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里的男人

　　太阳刺眼滚烫。
　　车窗半降，热风灌入。
　　温廖云戴着眼罩，额边碎发吹进嘴里。
　　面包车四平八稳行驶在公路上，前后看不见几辆车。

　　中午，江势开到一个服务站，下车歇了十几分钟，顺便把午饭解决了。
　　休息好了，继续上路。
　　阳光不再像上午那样直射眼睛，温廖云摘下眼罩。
　　“现在到哪儿了？”她出声打破平静。
　　江势没应。
　　她自讨没趣，当自己没问。
　　“上岗，晚上十一点多到昌前。”
　　“哦。”

　　车内又陷入无声。
　　午后沉闷而枯燥，温廖云无精打采。
　　太阳渐渐西斜，缓缓掉落，日暮降临。
　　江势塞了块薄荷糖提神，舌尖一舔，辣味冲鼻，赶走困倦。

　　车灯打开，两束灯光照亮夜路。
　　电台在播放音乐，悲伤的情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情歌唱完，开始播广播剧。
　　温廖云听了一段又一段。
　　直到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
　　电台整点报时，已经21点。
　　车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22点多，面包车到达昌前。
　　车外不再是荒野，几家修补轮胎的店一闪而过。
　　道路上偶尔有其他车辆擦身而过。
　　不知开了多久，江势把车停在路边，拔钥匙下车。

　　温廖云看着他走进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挂着一个灯泡，招来不少蚊虫，一个老大爷在看店。
　　江势挑了两包利群，又买了几瓶饮料。
　　付过钱，问：“大爷，您知道田家村怎么走吗？”
　　大爷嗓子被烟熏过似的：“田家村？你算问对人了！那离这远着呢，不过你有车，开过去一个小时的事！”
　　江势仔细打听一番，拎着塑料袋上车。

　　大爷嗓门大，温廖云想不听见都难。
　　“去田家村干嘛？”
　　江势撕开一包烟：“找李井老婆，李井知道温倩失踪的事，找不到他人，找他老婆。”
　　温廖云一扫困乏，精神大振，“那我们快点去！”
　　他无情地泼她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不一定找得到他老婆。”
　　“那也得试试。”
　　江势不搭腔，朝大爷指的田家村方向开去。

　　烟头猩红，烟雾被风吹着扑了温廖云一脸。
　　“咳咳咳···”她被烟呛得直咳嗽，挥手扑扇。

　　江势斜了眼，有意作弄她，又吸了几口吐出来。
　　“咳咳咳···”她咳得更厉害，眼角咳出泪水。
　　他咧嘴笑，一路上的疲惫乏累散了许多，重新有了精神头。
　　捉弄够了，瞧她太可怜，把烟抽完扔出窗外。

　　他摩挲方向盘：“这点烟都受不住？”
　　温廖云总算停住咳嗽，眼睛红通通，恼怒地瞪着他。
　　瞧在江势眼里，她瞪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反而还有点···蠢，跟急眼兔子似的。想让人上手揉。
　　“这都受不住，还能受住啥？”
　　温廖云冷脸别开脑袋：“你管不着！”
　　江势漫不经心：“都是男人，替你以后老公问一声。”

　　以往和程磊他们在一块，爷们说话无遮无拦，不忌荤素。今儿一时随意，忘了顾忌。
　　温廖云一愣，顿了两秒觉出味儿。
　　脸噌得一红，所性光线暗沉，看不出来。
　　“你管不着！”
　　江势讥笑：“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温廖云不想搭理他。
　　所幸江势适可而止，没再说话。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江势停了两次下车问路。
　　终于在半夜到达田家村。
　　他照着杨大江发来的田莉身份证上的地址挨家挨户看门牌号。
　　狗叫个不停，小院里一团漆黑，安静无声。

　　路边停着几辆破三轮，左拐，狗叫声不绝于耳。
　　77号，78号，79号···
　　江势看着前面那道发锈双开铁门。
　　80号。

　　他戴了顶鸭舌帽准备下车。
　　温廖云也想下车，被他制止：“你在车上呆着，别露面。”
　　他独自一人下车拍门。
　　“嘭嘭嘭···”响亮的铁门拍撞声打破平静，格外震耳。
　　很快，屋里亮起了灯。
　　脚步声响起：“谁啊！”

　　门后一阵摸索，铁门打开。
　　一个男人穿着裤衩，趿着夹脚拖鞋，打量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你们谁啊？”
　　江势笑得挺和气：“嫂子在吗？井哥让我带点东西给嫂子，怀孕辛苦。”
　　说着，眼睛不着痕迹看向院内。
　　男人撸撸头发，睡颜惺忪：“田莉不在家。”
　　“嫂子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她都好久没回来了。”

　　“嫂子现在住哪儿？”
　　“问你井哥不就行了！”他烦躁地拍打胸膛上的蚊子，“这两天怎么那么多人来找田莉。”
　　江势抓住重点：“很多人来找？”
　　“对啊，昨天也有一帮人来找田莉。”
　　男人挺着肚子打哈欠：“田莉不在这，要找她上别处找去！”
　　江势被关在门外。

　　温廖云见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堆积在门边的垃圾袋上。
　　他蹲下身去翻垃圾袋。

　　五分钟后，江势折返上车。
　　温廖云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李井老婆在吗？”
　　“不在。”
　　她有些失望，“那垃圾袋里有找到什么吗？”

　　江势摊开手掌，手上有一小块残缺快递单。
　　快递单上的寄件人被撕掉，好在寄件人地址还剩一小截，但被圆珠笔涂了又涂，黑乎乎一团。
　　温廖云顶着灯光，聚精会神去看被圆珠笔盖住的字。

　　靠蒙靠猜，看得费眼又费神。
　　“好像是···昌前市，后面···什么润···商场。”后面一半被撕了。
　　江势：“眼神不错。”
　　她想到什么：“这该不会是田莉寄来的吧？”
　　“不好说，但有可能。”

　　温廖云若有所思：“快递在昌前寄的，快递单撕得这么碎不说，还用圆珠笔把寄件人地址涂得这么严实···”
　　太欲盖弥彰。
　　她得出结论：“这应该是田莉寄的。”
　　江势：“那个男的在说谎。”
　　要是没找到快递单，他不介意用点手段逼问。
　　温廖云：“润什么商场？”
　　“应该是润达商场。”

　　昌前曾因丰富的煤炭资源而出名，后资源枯竭，人口大量流失，当地商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江势来之前做过功课。
　　面包车开出田家村，在黑夜中行驶。
　　深夜，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呼啸而过。

　　中途停在一处面店简单吃了点东西，江势拿出手机连接无线，查找润达商场的路线导航。
　　一路跟着导航抵达润达商场。

　　润达商场偏离市中心，五层楼的建筑拔地而起，对面是一大片新建公寓。
　　江势把车停在公寓附近。
　　“今晚在车上凑合一宿，你去后面睡，明早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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