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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甄禾两手拽着易川胳膊,全身的重心都是信任地放在他身上,下了床也只能单脚站立着,直至感到腿部肌肉酸痛,才慢慢回味过来他的意思。
她咽了咽口水,指尖朝着他:“你……”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跟我……住一块儿?”
易川猜测她不止腿脚受了伤,脑部某个神经中枢可能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他也没急着开口解释,扶住她的腰帮忙支撑住身子,又拍了拍她袖子上的灰,低头沉默了一阵子,等她自己心领神会。
甄禾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易川不知道她千回百转的脑神经又突进到了哪儿去,斜着眼睛轻蔑地看了眼她,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冷冷地抛下一句:“没胸没屁股,就是一根行走的牙签,肉全长在不该长的地方,别说住一块儿了,睡一张床我都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你瞎担心什么?”
这番讥讽之语把甄禾所剩不多的小女生自尊伤害地体无完肤,她面红耳赤地挣脱开身子,恶狠狠骂道:“行,我牙签,我自己走了,用不着你搀着!”
她腿脚不便,奋力走两步都要花上几分钟,易川站在身后看了她老半天,最后像是抓小鸡仔似的,把她后衣领往后一扯。
甄禾重心不稳直接向后倒了下去,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撞到冰冷坚硬的地面,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易川也不再跟她开玩笑,侧着头认真说道:“你这种样子,肯定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头。”
“甄禾,你好好想想吧,别只顾着跟我怄气了。”
※※※
两个小时后,甄禾在家里头整了满满几大纸箱的行李,估计还嫌不够,拐着一条腿四处翻找有用的东西,拼命塞到包里头——她那熬夜掐点抢购来的冰淇淋机,因为体积原因被易川粗暴地丢了回去;五花八门的开价护肤品,他毫不客气地拿出来放回了原地,还威胁她只能拿三样;款式不一的衣服裤子,一个拼命往里塞一个拼命往外拿,最后在易川好声好气劝告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后,终于结束了战争的硝烟。
甄禾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几大箱东西,最后萎缩成了一小袋行李,心里头酸涩不已,觉得以后自己是没好日子过了。
她牵着一条狗,泪眼婆娑地关上灯,恋恋不舍地把门锁上,一步三回头,算是跟她相处已久的废墟贫民窟做了个道别,易川还嫌她走得慢,直接揪着她衣领丢到了车里头。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开车一边骂:“你们女孩儿怎么那么麻烦?跟你说了不用带那么多,你家有的我家里头也有,又不是让你住荒漠冰山上去,拖家带口的做什么?浪费时间!”
“能一样吗?”甄禾不服气地回嘴道,“你们男人一个个都那么糙,生活一点都不精致!我为自己考虑下怎么了?”
“哪儿糙了?我又不是你弟!”
……
看着前座鸡飞狗跳的画面,后排金毛无辜地眨着眼睛,摇着尾巴看他们,最后憋闷地垂下耳朵将噪音格挡开来,掐爪一算,觉得以后轻松的快活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
甄禾心里头虽说多有不满,来到易川家里头之后,所有的负面情绪倒也烟消云散。
她一瘸一拐地把每个房间看了个遍,真是越看越喜欢——哪哪都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又大又宽敞,浅色调的装潢衬得窗明几净,茶几上还放了盆多肉,拿细口小玻璃瓶装着,一看就是长时间被易川娇生惯养的玩意儿。
她跑去看了眼自己的房间,那本来是闲置的一间屋子,专门放杂物,可是却也比她原来的卧室好了不止一倍,还是向阳的,每天说不定一拉开窗帘,太阳就能晒在身上,在这冬天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
这会儿易川正帮她铺床,嫌她杵在这地方碍事,又一脸嫌弃地把她给赶了出去。
甄禾也不生气,兴冲冲地跑去看了眼冰箱,这大家电都不知道比她高了几个头,既能干湿分储又可以三档变温,怎么看怎么对胃口——她连哪层格子放哪些东西都规划好了,鲜活保湿区放蔬菜水果,干货区放红枣坚果,冷冻室一定要装上满满的海鲜跟冰淇淋。
甄禾觉得易川这人实在是喜欢暴殄天物,这么个大的冰箱,里头居然只有几瓶矿泉水跟茶叶,活得跟一退休老干部似的,还不如拿来给她,真是浪费资源!
她越想越兴奋,一回头,开心地大喊:“易川!”
易川正在房间帮她整东西,安安静静的家里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他差点没把手上东西给扔了。
“你干什么?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甄禾踉踉跄跄地跑到他面前,抬手勾住他脖子,两脚一蹬就挂在他身上,咧着嘴笑起来。
易川毫无防备,感觉身子一紧,又怕她摔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抱住。正要训两句,看着甄禾在面前几乎笑成了个二傻子,心里忽的就没了气。
甄禾像是一只树懒似的,抱着一根树枝就不放手,两只脚缠在他腰际死活不下去,可也不知怎么的,易川抱着这么个人,竟也没觉得有多重。
眼前这个人,是他在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之中,好不容易捡到的一块漂亮的璞玉,跟其他经过精雕细琢的玉石不一样,它粗糙又不起眼,可是从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石皮看进去,又会发现里头藏着的宝玉光芒,惊艳却不足为外人道。
弥足珍贵,无人知晓。
幸好。
易川紧紧搂住她腰,哑着嗓子问:“你又干什么了?”
“我看见那个冰箱,里头能装很多东西,”甄禾笑着说,“我觉得里头要是放满吃的,我们可能一个月都不用出门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易川细阅着她的眉目,感觉喉咙直发紧,哑得快听不出来原来的音色,丝丝痒痒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开来,身子里头的热血不停地翻滚叫嚣,直往脑袋上头涌去。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他感觉周围场景慢慢模糊扭曲,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把他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再不能挣脱。
易川胸口闷得厉害,最后侧过头,实在忍不住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甄禾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慌慌张张跳到地上,抬手一摸他额头,竟然烫得厉害,面庞泛着不健康的血色,咳嗽得太厉害,连带指尖都是变得滚烫。
“不会吧,你、你什么时候病这么厉害了?”甄禾赶忙把他扶到床边,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那个……你那个退烧药放哪儿了?家里头有吗?”
※※※
易川这个人,平时实在是太仙气腾腾,不食人间烟火,在别人眼里就一病毒抵抗物。
可是一生起病来,简直比人间凡夫俗子还夸张,整个人面红耳赤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也不消停,不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甄禾叫苦不迭:自己断了条腿,还得拖家带口照顾个发烧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凄凉的事情?
易川被她灌了两口药之后,总算是勉强窝在床上睡着了,甄禾怕他冷,从柜子里头搜刮出两条被子,尽数盖在他身上,四个角仔仔细细地卷进去,直至密不透风才作罢。
她又将毛巾打湿,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等到所有事情忙完,甄禾已经累瘫在位子上,心里头把易川骂了个遍:成天到晚骂我骂得挺欢,自个儿生起病来照样不省心!
易川睡着之后,估计身子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眉头一直蹙着,偶尔嗫嗫两句,也听不清在说什么,甄禾凑过去打量了他一会儿,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平时不挺能嘚瑟的吗?你看你…生病了照样不人不鬼,也不是铁打的嘛…”她大着胆子抬手轻轻在他发梢摸了摸,又手腕一转,抚上他眉眼,像个女流氓似的在那边揩油,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唔……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病了也好看。”
看惯了他平时黑着脸骂人的刻薄样儿,忽然见他病成这番,甄禾心里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人在清醒的时候,不管多有能耐,举手投足哪怕能让山崩地裂,也总有那么一天,会脆弱地不像话。
人是多么不堪一击的生物。
可他们又是那么厉害,随随便便拿样东西,水、火,或者是自己的双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几样小动物,又创造出万千发明,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同类的□□或是心灵,毫不顾忌地破坏着周遭的自然环境,山川河流可以瞬间掌握在手,高楼大厦能够霎时轰然倾颓。
这么强大的物种,却是敌不过没有生命形态的小病毒。甚至受不了失去,不舍得分别,不愿意受伤。仿若一点点小的痛处,就能让他们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这个世上,究竟孰强孰弱?
甄禾叹了口气,正准备回房睡觉,还没来得及起身,易川被子里的手忽然抽出来一把将她拦住。
“再陪我...陪我会儿吧,行不行?” 他看上去意识不清,也不知到底是做了梦还是真的舍不得她。
甄禾看他睫毛轻颤着,面色痛苦,心一软又坐了回去。
“行,你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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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烧发的,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