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无双

　　第三十六章

　　小侯爷在院里打拳，汗如雨下，浸染过汗水的肌肉呈现出诱人的小麦色。

　　他渐渐喘息，目光始终不离台阶上的小娘子，见她低声与侍女交谈，他心中一喜，自以为是，练拳越发狠猛。

　　等他打完一套拳已是大汗淋漓，微喘息走向她。

　　小娘子在台阶上立着，旁边儿还多了一抹妖娆身影，正是清清。

　　二人正在低语。

　　脸上罩来一道浓烈的阴影，阿鸾停止说话，抬眼朝他看去，唇角笑意比之前浓烈。

　　小侯爷喜不自禁，暗暗下定决心明天要多露出来一点。两三步走上台阶，立在小娘子面前，俯身把脸一探，笑眼盈盈看她，心中却不自觉有些紧张。

　　阿鸾却是瞬间明了他的用意，看了蕊豆一眼，蕊豆朝她微微摇头，表示没带身上。阿鸾只好抽出自己的手帕，抬手在郎君白皙的脸庞上擦拭汗水。

　　二人有比这一刻还要贴近的时候，却皆无这般亲昵。

　　男人轮廓俊美的脸颊上滚滚滴落豆大的汗珠子，滴到她手背上，散发一股炽热气息。

　　不经意的一抬眼，男人修长艳红的唇形撞进她眼帘。

　　那日夜间唇间缠绵，也不够此刻勾魂。

　　阿鸾往后退了一步。

　　“擦好了。”她淡淡说道。

　　郎君笑眼看她被汗珠热气熏得脸红扑扑的，极为可爱，他直起身，无比自然夺走她手里擦汗的帕子，往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长指挑起外袍里衣，扬长而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阿鸾。

　　清清扭过头，笑着朝阿鸾眨眨眼，“李郎君好身手，以后你可有福气了。”

　　阿鸾拧她鼻尖儿，“少说废话，我让你来可不是要说这些话的。这几日我观察过你的剑舞，柔媚有余英气不足，单靠你一人琢磨，半个月后都难琢磨出来，刚才让你瞧郎君的拳法，一招一式都要记住，参透招式里的气势，知道吗？”

　　清清练的是剑舞，往年跳这种类型的娘子不少，更何况去年芳芳也是因剑舞夺魁，她要出彩必须让人眼前一亮。

　　但亮点先人早想过了，这给后人的路越来越窄，到现在竟成了一条死路。

　　女子舞剑柔美有余，英气不足，去年芳芳一曲剑舞也有这个问题，却是一把细细软腰迷倒众人，这才侥幸得了花魁。二人一琢磨，觉得有必要改这毛病。

　　清清讶然，那误会可就大了。

　　刚才她瞧着郎君甜甜腻腻的笑容，走的时候尾巴还翘老高，明显是误会小娘子对他有什么意思。

　　结果什么意思都没有。

　　阿鸾见清清幽怨的看着自己，仿佛在替李长凤抱不平，不由哑然失笑。

　　这时一名下人捧着锦盒穿过院子，要去给石崇明过眼，一看是什么宝物，清清好奇，特地让下人拿过来看看，就见锦盒里装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琥珀杯，清清眸子一亮，却又想到什么，撇嘴道：“这样好的东西，谁送给你家主人的？”

　　“越王殿下差府上送来的，专门答谢前阵子石公赠他的响山琴。”下人解释道。

　　清清这才勾起唇角，抚摸琥珀杯身爱不释手，又疑惑道：“越王殿下一向只爱宝剑，怎么忽然对文人雅士的东西也起兴趣来了？”说着才想起昨夜自报家门的李郎君，李这个姓，李长凤这个名字。清清扫了一眼阿鸾，见她眉眼淡淡，对自己手里的琥珀杯也兴趣淡淡，就说道，“小阿鸾，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阿鸾接过琥珀杯看了看，杯旁有一轮红日，“如果我没看错，这便是名声响当当的‘海天落照’，只因在杯中注入酒浆，杯旁的红日便会缓缓西沉，日光溶溶不尽，就好像是红日浴海。世上一共有两只，原先都在宫里，后来越王御前护驾有功，圣人赐他了一只，再后来宠爱那薛小侯爷，便那另外一只给了他。”

　　说起薛小侯爷，清清不由笑道：“这位主儿是个妙人，明知昭阳公主爱慕他如痴，他正眼不看一下，反而看中她身边一个小侍女。昭阳公主生得明艳动人，长安城谁能及她，哪是一个小侍女能比，你说小侯爷图什么？”

　　“图个清净吧。”阿鸾往屋里歇息去，将落在一旁的书卷捡起，打算继续看。

　　清清瞅了一眼不感兴趣，继续八卦，“还有先前，为了一个豆腐店小娘子，大闹衙门，还打了昭阳公主身边得宠的小太监。说他不喜欢公主，偏偏屡次都与公主扯上关系。这郎君的心啊比女人还参透不了，黏黏腻腻断不干净，还是越王殿下好，洁身自好，听说今年都十八了，府上还没有一个侍妾。”

　　“他有隐疾？”阿鸾翻了一页书，眼也不抬问道。

　　清清一噎，忍不住抽出她手里的书卷，阿鸾朝她伸出手，“给我。”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清清把书背在身后，“一个有隐疾，一个风流花心，若是你选哪个？”

　　“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偏要在这两种里选？”阿鸾疑惑问道。

　　清清一本正经点头：“都死绝了，只剩下这两个男人。”

　　阿鸾见她穷追猛打，知道想探听什么消息，偏支着下巴凝神许久，半晌说道：“我不告诉你。”

　　清清挑眉，“那我不还给你书。”

　　“好啊，那我看另外一本。”阿鸾亦挑眉，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春秋》，这书她读来枯燥，见清清追来，便摊开书往她头顶上一盖，含笑扬长而去。

　　等清清把《春秋》揭下来，面前早已没了人影。

　　小侯爷打完拳大汗淋漓，去浴房洗了一通，抬胳膊一嗅身上再没汗味儿，才去找阿鸾。

　　阿鸾正在花园浇花，他跟后院养的黄狗儿一样粘人，她走一步，他紧跟一步，笑容甜腻，不知不觉腻歪到晌午时分。

　　阿鸾回头，“过来。”

　　像跟溜小狗儿似的。

　　小侯爷皱了皱眉头，咧嘴却快到后脑勺去，翘着尾巴屁颠屁颠过去，眼睛发亮瞅她，只差问：啥事？

　　见他这般迫不及待，阿鸾似被逗到，抿了抿平直的唇，不由泻出一两分笑意，“第三件事我想好了，往后每天来园里给这些花草浇浇水，免得它们残败。”

　　“就这样？”小侯爷忍不住问，就这样简单？

　　阿鸾点头道：“就这样。”

　　这是女儿家做的闲活儿，他是男人，做这些难免屈才。想到这里，小侯爷忍不住看她一眼，她看不起他？自己挺好的啊，容貌拿的出手，身份拿的出手，哪哪不差。或许先前越王徒手刺大虫的英勇事迹，吓到她了，觉得太过凶悍粗犷，要让他浇花压压这一丝匪气，学文人墨客文雅一些。

　　小侯爷翘起唇角，小娘子想的真周到。

　　如此一来，还剩下六个愿望，阿鸾却不急，让他在半月里先做全这三件事，小侯爷志气满满，这天入夜就没回侯府，继续留宿石公家里，第二天一早带仆人去五味斋买早点，回来时小娘子还未醒，他叮嘱侍女轻手轻脚的，把早点搁她屋里。

　　趁小娘子还没起床的空隙，时间还早，清晨雾气蒙蒙，小侯爷在廊庑下逗刚从东市新买来的鹦鹉。

　　鹦鹉在笼子里乱扑棱，嘴里怪叫，下人不知如何驯服，越发慌乱无措。

　　小侯爷见了，让人取来一盆水，将笼子挂在上方，小鹦鹉眼珠子咕噜往下转，瞅见水盆里只有一抹影子，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越发安顺，小侯爷低哄道：“乖鸟儿，叫阿鸾。”

　　“阿鸾！阿鸾！”鹦鹉欢快叫道。

　　小侯爷笑得眼尾弯弯，凤眼里流光溢彩，引得几个大胆的侍女频频偷看他。驯养鹦鹉斗鸡，他这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忽然身后屋门一开阿鸾走出来，正好见到郎君风姿俊美、侍女眉眼含春的一幕，郎君侧过脸看她，唇角的笑容尚未散去，一见到她，眼里更为明亮。

　　“阿鸾！阿鸾！”

　　鹦鹉叽里咕噜叫唤不停。

　　迎着晨曦日光，郎君五官轮廓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俊美异常。

　　阿鸾不免一怔。

　　小娘子醒来，小侯爷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在院里打拳，阿鸾坐在屋里吃他买来的阳春面，等到小侯爷大汗淋漓打完拳，蕊豆笑盈盈请他进屋，小侯爷心里却有点儿别扭，毕竟自己刚出一身臭汗，熏人厉害，但最后还是去了，一进屋就见小娘子挑着筷子说，“面糊了，现在去重新给我买一碗。”

　　她语气轻快的，还说明是“为她”，为了小仙女儿，小侯爷自然乐意至极，“我一身大汗，待会儿成不成？”

　　阿鸾放下筷子，“不成。”

　　小侯爷只好应下，忍着一身臭汗出门，扫视四下没人，招来最近处的下人，低声吩咐道：“去五味斋买一碗阳春面，买完赶紧回来，不要让面糊掉。”

　　下人看向他身后，“郎君……”

　　小侯爷察觉到什么，转过身，就见阿鸾笑盈盈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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