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仲航坐在办公室里刷网页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仲航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远航的业务经理曾栋。这人是盛行挖来的墙角之一，据说是因为对前东家的团队效率十分不满，意图突破自我再创新高，这才被盛行挖了过来。事实证明曾栋还真不是在吹牛，业务水平堪称超一线，他对远航开了业务外挂的现象十分满意，无论仲航拉来什么样的业务都能很快上手。
　　“老板，忙呢？”曾栋走进来，递上一根烟殷勤点燃。
　　“恩。”仲航接过烟夹在指间，看向曾栋，“什么事？”
　　“这不是月底汇总吗？向您汇报一下工作进度。”曾栋道。此人的做事风格和谭波异曲同工，走的都是谦虚自贬流，面对人时姿态放的很低。相较于谭波，曾栋的个人风格更加猥琐，从他对仲航这个老板的各种狗腿言行就可见一斑。
　　“嗯。”仲航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发现已经是四月底，确实到了汇报工作的时候。
　　半年以来，远航一路高歌猛进，俨然已经是淮海市第一大成人用品供应商了。客户尝到了其中的甜头，没有一家提出终止合同，另一些新的客户也慕名而来，客户群体，走货规模都在不断扩大，远航早已经回了本，盈利十分可观。当下唯一的问题就是防止有人眼红，想乘机来分一杯羹。这个问题仲航早已经想到，却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的确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可他同时也是不太正经的二世祖，商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让行事嚣张的二世祖来，总有一款对某些的人的胃口。
　　曾栋汇报了工作，仲航听了，倒也没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示意曾栋出去。
　　“老板，买房子啊？”曾栋正要转身，眼神不经意的一瞥，又将身体转了回来，热情道，“我有熟人，找我啊！”
　　仲航嫌弃笔记本电脑太小气，家里公司装的都是台式，位于办公桌左边的电脑屏幕微侧，曾栋能看到并不奇怪。仲航闻言也没有计较他偷看，反倒是来了几分兴趣：“熟人？卖房子的？”
　　曾栋点头：“是啊，有个哥们，做房产经理的，绝对靠谱！”
　　仲航了然，语气里有些遗憾：“那就不用了，房子已经买好了，现在我要找装修公司。”
　　曾栋立刻道：“装修公司也有啊！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
　　仲航坐直了身体：“我就一个要求，要快，还要保质保量。”
　　曾栋哎呦了一声：“细节我就不懂了，我把他的电话给您，亲自交流比较好。”
　　仲航点头，记下了曾栋给的号码，当即就拨了出去。
　　曾栋这哥们名叫李冲，一开口就是和曾栋一样的猥琐流，一听是曾栋介绍来的生意，当即热情无比的介绍起了公司的业务。
　　仲航新买的房子一百来坪，按照李冲的说法，50天左右就能够完工了，时间倒是比仲航想象的要短。
　　“材料之类的您放心，就冲曾栋，我也不可能坑您是不是？”李冲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
　　仲航对李冲的保证不置可否，但也懒得再找其他人，立刻约见了李冲，让他第二天带人去现场测量，顺便敲定装修细节。
　　李冲第一次遇见这么爽快的顾客，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倒有些惆怅。随即给曾栋去了个电话表达感谢，口头支票不要钱似的随便开。
　　曾栋一听就知道这人又在信口雌黄了，严肃警告道：“哥们你可别害我，这位是我大老板，可掌握着兄弟的经济命脉和职场前途呢。”
　　李冲有些意外：“就是那个具有战略眼光的年轻老板？”
　　曾栋跳槽后，终于得以一扫憋屈大展身手，对仲航这个慧眼独具的老板也是赞誉有加，偶尔和哥们提起，形容词都是诸如眼光独到，人脉广博，背景牛叉之类的褒义词，李冲对这个据说还十分年轻的老板印象不错，只是双方公司的业务没什么交集，也就没有生出结识的心思来。
　　曾栋道：“是啊，你别看他年轻就坑他，这人可不好糊弄，眼光毒着呢！”装修公司接单，使用材料的优劣和报价单上的数字中间存在水分，这在行业里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李冲通常要看客户的财力和性格，以此来决定在里面能赚多少差价，以及虚报的各项费用能浮动什么地步。曾栋担心李冲不知深浅漫天要价，若是激怒了仲航，先倒霉的可是他这个介绍人。
　　李冲满口答应：“行行行，你放心，绝对公开合理。”
　　有了曾栋的再三强调，李冲见到仲航的时候热情劲儿又上了一个台阶，他握着仲航的手十分用力的上下摇了摇，笑得满面菊花开：“仲老板，我是李冲，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仲航配合着同他握了握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好，现在就可以去测量。”
　　李冲连连应是：“那当然！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说着，他还展示了一下身后穿着工作服的测量人员，试图为自己的话增加一点说服力。
　　仲航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向新淮名都内走去，他新买的房子就在这个小区。
　　新淮名都主打绿色生活，建设之初在淮海市就小有名气，虽然位置偏离市中心，还是有不少人青睐这样的居住环境，购入了多套准备炒房的也大有人在。仲航就是在这样的人手中买来的毛坯房，他买房的念头来得太突然，淮海市新建的楼盘多多少少都不合他的心意，选来选去选中了几年前就交付的新淮名都，挑了一套位置合宜的买了下来。
　　仲航之所以产生买房的念头，只是因为盛行无意中的一句抱怨，盛三少苦恼于自己太受欢迎，以至于一间酒店套房根本不够用的时候，仲航突然想到了住处这个问题。仲家的房子上下三层，每个成员都拥有宽敞的房间，不到结婚的时候不会搬出去，这样的状况显然不适合过二人世界，得提前准备个自己的地方才行。
　　盛行听了他的想法，觉得这主意简直是绝妙，也买了一套精装修的两居室用来金屋藏娇，这可比酒店隐蔽安全多了，虽然跑路的时候的确有点局限性，但瑕不掩瑜，长期包养还是要有个这样的窝才显得有诚意。有些小姑娘就吃这一套，尽讲些什么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我是为了爱之类的话，你送豪车豪宅她还不乐意，就得用这种小而精致的地方来表示用心。
　　仲航没空理会盛行这些沾沾自喜的小心思，一心只顾打理未来的小家，投入的关注度一百分还不止，同李冲商议装修细节时十分认真，弄得本就紧张的李冲更加忐忑了。
　　李冲接触到的顾客，多数都是第一次装修房子，关心的无非就是装修费用和装修材料以及最后的装修质量，对这些细节问题一般不太在意，基本都是公司全权代理。像仲航这样明确表示每个环节都要他亲自来把关的顾客，还真是没见过，一般人也没这个时间精力一天到晚都盯着装修进度，这位果真是不好伺候。
　　那边的工人已经测量完毕，拿着绘制好的图纸送了过来。仲航看了一眼，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设计师的作品上。仲航对需要什么装修风格暂时没什么想法，翻看了一遍后，抬头问李冲：“有没有协调能力比较强的设计师？”
　　李冲一愣：“协调能力？当然有的。”
　　仲航闻言直接道：“他今天能过来吗我想和他交流一下想法。”
　　李冲震惊于仲航的雷厉风行，到了嘴边的下半句话又咽了下去，事实上，规模不算大的装修公司，真正的常驻设计师是很少的，多数都是挂名在公司名下，四处接单，在一个单子结束之前，一般不会另外接单。李冲错失了说明这一情况的机会，只好试探着联系那个设计师，万幸的是这位设计师刚好结束了手里的一个案子，没有犹豫就接了这一单，很爽快地同意过来和户主交流。
　　设计师是个女的，这让仲航稍微有点意外，设计这种工作，虽然名义上是脑力活动，但为了最终的装修效果，不少设计师都会常驻在装修现场，协调现场进度，这样一个脏又累的工作，女性的确比较少见。
　　“你好，我是熊舒”女设计师穿着很休闲，态度却落落大方。
　　“你好，我是仲航。”仲航礼貌地握了一下熊舒的手。
　　“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熊舒拿过图纸大致扫了一眼，抬头问仲航。
　　“希望是开放式的设计。”仲航道，“卧室只需要保留一间，健身区要大，浴室要大。”
　　“这样的话整体结构就要拆改了。”熊舒盯着图纸看了一会，指着厨房的区域问，“厨房可以做开放式的吗？”
　　“油烟问题怎么解决？”仲航皱眉。
　　“通风做得好不会有问题，而且开放式的厨房有利于家人交流。”熊舒点了点厨房和餐厅之间的位置，“这里加一个吧台的话，既可以做一个隔断，又可以增大使用面积，安上几个高脚凳就是一个休闲区。”
　　仲航听到利于交流四个字就心动了，后面一句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那就做开放式的厨房。”
　　熊舒点了点头，掏出本子做了个笔记，又抬头看了看房子的挑高，建议道：“这房子的挑高有五米，不如做个错层设计，把卧室和工作区移到上层去，这样的话，下面的使用面积会更大。当然不做也是可以的，房子的面积本来就够大了。”
　　新淮名都这个挑高户型还是很受欢迎的，但多数家庭都是买一个小户型改成两层，用来增加使用面积，是一个省钱的做法。仲航这套房子，五米的挑高虽然可以做错层，却不是最好的高度，而且房子的面积本就够大，不做也没什么影响。
　　仲航听了熊舒的建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的距离，有些迟疑：“一分为二会不会显得压抑？”
　　熊舒道：“五米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一般的房子挑高在2.8到3.2之间，以你的这种身高，2.5的确压抑了些。”熊舒思考了片刻，然后道，“不如分层为上三下二的结构，下层改成储藏室和卫生间，收纳面积增加了，卫生间也可以增加一个，上厕所不用跑上楼，有客人来也更方便，卧室也不会显得压抑，房子的层次感更强。”说着，熊舒刷刷几笔就画出了一个大概的草图，递到了仲航面前，“你看看，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
　　仲航接过来，从这简略的立体草图上就可以看到，卧室拔高了一节后，整个房子的风格偏向了loft风，立体感的确强了不少，于是也没有提出异议：“那就这样。”
　　熊舒又记了几笔，继续问：“对隔音效果有要求吗？卧室是封闭还是开放？如果两个都有需求的话，我推荐用玻璃做墙体，既保证开阔的视野又能隔音。”一般开放式的装修，对隔音的要求都不高，熊舒之所以有此一问，主要还是因为这个错层设计，卧室的地位本就显得独立，有其他的私密性要求也不奇怪。
　　仲航听了，在隔音与开放之间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采纳了熊舒的建议，用玻璃做墙体，保证视野又能隔音。
　　熊舒又问了其他功能区的问题，辟出了更大的一片工作区，将健身区特别标注，又预留了一大块和阳台相邻的休闲区，整个空间就所剩无几了。
　　一番交流下来，两人基本敲定了装修风格和其他细节，熊舒问完了问题，揣着记满笔记的本子就回家去画设计图了。
　　李冲旁观了全过程，见仲航对熊舒的水平没有提出质疑，暗自松了一口气，上前道：“我和熊设计交流一下，做个预算单出来，给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合同了。”
　　仲航点了点头：“大概什么时候？”
　　李冲想了想道：“这个要看熊设计的进度，她要给出设计图我们才能预算，说不准的。”
　　仲航表示理解，没有再多问。
　　熊舒显然是个工作狂，出图的速度让仲航都十分意外，第四天下午熊舒就联系仲航看设计图，李冲显然也跟不上熊设计的效率，带着手底下的人加班加点做预算，出现时黑眼圈深沉无比。
　　仲航接过全套设计图和预算单，慢慢翻看起来。
　　因为只留下了一间卧室，还是错层的设计，可供熊舒发挥的空间显然大了不少。应仲航的要求，健身区是设计重点，使用面积和灵活性都很高；工作区楼上楼下有一小一大两个，楼下的工作区和开放式的书房相连；客厅的面积被压缩，有一片地方甚至和工作区共用；餐厅和客厅之间做了小小的隔断；阳台附近被开辟成了休闲区；浴室在楼上，用磨砂玻璃做空间分割；厕所楼上楼下各有一个；储藏室在楼梯下，同样在这里的还有一个小型的藏酒区，配一个品酒用的吧台。
　　仲航在图纸上也看不出来其他的细节，单看大的布局还是十分满意的。李冲的预算单也十分合理，虽然因为做错层的原因偏贵，但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和仲航了解到的差别不大。
　　确定了设计图和预算单，仲航和李冲正式签订了合同，把开工日期定在了两天后。仲航又和物业方面联系，办理了装修手续。
　　两天后工人到位，开始进行结构拆改，仲航都对那灰尘漫天的状况望而却步，熊舒却毫不在意，一整天都泡在装修现场，盯着工人防止出错。
　　这果然是个工作狂，仲航有了结论，也乐得有人盯着现场，转头去忙其他事情，只是每隔两天都要到现场看看。
　　装修进度十分顺利，五月底，泥瓦工程已经结束，防水也顺利通过了验收，工人开始进行木作项目。熊舒的设计图中，需要的特别制作的家具有一定的数目，这个项目推进速度比较慢。
　　早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李冲就知会了仲航，因为做错层还有定制家具的原因，装修时间需要延长，仲航为了最后的装修效果，只能耐心等待。况且不耐心也没必要，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正在为不久后的高考努力奋斗，住进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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