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里的男人

　　听他这么说，门口那人觉得奇怪。
　　“哪有声儿？”
　　“刚才明明听见有动静。”他拿着棍棒准备敲敲头顶楼板。

　　还没碰着楼板，就听见砖墙里响起老鼠吱吱抠抓声。

　　“是老鼠吧！看你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儿！”
　　“真是老鼠声？”
　　“不然呢？”

　　站门边那个迫不及待钻出杂物屋，不耐烦催促另一个：“快出来吧，里面臭死了！”
　　屋里那个也疑心自己多想了，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柯爷哪来的闲空非要抓这些小虾米。”
　　“上头的命令，咱们照做就是了。”

　　躺在夹层里的温廖云感到疲累不堪，仿佛熬过了几个世纪。

　　刀疤脸没找到人，带着弟兄走了。
　　老太太等那帮人走了有段时间，才搬梯子让温廖云和田莉下来。

　　温廖云踩在地上仍感觉不真实：“谢谢您。”
　　老太太：“别谢我！我一时心软让你俩进来，就当救人救到底。你俩在这住一宿，明天就走吧。”
　　老太太干脆利索，什么不也多问。

　　能让她们在这躲，温廖云早已感激不尽，“放心，我们明天就走。”

　　“要报警吗？”
　　报警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但此时却迟疑了。
　　“···不用了。”
　　“随你，我去煎药，你去洗澡换身衣服。”

　　老太太从屋里找出闺女以前穿过的旧衣服塞给温廖云：“虽是旧的，但干净。”
　　给完衣服，又从木箱子里翻出一盒药膏，“擦擦你脸上的伤，肿得不能看。”
　　“谢谢您。”
　　老太太挥挥手，一点不在乎。

　　温廖云抱着衣服去洗澡。
　　衣服一脱，就着冷水洗。
　　发圈从头发上扯下来，发现少了颗珠子。
　　她没在意，也许掉哪了。

　　水流从肩膀蜿蜒淌下，肩膀手臂抓痕淤青格外刺眼，青红交加，像洒在画纸上的色彩颜料。

　　洗完澡出来，她才感觉自己真的活了过来。
　　老太太推门进来，放下两碗饭和一碗药，米饭上卧着青菜和肉。
　　“喂她吃点，再让她把药喝了。”
　　“好。”

　　离天亮没多久了，老太太白天还有事，放下饭菜抓紧时间回去补觉。

　　温廖云逼着田莉吃了几口饭，再把药灌下去。
　　喝了药没多久，田莉渐渐安静下来，脸色也舒缓许多，沉沉睡了过去。
　　温廖云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

　　这一天发生的变故令人眼花缭乱，心惊胆战。
　　她从不知道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生死只在一瞬间。
　　她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

　　为什么她会拒绝报警呢？
　　要是报警，什么事都解决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就算不报警，此时也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再跟江势待下去，难保哪天被殃及，死于非命。
　　两股念头在脑海里疯狂拉扯。

　　“我替你挡着，祸不着你。”
　　这句话诡异地跳出脑海。

　　她被刀顶着，他被迫放下手中家伙。

　　他引开那帮人，让她有时间逃跑。

　　温廖云不是没良心的人，从小到大别人对她的一丁点好她都记得。

　　一想起这些事，她好像没那么讨厌憎恨他了。

　　他也许没那么……坏。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都吓一跳。

　　她居然偏向一个这么一个坏人。

　　温廖云脑子乱糟糟的，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明天再说。

　　她太累了，脑子一空就沉沉睡了过去。

　　时值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河流中段河面冒出一串串水泡，江势钻出水面，观望四周，见状况无异，拖着李井湿哒哒爬上岸。
　　江势筋疲力尽，全靠硬撑。

　　他解开李井手上和他绑在一起的裤腰带，摸摸他鼻子，早没了气。
　　身体凉透了。

　　乌云缓缓散开，弯月露出边角。

　　他摸摸李井的裤子口袋，抽出浸了水的手机和钱包。
　　做完这一切，将他扔进河里。

　　孙婧婧哪有什么表姑妈，三十年前早死透了。
　　李井的死不能怪他，救他救到这份上，够义气了。

　　掩在黑夜下的村庄渐渐露出雏形，天边浮现出鱼肚白。
　　炊烟袅袅升起。
　　老太太早早起来做饭。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投在墙壁上。
　　温廖云被光刺到眼，蒙蒙醒来。
　　抬头一看，田莉还在睡。

　　她穿上鞋子往外走，看见老头提着铁桶正准备去后院喂猪。
　　瞅见她起床，丢下一句话：“吃了饭就走人。”
　　“哦。”
　　温廖云去厨房拿饭，馒头配稀粥，旁边还有一碗药，和昨晚那碗气味一样。

　　她三两下解决完早饭，叫醒田莉，叫她起来吃饭。
　　田莉气色虽虚，但较昨晚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喝完药，她东张西望，问：“李井回来了吗？”
　　“没。”
　　田莉捧着肚子面露焦急：“不会出什么事吧？”
　　温廖云安慰地心不在焉：“不会。”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完早饭，温廖云把碗筷还回去。
　　问田莉：“你身上有钱吗？”
　　田莉摸摸兜里，掏出几张十块五块，都是零钱。
　　总共才三十五块钱。

　　温廖云拿过35块，“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走。”
　　“走？去哪儿？”又问：“李井找不着咱们，咋办？”
　　“你再待下去，还想被那帮人绑一次？”
　　田莉蓦然闭嘴。

　　走前，温廖云厚着脸皮想去问老头要点吃的，留在路上吃，总共才35块，车钱都不够，能省一点是一点。
　　到了后院，没看见人。
　　猪圈旁空无一人。
　　她叫了几声，没人应。
　　出去了？

　　她转身正要作罢，后颈一阵凉风扑来，地上忽现一道高大黑影，就在她身后。
　　温廖云骇一跳，正要大叫。

　　一只手掌迅速捂住她嘴，让她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唔唔唔···”
　　“别叫，是我！”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熟悉的嗓音令她浑身一震。

　　察觉她不再反抗，江势松手。

　　温廖云回头一看，看见他整个身子靠在猪圈砌起的围墙上，手臂上布着大小不一的伤口，眼底布满血丝，却依旧凌厉尖锐，像只高度警惕的狼。

　　再警惕，也掩饰不了他体力撑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她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他不正经道：“心有灵犀呗！”
　　温廖云面无表情，不说话。

　　江势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手掌摊开，正是她发圈上丢的珠子，“是你的吧。”
　　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点小玩意。
　　“丢路上了。”
　　她接过珠子，心软了软，开口说：“这有药，你可以处理下伤口。”
　　“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她没了顶嘴的心思，顺着他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嘴里飘出几个字：“你给我上···上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