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别拽了

　　易川做了一晚上噩梦。
　　也说不上来梦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记得画面模糊，人影来来往往，他头疼得厉害，胸口闷堵，身子里像是藏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几近要把自己烧穿。

　　恍惚之中，又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笑着说话，喋喋不休，聒噪又烦人，可是当没了那点声响，他就再次回到了无尽的梦魇之中。
　　易川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刚刚好扑了个满怀的温香软玉，这让他觉得万分迷恋又依赖，就连嘈杂话语都成了温柔的安慰和软糯的呢喃。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入了半边脸颊。

　　烧退去了一大半，就是前半夜没怎么睡好，脸色有点差，不过比起前两日的苍白之感，也多了几分温润的红晕，精神了很多。

　　易川刚恢复意识，头脑空白了几分钟，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沉——一抬头，身上足足压了几层厚棉被，这还不够，上头又盖了条毛毯，都快比他身子还要来得厚。
　　半个枕头都是湿的，一部分是他流的汗，还有一部分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破抹布，湿漉漉的，趟了一床的水。

　　他喘着粗气，正打算抽几张纸巾来擦擦汗，一侧头，看见隔壁金毛大爷在他身边睡了个四仰八叉打呼噜，甄禾横躺在对面，张着嘴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她裹着个大棉袄，居然连被子都没盖。

　　清晨起来睁开眼，易川心里头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面前一人一狗给宰了。
　　他觉得自己昨天失了意识，竟然没被他们给弄死——简直就是生命奇迹！

　　易川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把甄禾丢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头，又拖着死鬼金毛回了它的狗窝，这才松了口气，把屋子做了个全方位的消毒净化。

　　两个吃白饭的虽说性子懒怠，但是作息规律感官十分敏锐，一到饭点便双双睁开眼睛，甄禾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她一侧头，又瞧见金毛碗里头倒上了满满一碗狗粮。

　　“你烧退了吗？”甄禾看着易川问道。
　　“托你的福，没死成，”他摆好筷子，看见她鸡爪向桌上食物袭来，飞快地往她手背拍了一掌，“你手洗过没？”

　　甄禾被他事儿逼精神给折服了，边在厨房漫不经心地洗手，边问他：“易川，你昨天吓死我了，好好的突然就倒了下去……你怎么回事儿啊，真的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家里头唯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你了——哎，你这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带这么多。”

　　易川这会儿蹲下身子看着甄禾打包带过来的行李，昨晚没来得及帮忙整理干净，剩下是各种打结了的数据线跟充电器，等到把这些拿出来，他发现最底下放了许多包五颜六色，款式大小不一的东西，看着怪幼稚的。

　　易川以为是她从某个地摊买来的什么玩具，好奇拿出一包看了眼，被甄禾面红耳赤给抢了回去，还气愤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能随便动女生的东西呢？”
　　说完，她心虚地把那包卫生巾藏在了口袋里，又夺过包拉上了拉链：“成天乱翻！”

　　其实方才那短短一眼，易川也看清了那到底身为何物，他手抬在半空，尴尬了好一阵子，却还是嘴硬道：“你有什么好藏着掩着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甄禾坐在桌前拿起一颗水煮蛋，把它想象成易川，重重地往桌上一磕，白眼快要翻上了天，吃了口后含糊道：“那也不能翻！我让你给我看看你电脑硬盘里头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你敢吗你？”

　　“神经病……”他没好气骂了句，边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茶，全力想把一大清早冒出来的心火给降下去，“这能一样吗？”

　　“本来就是！谁不知道你们男人那点下三滥的爱好？”

　　易川恨得牙痒痒，真是想把茶泼到她头上，甚至都没来得及奉上电脑硬盘以证自身清白之躯，却最先替广大男同胞发声：“我们男人怎么你了？爱好怎么下三滥了？就你最高尚，你之前还跟我学生有一腿呢，我生你气了吗？”

　　……

　　新账旧账一起翻，两人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金毛夹着尾巴“嗷呜”一声逃去了阳台，后腿一抬自己把门给锁上了。

　　这一早上，甄禾都是以易川翻开她无数黑历史为由，待在房间里头玩手机死活不出来；易川一时半会儿懒得理她，也难得图个清净，把另一份早饭仔仔细细打包完给隔壁的老太太送去后，就在书房开始工作。

　　电脑开机还不到几秒钟，外头又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易川忍着隔壁老鼠扒了半天墙，往肚子里灌了两大杯清火茶，终于忍无可忍破门而出。

　　“你又干什么？”

　　甄禾正坐在浴室门口不知在研究什么，见到他正儿八经地板起脸：“我要洗澡。”
　　这句话听着真是生硬又勉强，然而剥茧抽丝仔细一品，能尝出点拉下脸皮请求的味道。易川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

　　他过去帮忙调了调水温，又不忘嘱咐道：“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你一个人在家里头可以吗？”

　　甄禾听到这话，也不顾两人还在冷战中，一屁股坐起来连忙问了一大串：“你去哪儿啊？跟谁出去？等你回来……”
　　易川下意识接上：“行了，我回来还爱你，赶紧洗吧。”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禾站在原地愣了有一个世纪，动了动嘴巴，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浴室的灯光热得她从头到脚都在发烫，耳根子连带脖颈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她硬着头皮开始洗澡，忽然发现这杀千刀的易川把水温调得实在是热。

　　“妈的，烫猪呢。”甄禾弓着腰洗头，咬着牙恶狠狠地骂了句。

　　※※※

　　易川下午确实有件重要的事情，昨天孔文轩打电话过来，说是他们高中班上所有同学组织去学校看老师。

　　他不是个太爱凑热闹的人，看到人多的地方就发怵，但是转念一想，自打毕业后好像也确实也没怎么回去看过，高中的时候总觉得学校无趣又刻板，可是直至离开校门，才发现那时候的日子其实也算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用想，只顾着一头学习，一点点杂念都没有。

　　易川靠在椅背上，捏着笔盖对着眼前书本发呆。

　　他发了会儿愣，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身往书架倒数第二层翻找了下，平时堆积的书册太多，找了有大半个小时才扒拉出一本古旧到泛黄的相册——里头放了许多高中时候的照片。

　　当然不是易川自己整的，毕业之后班长给每人都送了那么一本，里头放了好些值得纪念的照片。

　　他压根儿不怀旧，说难听点就是没心肝儿的，平时记得的时候也不会特地去看，不记得的时候更别提，说不准下一秒就跟着他那些书一起卖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缺失的心肝随着甄禾的出现慢慢长了回来。

　　易川随手翻开一页，看见照片之中的少年坐在桌前写字，骨骼见长，撑起了宽松的校服，五官看着还很稚嫩，俊朗的眉眼满是傲慢跟轻蔑，不知道还以为摄像师欠他个百万钱。

　　他看了眼就迅速给翻页，免得自己都想穿越过去揍自己。在半晌之后，终于在一张不起眼的照片之中发现了甄禾的身影：她那时候刚好经过班级门口，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嘴巴瞪得老大，眼睛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就会憋不住大笑起来，看着实在是滑稽。

　　易川那时候正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头只要再侧那么一点点，两人的目光就一定能对上。

　　他指尖极其温柔地摩挲着甄禾那张脸，抚了一手的灰也不在意：命运何其作弄人，幸好岁月又给了次机会，虽说迟了点，不过也比没有好。

　　易川把这张照片视若珍宝地抽出来，小心地夹在书里头，一起放在了抽屉里，正打算集中注意力工作的时候，甄禾像是鬼子进村似的闯了进来。
　　易川看她头发半湿不湿没个人样儿，穿着个睡衣到处晃荡，活像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方才温存记忆时候的柔和成功一扫而空，他又气又笑地朝她喊道：“你能不能敲两下门再进来？”

　　甄禾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拿着药，放到他桌前：“一个人偷偷摸摸在房间干嘛呢——我只是来给你送药而已，免得你路上又不省人事地昏过去，被哪个小姑娘捡回家了！”

　　易川睥睨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没下毒吧？”

　　甄禾：“……”

　　他正要把药片放嘴里头，忽然在这时候闻到了甄禾身上的味道。
　　刚刚洗完澡，似有若无的清淡香味时不时萦绕在鼻尖，本来倒也没什么，易川心却是猛的一滞，紧接着狂跳起来。

　　眼前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跟自己相同的气味，从头到脚，都是那阵无比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日日年年的习惯，专属自己的那份独到却转瞬嫁接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跳动着相同的频率，在脑中改变着的是相同值的物理量，却深深挑动着他每一丝微小的神经，最后被无限放大，像是狂风席卷，汗毛都由不得倒伏起来。

　　“你……”易川转过身，支吾着开口，“洗完了？”

　　“这不是废话吗——哎，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啊？能带上我一块儿吗？”甄禾叹了叹气，说，“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无聊，看电视也无聊，玩手机也无聊，金毛在阳台自嗨也不理我，实在是太没劲儿了。”

　　话说完，她发现易川微低着头，一脸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就重重地拍了拍他背：“行吗？”
　　“…嗯。”他漫不经心地点了两下头，侧头看了眼，见甄禾就要转身离开，下意识拉住她手，“等会儿，还有件事儿。”

　　她回头问道：“干什么？”

　　易川看她脸上还沾着点黏湿的水痕，便俯身帮忙给擦了，顺道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缓温柔。
　　甄禾笑了声：“你怎么这么事儿逼呢？屁大点事都……”

　　下一秒钟，他探下身子强势而不容置喙地将她压在桌角，吻住她双唇，耐着性子一点点去探寻拓进。
　　甄禾往后一缩，腰却被他一手揽住向前推进，直至两人身子毫无缝隙，相互传递着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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