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宜放养(重生)

作者:却话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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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阮攸宁憋着口气,一路小跑逃出巷子,确认四周再没有程俊驰的人手,这才倚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她方才所行之事,实在难以启齿,若是叫爹爹和阿娘知道去,定会急赤白脸教训她一番,保不齐还要挨板子。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活了两辈子,头回这样放肆,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出完恶气后的欣喜。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好在这事只有程俊驰知道,以他那骄傲的性子,定然比自己更不希望这事泄露出去。

      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真好。

      她狡黠笑笑,屁颠屁颠往马车走去。

      被甩开的小车此时也已经赶来,就停在大车旁。随行家丁四散在周围搜寻,滴翠在马车前头来回踱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若您此番能保佑我家姑娘平安归来,我日后便不再吃荤!”

      说完,她慢慢睁开眼,就瞧见阮攸宁歪着一张巴掌大的精致脸蛋,两眼弯弯地冲她笑。

      她忡怔片刻,又缓缓闭上眼,继续念道:“老天爷,方才我说的那句‘不再吃荤’,是说不再多吃东西,免得吃‘昏’了头,可不是不吃肉,您老可千万听仔细咯。”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还没你几口肉食重要?”

      阮攸宁佯装要捶,滴翠忙嘻嘻躲闪,眼隐泪光,笼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从上到下细细打量。阮攸宁心头蓦地一软,轻拍她手背安慰。

      马车里一声娇嗓颤颤传来,宛若不胜寒风、瑟瑟发抖的水莲花。

      “可是大姐姐回来了?”阮仪芳掀开帘子,松口气,嫣然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方才可急死我了。”

      她已收拾好因惊车而散乱的发髻,衣裙平整如初,配上笑容,白齿红唇,煞是好看。

      阮攸宁扬眉,绵长地哦了声,目光平平从她身上游过。

      阮仪芳神色微僵,渐渐支撑不起笑意,左顾右盼地错开目光。

      “怎没见表兄一块过来?”她微微侧头,瞟向巷子,面露失色。

      滴翠肚里的火窜高,“他还有脸来?真当我们好欺负?今日回去我就告诉老爷,让老爷亲自来教训他。”

      阮仪芳忙劝她不要,“都是亲戚,撕破脸不好。表兄他也是一时糊涂,才会……”

      “妹妹好像很在意他?”阮攸宁眨巴眼,笑得天真又好看,“可是被挟持的人,明明是我呀。”

      空气陡然凝滞。

      阮仪芳似踩到炮仗,惊得连连摆手,矢口否认,贝齿紧紧咬着唇,咬得发白。

      阮攸宁淡淡收回视线,吩咐滴翠:“妹妹看起来吓得不轻,你去把菖蒲叫来,让她陪妹妹坐大车,我同你挤小车。时辰不早了,都赶紧吧,迟了,皇后娘娘可是要降罪的。”

      阮仪芳心里咯噔,一只手紧握成拳,青色蛛丝在肌肤下布蔓,早起才染好的尖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一路上,阮攸宁都心不在焉,手指一圈圈缠绕裙绦,又一圈圈松开。

      苏砚……

      她好不容易才忘却的名字,现又毫无征兆地盘踞她的心。

      夹杂着对他仗义出手的感激,和在别院故意冷待他的愧疚,还有前世对他的恨,搅得她心乱如麻,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眼下究竟是哪种情感占据上风。

      若是置之不理,又不知它会在哪个不经意间,突然窜出来,撩拨她的心。

      当真麻烦透了!

      ***

      芷园侧门。

      俞婉莹鹄立阶下,时而抬头看一眼天,两道淡淡的蛾眉皱了起来。

      “来了来了!”

      身后有人忽然大叫,她赶忙望去,见是阮家的车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马车刚停下,她便急匆匆迎上去。

      “怎么才来呀,可急死……”

      瞧见前头大车上走下的人,她步子一顿,蹙眉疑惑,“你是……”

      阮仪芳尴尬地扯了下唇,不知该怎么解释。后头阮攸宁已经跑来,捂住俞婉莹的眼,同她嬉闹,待闹到没力气,方拉来阮仪芳,介绍二人认识。

      原来这位俞姑娘,是帝京有名的清贵俞家的嫡女,也是阮攸宁的闺中密友,容貌虽稍逊于阮攸宁,但气质端庄大方,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

      其父虽只在吏部捐了个闲官,但祖父却是实打实入封名臣阁的两朝元老,三度拜相,四次入阁,门生遍满天下,如今虽闲赋在家,名望却依旧能荫蔽子孙。

      “原是你妹妹,方才是我失礼,还望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

      阮仪芳见朝自己行礼,腕上的两只玉镯稳稳不发一声,欣羨之感油然而生,怔了半晌,才想起回礼。

      俞婉莹瞧出她怕生,并未放心上,想拉她同行。

      阮仪芳却自推不敢,默默走在她和阮攸宁后头。一个清贵之家,一个侯门贵女,她羡慕不已,眼睫眨了眨,慢慢蔫下,一动不动。默默跟着走了大半晌,心里忽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今日这花宴,她原是没资格来的。本以为自己稍加打扮,应当能鱼目混珠,但见了这位俞姑娘,她才恍然大悟,有些东西是长年累月沉淀在骨子里的,她无论怎么装,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

      花宴分男女席,无皇后诏令,两方都不得越界。再继续跟她们走下去,见到的也只是别家贵女,她除了惭愧,落不下半点好处。

      唯有一赌,方才能赚得一点胜算。

      她平了平气,捂着肚子道:“大姐姐,我身上有些不爽,可否容我先去更衣?”

      阮攸宁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笑容惨淡,像是真难受极了,心弦略松,“妹妹快去吧,别真闹出病来。”

      阮仪芳一喜,正要转身,后头又幽幽道:“妹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可不好,滴翠,你去给她引路。”

      “是,姑娘。”滴翠心领神会,笑眯眯去扶阮仪芳,“二姑娘,随我来吧。”

      阮仪芳心里翻起无数个白眼,却还要笑着应承,“有劳了。”

      待二人走远,俞婉莹卸下矜持,眯着眼凑上前,阴阳怪气地打量阮攸宁。早从下车见面起,她就已然觉察这丫头不对劲,只是刚刚碍着外人,不好意思问。

      “你这魂儿,是为谁而不守舍呀?”

      阮攸宁“去去去”地打发她,加快步子。

      她这个好友呀,表面上看是最像模像样的,但只要跟她混熟了,便知她是这京里头数一数二爱好八卦谈资的人物。

      这一打岔,俞婉莹更加坚信,里头有猫腻,缠抱住她的手臂,无论被她撕下来多少回,都锲而不舍地重新贴上去。

      正玩闹得厉害,忽闻边上有谈笑声传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北亭。

      太子妃的亲妹郑嬿,坐在亭子中央,同交好的姐妹说笑,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她今日来这,其实是想帮姐姐把关,免叫某些狐狸精魅惑了太子殿下的眼,挡了她姐姐的道。

      而她眼中的头号狐狸精,就是阮攸宁。

      “陛下在花名册上御笔亲题她的名字,怪道她这么傲,到现在都还不现身。”

      “哼,有什么可傲的?才退了亲就来争太子侧妃,亏得她还有脸出门,换做是我呀,早羞死在家里头了!”

      “诶,此言差矣。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媳妇,哪有做太子侧妃风光,她心气儿可高着呢!”

      “不就长了个漂亮脸蛋么?要我说,她还不及郑姐姐十分之一。若论学识,那就更比不上了。郑姐姐要是状元,她就顶多是个才开蒙的小娃,连字都认不全。”

      郑嬿听得很是受用,抬高下巴,慵声道:“好了别说了,什么人都拿来跟我比,真是的。”

      说完,随手取下头顶一根发簪,打赏给那人,听着她的谢,唇角又扬高几分。

      亭子里欢笑更甚,好似过大年。

      俞婉莹忧心忡忡地搂住阮攸宁。她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往心里去。看着她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模样,她眼底流淌出浓浓同情。

      太子侧妃,陛下御笔题名,花宴……这些她压根不稀罕的东西,却被别人当宝贝一样捧着、供着,甚至还因此对她怀恨在心,明明不喜她,却又不能把她怎么着,只能在口舌上过过干瘾。

      真可怜。

      她嗤地笑了声,听闻她们开始奉承郑嬿熟读经史子集,便扯着嗓子插话,“原来郑姐姐这么厉害,我从前竟然不知。”

      她笑意盎然,盈盈一立,百花顿时失色。众人齐齐愣住,目光羡慕又嫉妒。

      郑嬿轻折眉心,抬手悠悠翻看自己新染的甲盖,置若罔闻,可余光偏偏自作主张粘过去,暗自攀比,心里阵阵发酸。

      阮攸宁大大方方步来,“你们说的这些经史子集,我从前也好读,其中读的最多的还要属《孟子》。只可惜我实在不是这块料,如何研读,都惨不透里头精髓。”

      郑嬿挑眉烟视,眼底流淌过毫不遮掩的轻蔑,拔高音量,笑问道:“阮妹妹不必难过,圣贤的大智慧,又岂是人人都能参透的?你有何处不懂,大可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的气焰随之水涨船高,纷纷挺起胸脯,不屑地眄视她。

      阮攸宁偏歪了头,眨巴两下眼,天真之极,“就是这开篇第一句话——孟子见梁惠王,我就不懂。孟子明明都说了,自己不见诸侯,那……为何还要去见梁惠王?”

      郑嬿眉梢抽了抽,笑容枯萎在脸上,咳嗽一声,抬手撩动额前碎发,假装什么也不知,余光瞥向两侧。

      被她看过的人都纷纷缩起胸脯,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瞅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阮攸宁微微一笑,无钗环美饰,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唉,原来郑姐姐也没读懂,害妹妹我白高兴一场。”

      “也是,这圣贤的大智慧,又岂是人人都能参透的?”阮攸宁笑得像只小狐狸。

      郑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才修好的指甲硬是叫她掰折在石桌上。阮攸宁笑得越是无辜,她就越是憋闷,又不肯在外人面前毁了自己清高自持的名声,便是气得肠子抽抽,也只能忍着。

      有人想借机讨好她,站出来指摘:“你也别太嚣张,有陛下抬举,很了不起么?郑姐姐可是东宫……”

      阮攸宁睨去一眼,“怎么?如今连陛下抬举都算不得了不起了?那谁抬举才算了不起?是你爹爹,还是你哥哥,又或者说,得你本人亲自抬举我,才算大邺最了不起?”

      这帽子扣得太大,直接把那人的腿给压弯,白着脸缩回人群中,再不敢出来。

      杀鸡儆猴,现在更没人敢站出来与她争辩。郑嬿气急败坏,肚里暗骂“一群废物”,转身带着人灰溜溜跑了。

      阮攸宁也不客气,招呼俞婉莹一块来坐,享受自己的胜利成果。

      芷园秋景甲帝京,南亭秋景甲芷园。有枫有溪有点心,还不用自己掏腰包,美哉!

      与北亭隔水相望的南亭里,一群人也正兴致勃勃踮足,看这头热闹。

      雍王笑出两泡泪,揉着肚子道:“头回见郑嬿狼狈成这样,怪有趣的。那姑娘是谁啊,远远瞧着,倒挺标致的,《梦溪笔谈》这么无趣的书,她竟也读得下去?”

      身边人望了眼,“瞧着像是阮家的女儿。”

      “哪个阮家?卫国公那个?”

      ……

      闲话正热闹,一直坐在最后头、对一切话题都无动于衷的人,闻言,递向鸟笼的修长手指略略一滞,抬头,眸黑如墨玉。

      “阮?”

      无尽心绪藏在他眼底倦影中,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嘴:“都这时辰了,怎还不见鄂王?”

      四周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滴翠也着急忙慌赶回来,“姑娘,不好了!二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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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用《孟子》驳人的那段,参考了《梦溪笔谈·文艺一》中的《王圣美嘲讽达官》,非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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