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猫

　　坐在便利店玻璃窗前的千月手里捏着一瓶红星二锅头。虽然还没喝，可喉咙里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辣。

　　所谓酒撞怂人胆，十月虽是出了名的“三口不过冈”，可喝一口壮胆应该是不会有事儿的。十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仰头猛的灌下去一口白酒迅速吞咽。

　　辣，好辣。刚喝下一口就已经满脸通红。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喉咙一下烧了起来，脸和脖子红了一圈。十月捂住脖子走到收银台又买了一瓶水和两根关东煮。一是想缓解喉咙的灼热感，二是想去去嘴里的酒味儿。

　　自从上次那只猫开口说过话之后，她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每天趁天没黑就回家关紧门窗，像今天这么晚回来还是第一次，她有预感今天不会顺利。

　　矿泉水大口的喝了一大半，心里也埋怨自己胆子小。这刚刚喝下去的酒也被稀释的差不多了，连喝酒壮胆也不行，反到是关东煮的味道意外的好。

　　嘴里叼着一根鱼排，想说生死有命，吃完了就回家。坐在椅子上认真吃着手中的关东煮，无意间低头却发现手中的二锅头只剩下半瓶。

　　果然预感不错，她不知道怎的就喝了一大半的烧酒。

　　十月心中不免大惊却还是要趁着三口不过冈的酒劲儿没上头赶忙冲出便利店回家，要不然铁定就睡大马路了。

　　然而，刚跑出去不足百米酒精就上头了。眼神飘忽，重影闪烁，路面上出现一个又一个凹槽。走在路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身体也跟着晃起来。

　　十月想控制住神智，只是酒精已经完全占领了大脑。她扶住路边树的手慢慢失去支撑，腿也无力的支撑住身体往下沉。

　　晕头转向，天昏地暗。

　　嘴里嘀咕着什么，忽的眼前一黑她跌倒在路边。原以为肯定会摔个疙瘩，可酒精作用下即使是摔了也没有感觉，唯一的感觉只有晕，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千月躲在暗处看了个清楚，想着历任千月阁的管家。虽然性格各异，可像眼前之人如此软弱的还是头一个。看她不争气的样子，心里暗叹她怎么做得了这千月阁的管家。还不等他细细思考就看着她身子前倾往前跌去，眼看那姿势摔下去不是摔破下巴就是摔伤双肘。原想不管后又怕耽搁千月阁的正常工作，电光火石间移动到她身前结结实实的接住了让他有些吃惊的身体。

　　软软的四肢趴在他的身后暖暖的，就像是冬日里捧在手中的一杯热茶。千月莫明的红了红耳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酒醉的十月只觉得身体像是一块玄铁一般沉，可跌在地上时却像是跌在一块软绵绵的云彩上。风轻抚着耳廓有些微凉，脸却烫的像刚出炉的山芋。

　　她头一歪脸颊像是贴在一块玉石上一般，忽感冰冰凉凉舒服极了。胡乱跳的心脏也因为这丝冰凉变得平静许多，就像是在40度的高温里遇到一颗遮阴大树，树下还有卖雪糕的小店。

　　十月贪婪的享受着那份冰凉，左脸凉了换右脸。脸颊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一大片，只剩下浅浅的粉。

　　千月心里十分不耐烦的倒数，想说若是背上的人再蹭他的脖颈就把她扔出去。

　　十月在背上嘟囔一脸轻松，似乎酒精并没有让她多难受。

　　背上十月的气息带着一股酒气，千月回头她正趴在他肩上睡得正酣。他无奈又无语的叹气，不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怎么守住千月阁。

　　此时小区门已经关上，他只得带着她一跃上了楼顶。这一跃十月往下滑了几分，千月拢了双手把她往上抬了抬。然而这一抬却不想让十月本来就不怎么安分的手逮住了机会，趁机她的手就伸进了千月的衣服里，在他胸前来来回回的搓，就像是揉面团一般。

　　想千月活了上万年何曾被女子轻薄过，老脸一红差点就把背上的姑娘给扔下了楼。

　　一阵风吹动他的衣角，也吹走了他脸上那千年难见的温热氤氲。恍惚间，刚刚还乌云遮月的天现却出现一弯钩月。脚下的月光衾寒，黑暗里的东西开始低语，躁动的要冲破那道最后的屏障。

　　“糟了！”千月心想眼下是没办法把她送回去了，那些东西狡诈异常，若是他的气息久久徘徊在这里必定招来怀疑，对她的安全不利。

　　手边没有乌柒的黑镜袍，他一旦暴露在月光下那些东西就肯定能找到他。望一眼两排楼房中间悠悠的黑暗处，他叹一口气，逼不得已带着背上的人离开了。

　　千月的神情有几分严肃的说道：“安分一点！”。当然这话十月是没听到，千月把她的两只手施咒绑在一起，让它们圈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被捆了手的十月安分了许多，实实在在的趴在了他身上，耳边呼呼刮起的风也没有吵醒她半分。只是千月却觉得背上发烫，额头也渗出一层汗。

　　千月看一眼远处忽明忽暗的像是萤火虫一般的东西，低头埋怨乌柒还不送黑镜袍过来。憋着一股无名的火，被这些个小东西逼得越来越紧。

　　眼前又是一栋高楼，千月纵身一跃就要踏上那楼的边缘，却不想在那紧要关头被什么拉了脚，一下从50多层的高楼坠下，身上的人也随之掉了出去。

　　虽说千月妖力无边，却对从地底之城的沼泽里跟上来的小妖无可奈何。任他如何杀之，他们都源源不断的从地底之城重新上来，顽固无比，无穷无尽。而且杀掉之后的沼泽小妖会化作浊气，扰乱城市的气息。

　　紧要关头，巨大的失重感还是让她有了两分神智。坐过跳楼机的十月对这种感觉深感熟悉，只是此时她却看不见动不得喊不得，不过她知道在坠地的前一秒她就能醒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忽然感觉身体像被什么接住了有了支撑。从眼睛的缝隙中她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还是一张贴她很近的人脸。

　　危机之中，千月在距离地面几米处接住了直直往下掉的十月。捆着的手现在不在胸口却挂在他的后颈上，刚才慌乱中却不想钻进了自己所做的圈套之中。落在地面的两个人贴得很紧，千月抱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揽。远远看去像十月在千月跟前勾了他的脖子，动作是十足的诱惑。

　　稳住的千月眉头锁紧，额间又添一条划伤。身边的人虽未受伤，可头发却遭受了重创，头顶上缺了一块。

　　看着被沼泽小妖戳掉的头发，千月心中愤怒不已。抓了从空中飘下的一缕头发，像是看到了当初自己受伤的头发满目怒火。周围一片磷火晃动，所有沼泽小妖都退了回去。他把十月抱在怀里，一路奔回了千月阁。

　　倒在她怀里的十月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还是脸上粉粉的兔子。两分清醒已经上到三分，用力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漆黑，耳边只听到“空空空”的声音。那时的她还以为是自己耳膜出了问题，却没有想到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也许是太过异常，也许是太过陌生，她没有分辨出那是心跳声。在那之前，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听到过其他任何人的心跳。

　　千月阁，隐于市井深处，无人察觉，无门无窗，只有千月阁的人才能来去自如。纵身一跃千月跳进千月阁，哐当一声却把房子里的东西撞了个七零八落。无暇顾及的他迅速单膝跪地把手上的人放在了地板上，自己翻身坐上旁边的椅子。

　　这女子怎么这么重！他揉揉肩活动筋骨。

　　屋外窸窣作响，声音渐渐远去。他的速度足以甩开沼泽小妖一段距离，可寻着气味来的小妖却在周围一带徘徊，久久不离去。

　　午夜之后，千月阁里格外寂静，也没妖发现千月带回了个姑娘。他休整好蹲在十月的跟前，一眼看到他头顶缺掉了头发。

　　实在是对不起了，对头发有执念的千月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可又无法把手上的头发给她接回去。

　　乌柒化身为人在街边喝酒，喝到微醺时才发现手边的寒光。走出房檐，一拍脑门感觉大事不妙。赶紧找了地方唤出真身，盘旋多时才发现西南方向有磷火。

　　乌柒赶回千月阁时，看到大人手中的头发，以为是千月自己的，不免心脏颤了颤。想当初他头发被人类剪掉疯魔的样子他可是见识过的。

　　“我来迟了”

　　“不用说了，赶紧把黑镜袍给我吧！”指着地上的人说，“你把她送回去！”

　　乌柒这才看到漆黑角落里的十月。原本是在大厅正中的十月，自己翻翻滚滚就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抱着放花的架子腿。幸好千月阁空了很长的时间花架上没有花盆，才让不安分的十月免遭被砸。

　　“这可不行！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我不会告诉蛛蛛的！”

　　“那也不行，我得自律”要是被抓住了，提前变秃头的就不是大人了。

　　“不说了，这个给你”乌柒把黑镜袍一扔自己仓皇逃走。

　　去追已经来不及，千月叹气想是对这些个小妖太好了。

　　他撇一眼花架下的人，慢慢将她扶起。正当他准备重新抱起她时，低头却看见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正望着他。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千月吓得手一收，眼前的人撞到花架上，十月仅有的三分意识也就一分不剩了。

　　穿着黑镜袍的千月不用担心沼泽小妖会发现他，他穿梭在楼宇之间格外悠闲。站在城市最高的楼上，四下望去，城市也如怀里的人一般沉睡了。

　　停在那扇熟悉的窗户前，千月想就这么粗暴的把手上的人扔进去，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刚刚往里抛时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跟着被带进去，不巧这时又恢复了猫的形态，一下被压在了十月的身下，自己也晕厥过去。

　　头痛欲裂的十月感觉浑身上下都疼，双手撑在床上好不容易坐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好歹自己回来了总算没睡大马路。

　　只是在暗暗庆幸时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回头一看，果然隔壁成了精的猫睡在她床上。

　　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却没有想要赶走它，而是魔怔的走近然后蹲在床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反应过来时，她愣住然后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猫，刚好猫也半阖着眼十分冷傲的看她一眼。

　　它和她一来二去也算是老相识，面面相觑一番猫又阖上眼睛不再看她。

　　不能被它的外表所蒙蔽，你可是狗派，狗粉。别扭的从床边站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刚刚摸过猫头的手，十分懊悔的叼了牙刷出去了。

　　化身为猫的千月听到屋外的水流声赶紧动了动身子，却不想被这女子压在身下整整一夜现在腰已经直不起来。早上身体羸弱，更别提变回人形。

　　洗漱一番，十月回来见它还在原地，不免有些心烦。见它还在熟睡，一把将它塞进那天的盒子里放在客厅。

　　酒不仅壮了怂人胆，还让她断片儿失去记忆。刚抬起手想脱掉昨天汗湿的衣服，忽然脑袋里一个激灵。脱到一半的衣服卡在头上，心里一紧如火似风的换了衣服，刮得耳朵绯红，脸上却一片煞白。

　　拉开门扑通的蹲下，双手合十对着盒子里的猫作揖求饶。“猫妖饶命，我有三高，血还粘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咬我呀！”

　　见猫妖半天没动静，十月把埋得很深的头慢悠悠的抬起，焦灼的睁开一只眼看见面前的猫正拼尽全力爬出盒子，却又不慎卡在盒子边。

　　“您想回家了，我帮你！”话音刚落就抱着盒子往楼下跑，哐哐的就跑到了对面猫主人的门口。站在门口匀了匀气息，郑重的在铁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这速度快得盒子里的千月都懵掉了，心说大概这就是送瘟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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