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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线
宁儿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朝自己的身上看。
“你醒了?”
宁儿听见明仪的声音,慌忙的将被子拉至脖颈,看见他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床前,俯身看自己。
“你要做什么?”宁儿紧紧的攥紧被角。
明仪脸很憔悴,露出柔和的笑容,“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
明仪在椅子上静坐一晚,徘徊在要与不要之间。明仪闭上眼,想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声音清亮动听。在去陆家的路上,心里面一直压抑着对父母亲和兄长的不舍,对家乡的眷恋,直到仰头看见‘陆宅’的匾额,才心死事已如此。心里面这时又祈盼,陆家的女儿最好是一个既刁蛮又肥腻的丑八怪才好,才极致了自己心灰意冷的处境。没想到,她的声音那么好听,明仪怀揣着希望抬头看她,她着了一身素色长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绾一个髻,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容貌秀丽。真好!看见她的容貌后,明仪心里只想到了这个词!并不是她‘真好’的容貌和自己的关系,只是‘真好’这样的事发生了,美好的声音就该匹配这样美好的容颜。当陆家父亲介绍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宁儿时,才让自己的心起了转折,她和自己是有关系的!她是未来与自己白头偕老的那个人,心里那时真的很开心,心底漾开一层一层的涟漪,忍不住偷眼再看她,她看见自己第一眼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恍惚的让自己以为她对自己是满意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里以后都是冰冷的,哪怕是对自己贴心的问候,说出来也是那样的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她是不满意自己吗?还是她本是清冷的人?直到今晚,今天是自己成亲的日子,被宣告‘入赘’的亲事本来没有欢喜,没想到,自从见了她之后,会对这样的亲事有所期待。期待的结果也从没想到是现在举棋不定的思量。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已经很确定!她为了履行妻子的职责,只能依靠灌醉自己来实现,她在睡梦中几次呓语,那个‘他’让自己的心情变得烦躁,郁闷,尤其在今晚,尤其强烈。“要她!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呢?从此过貌合神离的日子吗?不!我不想这样!” 明仪这样劝自己。“既然都是可怜人,我也许可以让你少流一次泪。”明仪最后这样告诉自己。
“你昨晚把衣服弄脏了,我只帮你脱了外衣,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
“你…?”
“我昨晚睡的书桌。”
“对不起!我…”
明仪的笑容温暖,“我一直在担心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今早起不来可怎么办?如果真的不能按时起来,要不要叫醒你?看来是我多虑了,快起来洗漱吧!咱们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宁儿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去唤丫鬟进来。”
宁儿看着明仪挺拔的背影,心里很内疚。
……………
前堂,小夫妻俩并肩而来,一个清秀倜傥,一个秀美温柔,说不出的般配,陆家老人心中欢喜,陆昊天向来严肃,这时脸上也多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给父亲、母亲请安!”小夫妻俩双双拜倒。
“都起来吧。”陆昊天道。
小夫妻俩落了座,陆昊天趁着小丫鬟摆早饭的间隙,与明仪闲聊了几句。
陆夫人端看宁儿,她面上平静如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新婚之夜对女人而言都像历了一场劫吧?陆夫人这样想。
不一会,小丫鬟摆好了早饭,过来传唤,都是寻常菜肴,却比平日丰盛很多,丫鬟为四人斟满了酒,陆昊天道,“今天高兴,要和女儿女婿喝上几杯。”
宁儿闻言大惊,父亲辞官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母亲一直管束着不让饮酒。昨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破戒饮了几杯,这大清早的就要饮酒,向母亲道,“娘?”
“莫要拂了你爹好意,就陪他喝上几杯吧。”母亲柔声道。
陆昊天举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陆家得此佳婿,真是可喜可贺啊!”
其他三人也举起酒杯,明仪道,“明仪都是陆家儿子,以后父亲和母亲千外不要和明仪外道。”明仪话说的诚恳也直白,陆昊天感怀一笑,四人同饮下杯中酒。
宁儿昨晚空腹喝了太多酒,这一杯酒下肚,登时又有了不适的感觉,宁儿按上腹部,露出吃痛表情,明仪扶她坐下,又夹些清淡的菜给她,“你不舒服就不要喝了。”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陆昊天问道。
“昨晚明仪和宁儿多饮了几杯,怕是还没缓过来,日后自然还有机会,不如今天就让明仪陪父亲和母亲吧。”
陆昊天哈哈大笑,道,“说的是!我们今天都不要喝了,来人!把酒撤下去吧!你们先吃点粥食,然后就回房歇着去吧。”
“是!”
………………
晚饭后,宁儿和明仪回了房,两个人开始都没有讲话,屋里静静地。又是晚上了!宁儿想。屋里耀眼的喜色本该包裹的该是怎样欢愉缱绻的一对璧人啊?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宁儿收回思绪,面对明仪,宁儿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做这个决定。
宁儿的迟疑让明仪觉得她对自己的话有所顾忌,“我睡书桌。”明仪解释道。
“睡床吧。” 因为明仪这句话,宁儿下定决心做了决定!
明仪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儿第一次对他笑,竟让明仪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你?”
“夫君请坐下,让宁儿说吧。”宁儿柔声道。
夫君?明仪从没想过今天会被她这样温柔对待,昨天成亲了都不肯称自己为‘夫君’,难道今天回心转意了?明仪虽然思疑不定,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
“宁儿想好了,从此与夫君白头偕老,不再想别的人。”宁儿没有遮掩,昨天酒醉说了很多话,既然他都知道了,此刻就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仪没想到宁儿说的这么直白,半晌才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宁儿坚定的回复道。
“你愿意吗?”宁儿问道。
“我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明仪看着宁儿的眼睛,“宁儿,其实我愿意等,等你到真的放下那个人的时候。”
宁儿眼泪‘哗’的从眼里滑落,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触碰到了,“可我不想让你等了。”
明仪伸手触碰到宁儿白皙的脸,把泪抹去,像开玩笑一样轻声问道,“你怕我等很久?还是怕等不到?”
宁儿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是吗?”
宁儿点头。
明仪微笑着对她说,“我是真的喜欢你!”看着宁儿泪眼婆娑的眼,“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喜欢上我,那是我们的幸运,如果不能,那只是我的幸运。一辈子能遇见真心喜欢的人是幸运的!”
宁儿泪眼朦胧的看着明仪。
“遇见是幸运,陪伴是幸运,相爱是幸运。我只差一点点就是最幸运的人了。”
“是我,没有让你成为最幸运的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就没有想过,前两份幸运也是你给予的?如果总想着自己失去的那么一点点,而忽略了已经得到那么多,永远也不会快乐!如果我能在今后陪伴你的过程中,再收获你的爱,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我觉得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相识相知再相爱。”
“你是豁达的君子!”宁儿真心称赞他。
“现在已经欣赏我了,是吗?”
宁儿露出笑容,“早就欣赏了。”
“看来,我已经向成功迈出第一步了。”
宁儿心里感谢他,感谢他让自己轻松很多。
“我这个君子要求你现在去床上休息,以后不许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了。”
“你呢?”
明仪指了指书桌,“我去看会儿书。”
“你别睡书桌了。”
“不会这么没有挑战吧?这么快就要我成功了?”
宁儿嗔道,“想得美。”
明仪扬了一下眉,“就知道不会。”
“天凉了,你总睡在书桌不行。”
明仪迟疑。
宁儿起身去床前,拽下把两条被子卷在一起,竖在中间,“此为君子线!”
“好!”
两人相视而笑。
…………………
八个月后。
天上飘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渐渐的跑动起来。明仪拉着宁儿躲在酒馆的屋檐下避雨,两个人嬉笑着讨论谁手上的糖人保护的完整。
“荆州一役真是惨烈啊!”
“堵尚书听说堕马折臂,退到常德了。”
“南昌城被鞑子攻陷了,金将军投池自尽了。”
“何大人在长沙被杀害了,长沙也被攻陷了…”
……
酒馆里吃饭的商旅正在讨论着当下的形势。
“曲大人听说在襄阳也被杀害了,尸体被悬挂在城门上,啧啧..真是…”
“哎!也不知道鞑子什么时候打到云南?”
明仪凑到那桌商旅桌前,“几位大叔,你们刚才说曲大人在襄阳被杀害了?能否告知小弟是哪位曲大人?”
那个商人看着眼前的俊秀少年,“是兵部尚书曲稼先大人。”
明仪的糖人坠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是如何被杀害的?”
“曲大人在襄阳被俘,绝食七天仍不肯归降,曲大人被杀害之时还在痛骂鞑子,鞑子一气之下,将襄阳所有将士统统杀害,尸体吊在城门上,已经很多天了…”商人说到这里,也很哀恸。
明仪呆滞的转过身,“这是真的吗?”
那个商人看着眼前少年书生痴痴傻傻,以为被吓到了,也不多做理会。
“这不是真的…”
宁儿上前拉着明仪的手臂,“兄长?”
“不是真的…”明仪悲伤的恳求宁儿。
“兄长!”
明仪扯开宁儿的手,冲进了雨里。
“兄长…”宁儿紧跟在他身后,也冲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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