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宫宇从车上下来时头还有点晕，脚一落地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不过摇摇晃晃的身体立刻就被稳稳的支住了。跟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和的焦糖色。
　　“子钦你先带宫宇回去休息吧，我得去找楚导。”口罩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身边的张子钦遥遥答应了一声，拉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随后，宫宇就被张子钦一路无言的扶回了宿舍。进屋关门连灯都没开，马上又被摁床上塞被子里了，那份不容反驳的气势还让宫宇稍稍浮想联翩了一下。只是躺下之后，视野似乎与平时略微不同，随着被子飘起的气息让宫宇本就迷糊的大脑嗡的一阵晕眩。
　　这好像不是他的床？
　　谁知张子钦下一个动作更刺激了。刷一声把他外套拉链从头到尾拉开，俨然一副全套衣服都帮你换了的架势。这下宫宇直接惊得清醒了一半，连忙抓住了张子钦的手。
　　“子钦。”宫宇说，“别紧张。”
　　张子钦忽然被拉住也愣了一下，过热的大脑才稍微冷却了些许。他这一晚上确实很紧张。小可爱早上还好好的，一眼没看见就说出事故送医院了。到底怎么回事还谁也说不清楚。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居然是一副意识不清的样子。
　　这样子不用住院的吗？张子钦其实到现在都很担心。不过口罩姐说回去好好休息，他也只能这么听安排。就是到了宿舍才想起来宫宇好像洁癖很严重，既然没换睡衣，那就干脆放自己床上吧。
　　而看到张子钦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宫宇又稍微握紧了对方的手。捋了捋不受控制的舌头，才开始解释具体情况。
　　当时在舞台上，他是第一个看见了摇摇欲坠的塑料牌，所以在拦住队友的同时自己当然也急忙退了两步。最后牌子惊险的砸在了宫宇脚底下，只是摔碎崩起来的塑料片划破了裸露在外的手臂。
　　但与此同时，塑料牌周围挂着的很多气球装饰也跟着一起掉了下来。宫宇站的近，难免被砸了一两下。而气球落地之后又砰砰砰炸了不少，里面的红色亮片被风一吹，洋洋洒洒的满舞台都是。导致情况显得又严重又扑朔迷离。
　　这下别说台上的他们或者台下观众，主办方都吓得不行，坚持要送宫宇来医院检查。口罩姐当然就同意了，说是以防万一。于是宫宇只能顶着一头小亮片被架上了车，临走的时候匆忙和其他队员交代了一声“别告诉子钦”。
　　因为确实没什么事，所以就别让本来就在担心各种事的张子钦更担心了。
　　去医院的路上，宫宇摘着头上的亮片碎屑，才发现手上划的那一道伤口确实有点疼。而音乐节那边的负责人则一直忙着和口罩姐各种解释。什么两个组合上下台之间就半个小时不到，挂的有些匆忙，出了问题我们一定会负责等等。但口罩姐就是不给人家好脸，左一句右一句狠话把对面训的服服贴贴的。想到口罩姐平时对他们和善亲切的样子，宫宇只觉得口罩姐不愧是跟着楚导混的，大概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到了医院，场地负责人抢着上去帮他和分诊护士描述了一番病情。分诊护士听完起抬头瞟了他一眼，锐利的视线让宫宇下意识的把口罩往上拽了拽。
　　“你是明星啊？我说怎么看个病这么大阵势呢。”分诊护士说着，三张挂号条拍了出来。“外科查外伤，然后做个脑CT，顺便再查个胃镜。”
　　“胃镜？”
　　“明星查胃病一查一个准。”分诊护士敲了敲桌子，“听我的吧孩子。挣得多不差这几百块钱，别年纪不大落一身毛病。”
　　一套流程走完确实问题不大。被气球砸了两下当然没什么事。手上虽然划了挺长一道，但好在伤口不深，清理伤口消毒包扎也就可以了。唯一比较神奇的就是做胃镜，麻药打就下去宫宇马上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还是被医生拍起来的。取了结果之后和他说有慢性胃炎，以后要注意这个那个。
　　然而这一系列嘱咐宫宇完全没进脑子。因为麻醉带来的后劲一直没缓过来。回基地的路上都觉得身体绵软意识不清。就记得口罩姐一直在和楚导态度严肃的打电话，说他这个事件的问责和舆论处理等等之类。听得宫宇也有点紧张，总觉得给公司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口罩姐临走还这样安慰他，“过两天再说。”
　　而张子钦听完这些，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好像对突如其来的庞大的信息量理解的并不太充分。
　　“就这样？”张子钦皱着眉问道，“那个牌子……不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吗？”
　　“牌子没砸到我。”宫宇回答，“砸到我的是气球。”
　　“但是塑料板摔摔碎了。”张子钦又问，“没有划到脸？”
　　“没有。”宫宇听着，也觉得不对劲的皱起了眉，“谁说的？”
　　谁说的？张子钦回忆了一番，才恍然明白过来。其实谁也没这么说，这些好像……都是他根据别人的描述脑补出来的？
　　想到这里，张子钦又把宫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除了手臂上包扎着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治疗痕迹。看起来意识模糊只是因为……做了个全身麻醉无痛胃镜？
　　确实如宫宇所说，就是没什么事。
　　于是，张子钦终于是松懈了紧绷的身体。悬着的心如同他脑海里勾勒的那块塑料板一样凌空坠下，碎成了一地智商税。
　　“宝贝你吓死我了。”张子钦摇着头，深深叹息一声，“不过没事就好。太好了。”
　　说罢，张子钦又朝着宫宇的乱糟糟的头顶伸出了手。然而刚碰到柔软的发丝，指尖却是一顿。忽然脊背发凉的后怕起来。
　　这次只是恰好运气好没什么事。但是万一没躲开，万一碎片划到脸上划到眼睛了，那会是什么样的恐怖后果啊？
　　想着，张子钦本来想要揉头发的手也放缓了动作，转而轻轻伸进了对方的头发里，而后仔细的摸索起来。虽然是知道宫宇都在医院好好检查过了，但还是想自己确认一遍。
　　宫宇看到张子钦终于舒缓了的情绪，也觉得松了口气。随后本来做好了要被狠狠揉一顿头的心里建设，却被对方的手指的穿过发丝，轻柔的抚摸着头顶。微妙的触感让宫宇同样紧张了许久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昏暗的室内只被依稀的月光照亮了些许，眼前正好是张子钦的肩膀和光洁的脖子。
　　鬼使神差的，宫宇稍微垂下了头，直径靠在了张子钦的颈间。双手不受控制的环住了对方的后背。张子钦的身体似乎是稍稍僵硬了一下，但很快还是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还查出胃炎了？”张子钦说着，还隔着衬衣摸了摸他的肚子。“平时会胃疼吗？”
　　“偶尔吧。”宫宇回答，感觉被抚摸着的皮肤酥酥麻麻的。“不太严重。”
　　“早点注意也好，严重了会很麻烦的。我爸爸就是这样。”张子钦回答，“不过你也不喝酒不乱吃东西的…”
　　说到这，张子钦略一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会不会在国外的时候…身体不适应？”
　　这个宫宇坦率的点头承认了。只是也没多说什么。张子钦见状又是深深叹息一声，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不舒服别撑着。”张子钦放低语气的说着，声音显得比以往还要温和轻柔。“有我在呢。”
　　而宫宇听到这句话，却觉得呼吸一个急促的凝滞。
　　这听起来像是长辈给予孩子的安抚，也像是情人耳鬓厮磨的呢喃。
　　在这个房间之外，他要担心工作，担心舆论，担心各种事。但在这个人面前，对方关心的只是他的状况和感受而已。
　　就像家人一样？
　　宫宇忽然感到心里涤荡起一种强烈的情感，忍不住的收紧了手臂，想呼唤对方的名字。
　　“子钦。”
　　“嗯。”张子钦立刻回应了他。也不催促的等着他继续开口。
　　宫宇稍微张开了嘴唇，喉咙里压抑的是呼之欲出言语。
　　喜欢你，我喜欢你。想要你，我需要你。
　　……只是这句话，似乎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姿态说出来。
　　春节前张子钦生着病直播以后，也曾像这样靠过他的肩膀，虽然就靠了三秒不到。宫宇当时只觉得有点遗憾。但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更多的挫败感。
　　是我没办法让你依靠吗？

　　片刻之后，就当张子钦几乎要忘了刚才的对话时，宫宇的回答才从肩头传来。
　　“我想…成为你能依靠的人。”
　　张子钦闻言一愣，没想到宫宇要说的是这样的话。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张子钦下意识的回答，“真的很好了。”
　　“学员们都很喜欢你。”宫宇如此说着，随后却忽然抬起来头，一阵灼热的气流猝不及防喷吐在了张子钦的耳边。
　　“我也很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是贴在耳边说的，张子钦本能的想躲开身体，却被环在腰间的手臂圈住了。
　　“抱歉。再一会就好。”宫宇说着，又轻轻蹭了蹭。柔软的头发在扫过脖颈，让张子钦莫名觉得是有只小猫在黏着他撒娇。虽然并没有过这种体验就是了。
　　其实从一开始被宫宇搂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理解的。孩子在外面受委屈了，回家想撒娇也很正常。况且张子钦完全不介意成为被撒娇的一方，甚至很享受这种感觉。
　　虽然认识宫宇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张子钦觉得他依旧如同一开始一样完全不了解对方。尽管他始终很想去关注宫宇的情况，但宫宇却几乎不会主动说关于他自己任何事或任何想法。先前听宫宇和学员们说他当偶像的理由。张子钦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心里空落落的。
　　“我还没听过，就先告诉你们了”，就是这种失落的感觉。因而也下意识的有些抗拒影响宫宇的那位偶像。随便谁吧，我才不想知道。
　　所以此时此刻，这种被对方充分依赖的感觉让张子钦好像非常满足。仿佛“能走进你心里的只有我”的特殊感。
　　于是，没等张子钦在脑海里整理清楚这些纷繁的想法，翻涌的情绪就让他吐出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
　　“以前没听过你想当偶像的原因啊。”
　　宫宇听到他这样说，先是轻轻的笑了笑。
　　“你也可以问我。”宫宇回答道。“你问的话，我也会说的。”
　　这两句怎么有点耳熟？张子钦迷迷糊糊的想着。干脆就着先前的对话随便找个了话题。
　　“那…你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张子钦问。“正餐或者零食什么的？”
　　宫宇这时候依旧靠在张子钦肩上，眼前是一片白皙的皮肤和焦糖色的发丝。让他恍惚想起了爷爷的白头发，想起了小白，想起了小时候。
　　“嗯……”宫宇稍微搜刮了一下依旧混沌的脑海，一个联想浮现了出来。“棉花糖。”
　　“棉花糖？”张子钦一时有点意外，但很快笑着点了点头。“好。”
　　随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窗外月色渐浓，张子钦不止一次的觉得该让宫宇这个伤员躺下休息了，但始终却做不出推开对方的动作。
　　在这几天大起大落的恐慌情绪之后，张子钦也实在有点累了。对于宫宇略显暧昧的行为和言论，此时的他即不想分辨也不想回避。仿佛在长期的自我约束后，短暂的奖励自己稍微含糊一次。像是“早点休息”和“纵容撒娇”的权衡……这次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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