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宜放养(重生)

作者:却话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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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阮仪芳想干什么,阮攸宁心里一清二楚。

      若换做他人,她自然不会搭理,可,这个堂妹毕竟业姓阮,今日又是皇家花宴,赴宴之人皆京中贵胄,哪个都开罪不得。她心里头虽气,最后还是和俞婉莹、滴翠分头去寻人。

      芷园以深秋丹枫闻名帝京,园中地势起伏,池渠交织如网,道路沿水系而修,蜿蜒曲折,与枫木相映成趣。若非路性极好之人,轻易便会迷失方向,困顿其中,因此也成常被人戏称为“止园”。

      阮攸宁为避开男客席,尽量挑水边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可如此一来,平白消耗了大把光阴不算,在寻到人前,指不定还能把自己先给弄丢了。她又急又气,想着要是能有一艘船,哪怕只是一叶小舟,供她走水路观瞻,也好过在地上打转,与假山树叶周旋。

      然后她就真瞧见了一个小渡口,半截木头泡在水中,腐朽霉败,一叶小木舟随波横在水中,野趣无穷。

      一位略清瘦的男子衣不沾尘,负手立于木板上,眉宇舒缓,目光澄净,望着小舟若有所思,听见后头声响,沉眉回头,身体突然凝住,好似被施了定身法。

      阮攸宁望着他,双目圆溜,呆愣片刻,忙垂首执礼,“小女见过鄂王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无意闯入,扰您清净,还望殿下赎罪。”

      隔着一段距离,苏砚只能瞧见她鬓发如云,不饰珠翠,只簪了朵绢花,于风中娉婷摇曳,像是黑白水墨画里落下一点朱砂,骤然点亮他的世界。

      这花是何颜色?

      他想开口询问,估量着两人间的距离,仿佛心头也被划下道同等长度的刀伤,沉吟了下,终还是把话咽回去。

      他不说话,阮攸宁亦不敢说话,低头绞绕帕子,适才苦缠了她一路的怪异情绪重又甚嚣尘上,恼得她恨不得一猛子扎进水里清静清静。

      既然分辨不清是何情感,那便直接道谢好了,谢完之后,从此便不再相欠,彻底两清。

      “谢谢。”
      “多谢。”

      高低不同的声线叠加在一块,两人俱都愣住。

      苏砚莞尔,抬手请她先言。阮攸宁愈发不好意思,半垂眼睫,眸子在眶里来回转悠,双手背在腰后,互相掰扯指头,好叫自己从鼙鼓般的心跳声中分出心思。

      “程家妾室的事……我都听说了,还有别院里的那个婴孩,前日阿七叔同我说,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登门打听那孩子的事……还有……总之,谢谢王爷垂怜,肯帮我忙。别院那几日,是我不识抬举,怠慢了您……”

      她咬了咬唇,声音渐低,像个做错事的孩童,承认完错处,就乖乖等在原地听训。他不发话,她便不敢吱声。鬓上绢花也随主人一道,畏缩着细细发抖,楚楚可怜。

      苏砚凝神望住她,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惆怅。

      照理,小丫头此时当已解开误会,明白他的苦心,可听这话,语气客套生疏,还是在躲他避他,拒他于千里之外。

      真难办。

      他折了眉心,犹自受挫,前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王爷,您想游湖么?”

      “游湖?”

      阮攸宁嗯嗯点头,晶亮的眸子瞥向水上小舟,“是的,游湖。王爷,您想游湖么?”

      这样,她既能沿水路继续寻找阮仪芳,又能给他撑船赏玩,报答恩情,这样他应当就能看见自己的诚意,领了她这声谢,从此后两人便再无瓜葛。

      一箭双雕,简直妙极!

      苏砚被她眼里的光感染,眼前微薄色彩,好似也扩大了几分,点头答应。

      阮攸宁一喜,屁颠屁颠往小舟跑去,脚抬到一半,发现苏砚还停在原地没挪窝,双眸流淌出一丝柔和的光。

      这一眼的温柔,与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时刻意端出来的温柔完全不同,是鲜有的、真正从内心里照出来的光。

      倘若此刻阿渔在这,必定惊掉下巴,又要嫉妒得哼哼,计较自己尽忠王爷这么多年,却连这样的眼神都挣不上。

      阮攸宁不知这些,以为他在责怪自己越矩,讪讪收回脚,弓腰请他先上,笑容灿烂,极尽讨好之能势。待苏砚安安稳稳踩上船,她才敢动。

      她此前从未坐过船,不曾防备,这船没马车平稳,一脚踩上去便晃晃悠悠,后脚一离地,整个人都摇摆着,径直往前栽去。好在苏砚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她。

      玉臂纤纤,不堪一折。螓首抵在他胸前,一片兰息,直熏胸臆。

      左胸口那块拳大之地,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从前一直不知,女子竟如此纤弱,好像外头风雨稍大些,她都会吃不消。腹内涌起股冲动,想好好将这纤弱护在自己羽翼下,免受风雨摧残。

      脑海里闪过她对自己躲闪不及的画面,他眼里的光,便暗淡下去,默默松开手。

      阮攸宁一门心思只想赶紧游完湖,找到人,最好在她上岸后,花宴就结束了,她可以高高兴兴回家,彻底与姓苏的两兄弟撇清关系。故而没留意他情绪上的异样,礼貌地道了声谢,便去拿竹篙撑船。

      然而,小腿粗细的竿子,立直了,高度顶一个半的她,她根本拿不动,嘴里还打着保票。

      “王爷,您先坐好,我马上就、马上……诶诶诶……”

      苏砚轻而易举地拿走竹篙,走去船尾,“今日有风,水流湍急,这船又小,你且挑个稳当的地方坐好。”

      他侧着身子挽衣袖,嘴上絮絮说话,将能想到的事都嘱咐一遍,像家中老母亲叮嘱即将出门远行的孩儿一般。

      末了他抬头,见她坐得太板正,船一晃很容易就会摔下去,攒眉想上前纠正,步子迈到一半,突然停住,默默收回去,人端端站在船尾,口头指点,直到她坐好才安心点竿推船。

      阮攸宁乖乖坐在船头,怀里像揣着只兔子,既兴奋又惭愧。

      说好请人家游湖赏景,最后却还要人家撑船,就好像她故意讹人家干苦力似的。

      她托腮,眉毛耷拉下来,嘴巴撅成一朵牵牛花,不经意抬眸,见苏砚稳稳立在船尾,面色从容,举目远眺四面风景,不疾不徐地挑竿撑船,衣袂飘举,还真有点隐士寄情山水的况味。

      竹篙枯老暗沉,尤衬其手指修长,莹白如玉。阮攸宁不由多看两眼,觉察到他的视线,赶紧扭头,假装看风景。一颗心,越跳越急。

      湖面碧色连波,倒映日光,船行其上,划开片片金色涟漪,低头就见流云舒卷。两岸枫木叠浓,一层红来一层黄,几片红枫随风飘落水中,绘出粗粗细细的水纹。

      阮攸宁心神荡漾,弯腰探出身去,伸手入水,感受金色水流在指尖流淌,笑靥如花,“真美。”

      失去过一次光明,这辈子才会更加珍惜这世间的美好。

      苏砚收起竹篙,任扁舟随波漂流,侧眸窥探,眼底流光溢彩。

      是啊,真美。

      阮攸宁玩闹够,拿帕子擦手,见他一言不发,这才想起,他辨认不出这周遭颜色,心中一顿愧疚惋惜。想起中秋宴上,阿娘说的掌故,衰沉下去的心复又跳动起来。

      他真能瞧见自己身上的色彩?

      她昂首茫然望向他,睁着大眼睛,纠结良久,磕磕巴巴开口,“王爷,我、我……”

      哗啦——

      半截浸在水中的竹篙被豁然抽出,径直朝自己挥来。苏砚一改方才恬淡,双目凛然,周身杀气腾绕,化也化不开。

      阮攸宁惊愣住,下意识闭眼缩脖。劲风划过发顶,水珠滴落面庞,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却听一声惨叫,有人咕咚落水。

      茫然睁开眼,但见湖中浮起个黑衣蒙面人,双目狰狞,被苏砚那一击打昏,还没醒来。

      有刺客?皇家花宴上,竟然会有刺客?且要刺伤的,还是王爷!

      她呆若木鸡,脸上红潮飞快褪去,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就将这事同苏祉联想到一块。这世上也只有他有能力、也有胆量,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行凶。

      这厢心绪还未定,平静如镜的湖水忽然开始冒水泡,推开红叶,将船团团包围,水泡底下暗影浮动,全是刺客。

      阮永宁张皇四顾,船还在湖心,离两岸都远,倘若发生正面冲突,能行动的范围只有这狭窄的船板,他们又人多势众,当真是瓮中捉鳖。

      她咬紧下唇,拳头捶地,逼迫自己赶快想法子。头顶突然罩下一件外衫,清苦药香盈鼻,她诧异抬头,却听“冒犯了”,后背被人轻轻一压,人就伏倒在船板上,想抬头,又被摁下去。

      “抓紧船,别松手,我很快就好。”

      她掀起半片衣角看去,苏砚正挥甩竹篙试手感,余光对上她,低头浅笑,“闭上眼睛,别看。”

      阮攸宁大约是吓傻了,依旧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他。

      苏砚叹口气,蹲下身,抬手覆下她眼皮,柔声哄道:“乖,听话。这个不好看,等一会儿到了景致好的地方,我再唤你,可好?”

      语气无奈,更多的则是殷殷关切。即便是生死关头,也无半分责备。

      他的手略带薄茧,拂过她眼皮,带起阵阵酥麻,过电似的蔓延全身。阮攸宁轻轻点头,扯过衣角缩进去,将突突乱跳的心和微微泛红的耳都藏起来。

      没过多久,船身开始剧烈摇晃,厮打声透过衣衫穿入耳中,她整颗心都悬提起来,死死抠着木板间的缝隙,不让自己被甩脱下水。

      水花淋湿衣衫,风一吹,她一身一身冒鸡皮疙瘩,瑟缩着闭紧眼皮,紧到连睫尖都在颤,无比依赖衣衫上清苦的药味,唯有闻着,才能安心。

      渐渐,打斗停歇,船也恢复平稳,她很想睁眼,看看苏砚是不是没事,记起他的话,还是强摁下担心,乖乖闭眼等着。

      如此风平浪静地漂了会儿,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松口气,如释重负,一把掀开衣衫,着急去寻那声音的主人。

      但见四面碧波万顷,秋枫如画,平静如初来时那般。

      苏砚仍立在船尾,不紧不慢地撑弄竹篙,衣袂头发纹丝不乱,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们一直都在泛舟游湖,只是她途中小睡了一觉,现在才醒来而已。

      阳光从头顶照来,碎做点点光斑。白衣浮金,他歪下头,莞尔一笑,“这儿的景致如何?”

      那一刻,阮攸宁的心,无端撞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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