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记

　　同坐在二楼饮茶的客人，几乎都下意识停顿了下来，将视线都凝聚在那个举止神秘的黑衣人身上。江湖人其实有个爱好，他们喜欢秘密，尤其是能够表现出故事的东西。他们只见黑衣人苍白的手拢了拢罩住全身的黑袍，不露一点面目，落脚极为轻巧的到了一间客房前边。接下来的动作可是惊呆了一众的人，只见那黑衣人动作极为粗鲁，一脚踹开了那扇普通的木门，继而更为迅猛的闪身进去，还合上了门。

　　秘密躲进了一个角落，众人神色一缓，仿佛刚刚的寂静不曾出现，喝茶闲聊声再度洋溢。

　　段瓷吃惊的看着这人，呐呐道：“你......”几乎是同时，这人就一把扣住了段瓷的手腕，凶道：“你......”

　　二人对上眼睛，都暗自吃惊于对方眼里的深度，仿佛都各自经历了一番风霜，竟是和之前完全不同。

　　楚煜恼怒的放手，道：“你先说！”

　　段瓷神色一僵，轻轻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说什么？”

　　楚煜闻言愈发生气，道：“你果真是段凤梧的后人，骗人的技术正是精湛！”他下意识就避开了那天晚上，这可真是他的屈辱历史。不过，他暗自下了决心，早晚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段瓷皱眉，道：“就事论事，我何曾骗你了？”

　　楚煜瞪大眼睛，像是看见一个新物种般惊异，道：“你伪装成温释玉，骗了我好久，你难道不知道吗？”

　　段瓷淡淡的“哦”了一声，回道：“我从未说过我是温释玉，那又何曾骗你呢？”

　　楚煜铁青着脸，回想起来，那晚在海上江春阁，段瓷真他好样的，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现在想来，被慕容继裘带走的温老头可不就是许渊么！

　　天知道楚煜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傻，难不成是那样打扮的段瓷太好看了？

　　段瓷一笑，道：“还有，我和段凤梧不一样，这和他是我爹毫无关系。”

　　楚煜几乎就要对段瓷刮目相看了，压迫般的靠过去，他的眼里装满讥笑，仿佛看穿了段瓷口是心非一样，蛊惑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们在找的东西，再让我看看，你和你爹是否都是骗子。”

　　段瓷被他这么近的逼视着，一时红了脸，转过身去，道：“你少无赖，要想知道，就自己找去。”

　　楚煜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要找钥匙，是不是？”

　　段瓷皱眉，回过头来，眼里居然是打探的光。

　　楚煜冷笑一声，道：“那玩意还在温衡玉手里，是不是？”

　　段瓷很诚恳的道：“不知道。”

　　楚煜当然不信，他当初可是亲眼看见二人亲密无间呢！这时候说他不知道，岂不是心虚？他脸色不好看，道：“你果真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段瓷摇了摇头，神色却又忽的一变，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楚煜看见了，心里受用极了，他知道段瓷素来情绪来去无踪，正眼巴巴的看着段瓷，暗自期待着什么。段瓷却干瘪的说：“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楚煜咬牙切齿，如同风一般轰隆的出去，这回连黑袍都没顾得上要掩住脸面，江湖那些看热闹的这回擦亮了眼，可惜，楚煜速度太快，这么的好机会，竟然还是没让他们如意。

　　楚煜磨了磨牙，径直在掌柜那换了房间，要的是段瓷楼上那间。段瓷不是要早睡么？他可不会那么成全他。

　　段瓷疑心楼上是不是有猫那么大的耗子，只听见那咯噔咯噔的动静，闹腾的不行。等他去掌柜那反应情况的时候，他看见那新添的一笔，蓦的就明白过来。他笑了笑，作罢了，回去收拾东西，在许渊房里睡了一觉。

　　浑身都是暗黑气场的楚煜下楼来，他本还有一丝快意来驱逐他的困觉，可他看见段瓷从许渊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快气紫了！

　　段瓷还和不认识他一样，淡淡的眼神毫不交接，默然回了房间。

　　楚煜觉得段瓷一定背地在暗笑他幼稚，他脸色越发黑了，就像一只煤炭精。

　　许渊马上也跟了出来，显然他对眼前的黑衣人很好奇，就在他打算上前搭讪的时候，楚煜黑臭着脸立刻转身而去了。许渊尴尬的笑笑，也不在意，转而又进了段瓷的房间。楚煜脚步一顿，立马就冷哼，心里臭臭的，想着“都是大人了，有必要整天整夜的黏在一起么？”

　　廖星找了过来，脸上凝重，道：“帮主，有重大发现。”

　　楚煜眼中蓦的闪过冷光，道：“三楼会议。”

　　几人到了昨晚楚煜折腾的地，还没人开口，萧止戈皱着眉呈上了一个小匣子。

　　那华贵的漆绘，繁复的花纹，让人一见就知道绝非凡品。它一被放在桌子上，像是有魔力，桌面上有水渍的地方就飞快的结出了冰花。人触摸却没有事，匣子表面是温润而有光泽的，温度甚至还比桌面要高出一些。

　　楚煜挑眉道：“天山的东西，温衡玉会带着也不为奇怪。”

　　萧止戈压低声音，道：“温衡玉带来了两大箱，看样子像是来交易的。”

　　楚煜听见“交易”，顿时冷肃的挑开那小匣子。

　　咯噔一声，犹如镜匣挑开，竟发出冷光，几人目光凝聚，却都下意识退后一点，心中一片赞叹。

　　楚煜皱眉道：“两大箱？你昨晚去温衡玉房间，他在干嘛？”

　　萧止戈昨晚熟稔的抄了条近路，翻过墙，又穿进了竹林，还没出那段佛走过的路，就听见有两个人在烟雾井处对话。一人身穿耀眼红裳，一个却身穿袈裟，二人在烟雾井这秉烛夜谈，声音也如那烟雾般时隐时现。

　　烟雾井成人手臂就能够环抱住，五岁小童高，是一个规则的六边形台子，从下到上均匀减小，最后出口就在最上面的六边形上凿了一个两掌宽的圆。上头白玉做顶，镌刻了八条驾驭流云的飞龙，墨黑的六个侧面，其中三个侧面也附加了白玉飞龙，另三个面上则是三首诗。前人特意在这搭建了一个六角亭，红柱灰瓦，飞檐翘角，且竖了一块碑，请了有名的书法家题了字。这四周一片茂密的竹林，寂静的几乎让人错以为这儿便是深山，一条羊肠小道穿出，佛教的人称之为“佛走过的路”。橙黄灯花下这两掌宽的口子不停歇的喷发出时浓时淡的烟雾，袅袅朝上。由于四周都是竹林，很少的时候烟雾会歪着飘远。

　　传说这井下面锁住了一条龙，如果它对你的味道敏感，这烟雾就会朝你的方向飘去。这烟雾是这龙的吐息，这井就是封印龙的禁锢。

　　温衡玉当然不信这个，他道：“密宗不日即将在青龙寺汇合，每年的守护就要开始。与之前约好的一样，今年借烟雾井的传说，掩人耳目。”每一年交易地点都不一样，但来往的人都差不多，只好宣扬几个传说出去，遮掩这底下进行的活动。

　　机不大师慈眉善目，耳垂巨大。他缓慢的点头，恭敬道：“侍者，今年的规矩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温衡玉神色忧虑，摇头道：“今年恐怕有变，请大师务必尽多的保留一些钥匙给密宗。”

　　机不大师皱眉，问：“可是因为王爷？”

　　温衡玉不语，他知道真正的情形复杂的多。

　　机不大师道：“近日，王爷并无别的动静。虽说这次他来的蹊跷，但看他神情，像是不知道交易一事。”

　　“希望如此，如果他代表的是朝中一派，这次可就乱了。”至少沈荃黎那边就拿不走一把钥匙了。

　　“沈荃黎消失了许久，他的好徒儿许渊今日却是来了。我想，朝中依旧还是沈门把握着。”

　　“没人缺席就是好事。”他在二人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如同段瓷之前所说，他想在若木之境替密宗守护，以偿十年前章玄寂的错误。温衡玉信他，也信章玄寂。

　　“侍者负责交易有七年了，对每一方的实力都了若指掌，还是这样公正。”

　　“这事非同小可，你我皆知。万不能再出现十年前那般的情况，否则......”温衡玉没有继续再说，想必那该是极为恐怖的场景。

　　“大慈悲之人，果然有大舍身之心。”机不大师微笑，他捏了一个佛手，对温衡玉鞠了一躬。

　　萧止戈没有再听，他心里暗暗吃惊所谓的“交易”，他转身去了温衡玉的住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觉得温衡玉最后一句“如约。”好像是朝他说的，这莫不是把他误当成了谁？他没多想，闪身去了温衡玉房间，果不其然就见到了桌面上孤零零的摆着一盒“钥匙”，桌面上竟然结着几个冰字“若是想要，便拿走，余下的不可再动。”他几乎是惊喜，继而又冷静下来，他在床下发现两大箱那样的小匣子，思索了一番，终只是取走了桌面上的一盒。在他将小匣子取动的时候，那桌面上的冰字顿时开始消融，最后又变成一摊水渍。

　　“这是给他的！”楚煜肯定，温衡玉绝对想不到昨晚特意给段瓷留下的钥匙，居然到了他手里。

　　萧止戈点头，“我们需要在交易中出手吗？”

　　楚煜摇头，揉了揉头，他昨晚可真是作死，憋屈道：“静观其变。”他知道，楚麟微这一次绝对不是凑巧来的这里，这个交易的来龙去脉才是吸引这么多人来这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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