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里的男人

　　江势伸手翻他口袋里的手机。
　　亮屏，逼着李井输入密码解锁，翻找手机里的照片。
　　李井滑了几下，点开一张照片：“是这张。”
　　江势抽过手机，将照片放大。
　　温廖云快步走过来，弯腰凑近脑袋。

　　拍摄距离有点远，温倩半个身子已钻进车内，放大照片能看见车牌号。
　　李井气息虚弱：“当时凑巧拍了，这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江势记下车牌号，删除照片。

　　“那你跑什么？”
　　李井冤枉极了：“孙婧婧不见了，我心里没底，总觉得要出事，想出去躲一阵。”
　　现在想来，还是被那娘们给坑了。
　　当初要是管住下半身，就没那么多事了。

　　江势：“刚才那帮人是谁？”
　　“我是真不知道！肯定是孙婧婧那个臭娘们惹来的！”
　　“孙婧婧在哪儿？”
　　李井哭丧着脸：“我真不知道。”
　　江势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看来是真不知道。

　　李井忽觉后背一轻，他神经一松，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江势随地一坐，养精蓄锐。

　　如今连口水都没得喝，吃的喝的用的全在原先那辆车里，车扔在树林里，什么都没带出来。

　　时间一久，体力消耗得厉害，不知该怎么维持。

　　刀疤脸立刻聚集手下兵分四路一路搜找。
　　手机一响，手下传来消息，发现那辆五菱抛锚在北边的包茂路，车里没人。
　　“他们跑不了多远，我马上过去！”

　　刀疤脸聚集其他地方的弟兄全部赶往包茂路。
　　几分钟后，几辆黑车围堵那辆五菱车。

　　刀疤脸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远处一片废弃瓦房。

　　一伙人抄家伙朝那奔去。

　　“不准放过每个角落，给老子搜！”
　　手电筒光束胡乱照进破窗，把里面瞧了个遍，棍棒长刀肆意挥砍，不放过每个角落。

　　刀疤脸走向一间不起眼的破瓦房，门上没锁。
　　他一脚踹开。
　　木门嘭地弹在两边，摇摇欲坠。
　　刀疤脸拿手电筒照了照，没人。
　　正要走人，忽然发现地上一痕深色污渍。
　　他伸手去抹，凑在鼻尖闻了闻，是血。
　　“追！”

　　黑夜中。
　　江势拽着李井走在沙石小路上，鞋底嘎吱嘎吱发出粗粝磨砂声。
　　田莉大半体重压在温廖云身上，她脚步迟缓，显得非常吃力。
　　江势回头看了眼，说：“再忍忍。”
　　她闷声：“嗯。”
　　脚下一刻不敢停，生怕那伙人会追上来。

　　四周连路灯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脚边杂草蚊虫窸窣作响。
　　走到尽头，被一片果园围墙挡了去路，进了死路。

　　江势当机立断，当即拉过温廖云，不容迟疑道：“踩着我翻过去！”
　　说完，蹲下身子，指指肩膀，让她踩上去。

　　温廖云看看围墙，再看看他。
　　“快点！”
　　她抿紧嘴，抬腿踩上他肩膀。
　　蓦然，脚踝粗糙一热，江势握紧她脚踝，缓缓起身。
　　温廖云手脚熟练攀住墙沿，两肘一撑，右腿别住墙沿，翻了过去。

　　翻过去一个，第二个轮到田莉。
　　他指着李井，让他来蹲。
　　李井不敢多话，乖乖蹲在墙边让田莉踩。
　　李井踩着江势翻过去。
　　江势垫后，后退几步一段助跑，两手一攀，双脚蹬着墙缝，轻松翻过。

　　果林树木茂盛，手掌大的果子结了一个又一个藏在枝叶中。
　　四个人穿过果林。
　　刚走一段路，田莉不住叫疼，捂着肚子往下沉，“我肚子好疼，肚子好疼啊···”
　　温廖云拉都拉不住。
　　田莉蹲在地上痛苦□□。
　　前方传来嘈杂脚步声，“那边看看，有没有···”
　　江势眉目一凛。

　　温廖云警铃大作，连忙弯腰去拉田莉。
　　田莉直喊疼，怎么都起不来。
　　手电筒光穿过树枝缝隙隐约打照在这里。
　　后方也隐约传来脚步声。
　　前后夹击。

　　江势前后一看，迅速做出决定：“我和李井去引开他们，你和田莉等没人了再走。”
　　否则，他们四个都跑不了。
　　他迅速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塞她裤兜里。

　　李井打退堂鼓：“不要，我才不当靶子···”
　　江势猛地掐住他后颈，低斥道：“孬种！是个爷们就搏一搏，死了也是命！”
　　没了他，温廖云害怕，不死心问：“咱们不能一起吗？”
　　江势深深看她一眼：“在一起，除了死没别的路。”末了，平生第一次有耐心安抚一个女人：“我替你挡着，祸不着你。”
　　时间不多了。
　　江势强硬地拖着李井往外走，不容他退缩半步。

　　刀疤脸挥舞长刀往前走。
　　弟兄们虎视眈眈在果园搜找。
　　温廖云捂着田莉的嘴躲在一颗树后，手电筒光束四下扫荡，从她头顶一闪而过。

　　嘈杂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大，你说他们在果园里吗？”
　　“他们跑不了多远，宁可多找，不可错放！”
　　“前面找找看！不准放过一个角落！”
　　······
　　温廖云舌根发抖，肩膀紧绷得发疼。

　　棍棒在枝叶间拔来拔去的沙沙声近在耳边。
　　另一只手缓缓摸向匕首。
　　脚步声踩在她心脏上，一步又一步，手上抄的家伙银光闪闪。
　　温廖云大气不敢出。

　　一个苹果从树上掉落滚到温廖云脚边。
　　有人低声说：“苹果还挺红！”
　　“捡起来吃呗！”
　　“你还别说，我还正想捡呢！”棍棒在地上拖拉着，准备去捡那个苹果。
　　温廖云紧盯斜后方，握紧刀子。

　　果园乍然响起刺耳口哨声。
　　几拨人立马朝口哨声赶去。
　　“人在那！快追！”

　　温廖云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手脚虚脱瘫软在地，像跑了一千米长跑。

　　那头。
　　江势和李井狂奔出果园。
　　刀疤脸带着一众弟兄在后面追赶，大喊道：“站住！站住！”
　　李井吓得跑得更快。

　　刀疤脸啐了口唾沫，夺过一根铁棍往前一掷。
　　铁棍擦过李井脑袋。
　　李井噌得抱头蹲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叫。
　　江势骂了句脏话，粗蛮地扯起他领子把他拖进死角。

　　刀疤脸锲而不舍地追上去。
　　江势拖着李井一路狂跑，不知跑了多少路，直到跑上一座桥。
　　李井气喘如牛，汗流如注，弯腰撑着膝盖累昏了头：“我···我跑不动了···”
　　江势后背湿了一大块，双眼利如鹰隼，手臂脉搏突突直跳。

　　放眼望去，那伙人即将追到桥尾。
　　江势抹了把汗，目光阴戾：“不跑，你就死这吧！”

　　李井最怕死，听见死字脑子一个激灵，再看看后面，吓得急忙从地上窜跳而起，跑向桥头。
　　还没到桥头，他就站住不动了。
　　桥头赫然站着那帮人，再回头看向桥尾，也没了路。
　　李井绝望喃喃道:“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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