授，比起我们这等凡人子弟，该是对这鬼皇有更深入的了解。”白大褂男人说，这语气里带着些隐隐约约的嘲讽，显得刻意。
　　“不敢，皮毛而已。”老者意思意思地谦虚一下，本以为会有识相地阿谀奉承一番，结果偏偏有个不识相的人傻钱多的土鳖大声嚷嚷起来：“皮毛皮毛！纳税人交了那么多钱给你们做研究，就研究些皮毛，你们吃屎的啊？脑子里全是屎？”老者对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土鳖十分不满，想是G国同胞，为维持形象，他也不好发作，好在识相的出来和了把稀泥，那老者才显示了一番自己的大度，继续说下去。
　　“鬼皇与凡人不同，他无需饮食，无排泄物，无体温，身体内部无血液，无骨头，却拥有意识，且可以接触物质。我们一开始推定其为具有实体化技能的魂魄。”
　　“噗——”那傻大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混到我旁边来，他捂着嘴偷摸着说，“你听他说什么了没有，技能，接下来是不是要给人设了”
　　“不具有生物生存的一切条件却得以存活，所以我们得出结论，鬼皇是一种超生物，但仍属于生物的一种。“
　　“他……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得出结论了？”
　　小哥哥说：“他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表达：他真的只研究出些皮毛。”
　　我觉得有点尴尬：“刚刚不是说鬼皇是魂魄吗？”
　　老者瞥我一眼：“理论上，我们否定魂魄存在说，不承认转世轮回的理论。”
　　“所以就强行归为超生物，科学家牛逼！”那傻大个啪啪啪鼓起掌来。
　　见老者脸上有点挂不住，那白大褂的男人懒洋洋地开口：“现在说鬼皇的本质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看看他给我们定下的规则。考核的方式就是一层一层往上走，想快点结束的就搭电梯，每一层楼都是一次考核，考什么，核什么，鬼皇什么都没说，还有这手环，测定质量的依据又是什么？”
　　“我看啊，我们还是得亲自走一遭才知道。”
　　“不行。”老者厉声喝止，“万一出事怎么办？”
　　“那就说明考核失败，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价值吗？”男人轻蔑的一挑眉，从椅子上起来，径直走向电梯。
　　“我的手环显示我的质量为97点，说明满分是100点，像我这么优秀的人自然是最接近完美的，那么这电梯会通往哪一层呢？”
　　门，开启，合上，人不见。
　　“那我们也走吧。”小哥哥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往我这儿一瞥，我立刻投降，跟在人后面巴巴地走了。不曾想那傻大个和面具少年也跟了上来。
　　“组个队吧，人多力量大，而且我看你们长得很像主角。”那汉子说。“喂！凭什么啊！”面具少年不服。“可能是因为他俩长得好看，不过也不知道是双主角剧本呢还是男一和男二，总之跟着哪个都不亏。”
　　我回过头郑重其事地拍拍那汉子的肩膀：“你果然入戏太深。”转过身，正好捕捉到小哥哥回头时未褪尽的笑容，瞬间即逝。
　　“你觉得那什么教授是不是真那么水？”
　　“呵，水是真的水，但一滴不漏。”小哥哥说话时，倒是头也不回了。
　　“他刚刚说的全是假话？”
　　“未必，只是他说的内容，稍微八卦一点的人都知道。”
　　我纳闷了：“可是我不知道啊。”
　　小哥哥顿了顿，问我：“你很八卦？”
　　我拍拍胸脯：“毫无疑问，那是我的解忧之道。”
　　“如果很八卦的你都不知道，那他岂不是……唔！”傻大个急忙捂住少年的嘴。
　　“那只能说明我神通广大，学识渊博。”小哥哥说完又懊恼地啧了一声，随后又变了脸色，挂了一张欣慰的面孔，“你们不知道……知识就是财富，一个八卦可以换不少钱呢。”
　　“说起来，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傻大个一边憨憨地说着，手上不停地顺着面具少年的一头白毛。
　　“哦忘了……不过，叫什么名字也不重要吧。”我说，“反正世事难料，上了电梯，迟早是要分开的。”这小哥哥怎么越走越快了。
　　“小青年，你这就悲观了啊，我们江湖上飘的都得有个名号，名号响的本事大，没名号的都是那炮灰，我看两位面相清奇，是个主角的料。”
　　“你那么想知道？”小哥哥说，“你出个价，我告诉你我们两个的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诧异地看着他，这小哥哥比我高了几厘米，只是不肯给我正脸瞧，我只能盯着他的侧脸发问。
　　“当然，能够成为商机的东西，我都能把握在手。”小哥哥十分自信，让我十分迷茫。
　　那傻大个不乐意了：“我说帅哥啊，做人不能这么财迷，不能赚这个黑心钱，俩名字而已你还要敲诈我，我看起来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吗？”
　　“不像，所以你还是收声吧！”面具少年终于挣开那汉子的手，越过他昂首挺胸地与我并行。
　　“这里面没钱可赚，我想快点结束游戏。”
　　我们站在电梯口，排队等着。
　　我的手环上显示1，汉子的手环显示70，面具少年“被”告知我们他的质量是50，小哥哥不肯告诉我们，我们无论智取还是武斗都无法使他就范，于是他的质量成谜。
　　“我们加起来也超过一百了，能到达哪一层啊？”
　　那汉子收起对我怜悯的眼神，说道：“不管去哪一层，总是往上走的。”
　　“呵，愚蠢的家伙，你以为会没有负层吗”
　　“负层，听起来就像是特别恐怖的副本了……”
　　小哥哥摆弄着手环，像是要把它拆下来，我说：“拆不下来的，锁死了。”小哥哥看了看我，一脸高深莫测，眼睛里那汪墨水更浓了。
　　“锁？那就一定有钥匙。”那汉子说着被面具少年拍了一巴掌：“你真的入戏太深了！”
　　人走，门启，又合上。
　　电梯缓缓上升，我们盯着右上角不停变换的数字。
　　1，2，3……
　　发着鲜红的光。
　　谁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汗水滴落。
　　终于停下。
　　30．
　　“果然是……主角光环，八十一层，我们第一次就来到30……”汉子兴奋地握紧拳头。
　　“蠢货，30之于81，可算是中等程度的考核了！”
　　确实，在方式方法都不知根不知底的前提下，贸然挑战中等程度的考核，怕是要死几个。然而，看着小哥哥十分果断地走出电梯，我心里就多了九分自信。
　　唉！耽美之色！
　　标着30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高楼林立，大厦冲天，半空中飞舞着精灵般的机械金属制品。空气里弥漫着清新剂混杂空调换气的味道，一尘不染的街道，模板样的房屋，我们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好帅啊……”面具少年率先发出感叹。
　　我回头看着那扇大门消失：“难道说……每一层都是一个世界？”
　　“那怎么考核？”小哥哥说，“入口的门消失，只有找到出口才算过了考核？”
　　“应该是应该是！不愧是主角！”傻大个拼命点头，“说起来这地方有点眼熟。”
　　“眼熟？”
　　出了大门我们就站在大街上，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扫地机器人在勤勤恳恳地为人民服务。那汉子犹疑片刻，便领着我们往前跑去，绕过了霓虹灯，又穿过了喷水池，我们到了一公园门口。天色渐昏，橙红色的光七零八落，成排伫立的樱花树，粉红色与白色夹杂着光的碎片在风中颤颤巍巍，稍不注意就扫落了一大片，洋洋洒洒，在空中划下矜持的一笔。
　　“奈奈子！“
　　如画背景中，公园长凳，墨丝轻扬，少女转过头来，脸色绯红如樱，瞳色明亮如霞。
　　“你是……”
　　少女纤纤玲珑音，直击那汉子心灵，猛地一撞，那汉子呼吸一滞，心脏骤停，直接晕过去了。
　　少女仍坐在长凳上，静若处子，遥遥如画中人。
　　风吹花落。
　　徒留我与小哥哥的沉默，与面具少年拼命扶起那份压在他身上的无与伦比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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