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盛行捶着桌子难以自抑，几乎要笑到地下去。
　　仲航黑着脸看他笑，沉声道：“笑够了没？”
　　盛行摆摆手：“让我再笑会儿。”
　　仲航：“……”
　　“我说仲老三，自从你陷入爱河，智商似乎下降不少，这种蠢事也干得出来。”盛行一脸感慨，啧啧称奇，“搞错了心上人的名字，你不会连人都认错了吧，那天在街上的是他吗？”
　　“……是。”想起苗藐，仲航眉宇间的郁气顿时疏减不少，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呦呦呦，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啊！”盛行阴阳怪气地嚷嚷，“确定了？”
　　“确定了。”仲航道。
　　“准备怎么追啊？”盛行道，“你也没什么经验，要不要哥们给你参谋参谋？”
　　仲航摇头：“男孩和女孩不一样，你那套不适用。”
　　盛行翻了个白眼:“我不懂有人懂啊！不然你准备怎么办？他还是个高中生吧？天天在学校里怎么搞？”
　　仲航看着他：“我还没跟你说，他是唐竟的学生。”
　　盛行默了两秒：“这事儿老唐知道吗？他什么反应？”
　　仲航沉默了。
　　盛行叹气道：“他会不会跟你打起来啊？这两年他可是责任心爆棚，保不准真的就……”
　　仲航道：“我会跟他说的，但不是现在。”
　　盛行又叹了口气：“你们两的事，自己处理，告诉我结果就行。万一他真把你怎么着了，call我，我会给你收尸的。”
　　仲航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盛行一脸大度的摆手。
　　仲航继续道：“还有，参谋的事情也谢谢你。”他举起酒杯，淡淡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盛行反应了两秒，默默举杯：“其实我只是跟你客气客气……不过参谋人选肯定是有，过几天介绍你认识。”
　　仲航点头，一饮而尽。
　　盛行与他对饮一杯，刚放下杯子，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侍应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您的客人到了。”
　　“私事谈完了，现在是公事。”盛行压低声音对仲航道，“这人有几分背景，为人也圆滑，小心他设套。”仲航点了点头，盛行大声应道，“请进来。”
　　包厢的门打开了，一个瘦小的男人走了进来，热情地上前来握手：“久仰盛三少、仲三少大名，幸会幸会。”这人西装革履，头面光鲜，举止里却有一点刻意的恭敬谦卑，显出一点讨好相来。
　　盛行同他握了握手：“你谭波的名声也不小，哪家会所里有什么东西什么人，你可是门清，我们要做什么事情不还得找你。”
　　谭波客气道：“我能有什么本事，都是老板们信任我。”
　　盛行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了他的斜对面，让仲航坐到了他的对面。谭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笑容满面地道：“仲三少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今日才有缘得见，本人谭波，是个跑腿下苦力的。”
　　仲航点头：“我知道你。”
　　谭波一脸的与有荣焉：“实在是三生有幸。”
　　仲航道：“我想做点生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谭波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您请说。”
　　仲航道：“现在给会所提供情趣用品的都是谁？有几家？平均每月份额多少？一般种类是什么？特殊种类又是什么？”
　　谭波一愣：“情趣用品？这……”
　　仲航道：“你不用跟我打哈哈，因为你知道我才找你来。”
　　谭波道：“仲三少，不是谭波不实诚，而是因为情趣用品的供给处在灰色地带，谁都沾点利，这事情可不好说啊？”
　　仲航道：“只是一点利，可以放弃。”
　　谭波眼神闪了闪：“在情趣用品这一块，其实大都没有系统的供货商，只是有专人负责采买。这东西用量不一，份额也就不定，为了避免客人需求得不到满足，一般存货会多于用量，种类也比较齐全，因为提供都是一次性消耗品，每个种类都会有采买份额，当然，数量是不太一致的。”
　　仲航点了点头：“这样的你知道几家？”
　　谭波道：“淮海市大多数都是如此。”
　　仲航道：“老板都是谁？”
　　谭波道：“这可是犯忌讳的，您可别砸了我的饭碗。”
　　仲航看向盛行，后者点了点头。
　　“会所的名字、地址，整理一个单子给我，不困难吧？”
　　谭波点头：“这个没问题。”
　　“他是笃定你谈不下来。”盛行看着包厢的门合上，冷哼一声，“看起来知无不言，偏偏对最重要的东西一掠而过。”
　　“没关系，又不是他说了算。”仲航不甚在意。
　　“他倒是会做人，谁也不得罪。”盛行道。
　　“我参军多年，世家圈子里了解我的不多，他这样仰仗脸色过活的人，自然少说少错。”仲航倒了一杯酒，轻轻晃荡着里面的酒水，“说起来，知道我退伍的人还不多吧？”
　　盛行点头：“你一直在养伤，也没有参加什么活动，哪怕是听到风声的也不能确定。”
　　仲航将酒杯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可不行，需知人走茶凉，我都走了六年了，不来杯热茶，交情怎么能起来呢？”
　　盛行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一脸了然地举杯：“那就预祝你成功。”
　　仲航微笑道：“同庆。”
　　……
　　晚上九点，皇朝会所，一层大堂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正是群魔乱舞时。
　　仲航揉了揉耳朵，有些不适应嘈杂的环境。一旁的盛行正在蠢蠢欲动，眼睛黏在舞池中扭动的美胸美腰美腿上，无暇顾及兴趣缺缺的发小。
　　“怎么不跳舞？”顾峯几支舞毕，满头大汗地回来，连灌两杯酒，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
　　仲航亮出手表，指了指上面的时间：“九点了，你约的人呢？”
　　“约的九点半啊，现在不是还没到吗？”顾峯莫名其妙，理所当然道。
　　仲航沉默片刻，盯着他的眼神渐渐变了。一旁的盛行见势不妙，抢先发难：“约的九点半你让我们八点来干什么？”
　　顾峯乐呵呵道：“玩啊，好久没见表哥了，先一起玩会嘛！”
　　盛行捂脸，为这天真的回答默默点了根蜡，
　　仲航缓缓吐出一口气：“到底约的哪里？”
　　顾峯终于觉出不对来，有些讪讪的指向楼上：“楼上包房，207。”
　　仲航起身：“我先上去了，你们玩吧。”
　　盛行目送他离开，一巴掌呼在顾峯的脑袋上，怒道：“怎么不说清楚，你哥的脾气你不知道啊！这不是找抽吗？”
　　顾峯委屈道：“我哥原来挺会玩的啊？我这不是为他着想吗？这里晚上人可多了，漂亮的男孩女孩都有，而且特懂规矩，可开放了。”
　　盛行一脸同情：“这不怪你，不过以后注意点，这些事情最好避着他。”
　　顾峯不解：“为什么？”
　　盛行嘿嘿一笑：“你哥正在追一个男孩，比较难搞，正烦着呢。”
　　顾峯惊悚万分：“真的假的？！”
　　盛行拍着胸脯：“当然。”
　　顾峯湊近：“有多难搞。”
　　盛行压低声音：“比你还小几岁，还是高中生。”
　　顾峯：“……我哥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盛行耸肩：“所以他烦啊。”
　　顾峯道：“我姑姑姑父还不知道吧？”
　　盛行道：“肯定不知道，你可别泄密，不然你哥能扒了你的皮。”
　　顾峯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他嘿嘿一笑，“不过这是何方神圣？我可真想见见。”
　　盛行竖起食指摇了摇：“别想，你哥想见他都得找各种理由，等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吧。放心，有机会一定叫上你。”
　　顾峯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还是盛哥够意思！”
　　顾峯是仲航的表弟，刚满二十岁，大学二年级，正是爱玩的年纪，在世家圈子里很吃得开，得益于顾家的严苛教育，来往的多为精英，不少人名下都有会所。仲航看准了这层关系，找来顾峯帮忙引荐，约见了皇朝的老板时录。
　　时录在世家圈子里颇有几分名气，虽是独子，却踌躇满志，敢于挑战，年少时就孤身一人出来闯荡，没靠时家的权势也功成名就，如今产业规模虽不及时家，却也是资产千万，个人能力不容小觑。正因如此，时录在世家圈子里有几分地位，让他先松了口，其他人会好办很多。令人遗憾的是，仲航虽与他年纪相近，所选择的路却背道而驰，两人至今毫无交集。
　　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时录准时出现在了207包厢，守时是他的一大特点。顾峯与他的交情并不算深，年纪差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时录的性格。这个人身上有着年轻人难以理解却异常欣赏的品质，冷静、睿智、自持、成熟而刻板、有礼而疏远、严肃而缺乏情趣，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你好。”时录伸出手，对仲航道，“我是时录。”
　　“你好。”仲航伸手握了握，“我是仲航。”
　　时录又对着顾峯和盛行点头致意：“顾少爷，盛三少。”
　　仲航突然理解了顾峯提起时录时的不甘愿，和时录说话，有种面对长辈时的无力感，这个人的眼睛如同饱经风霜的老人，有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坦然相对，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为谈判而生，仅仅这双眼睛就足以让他无往而不利。
　　“我大致听说了你的来意。”时录道，“如今我名下的几家会所，这一类的东西都是由专人采购，浪费人力物力，也没有后期保障。我们合作可以，不过你要提□□品的一系列保障，而且正式的合同要在三个月之后签，我知道你并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试水的风险要你自己来担。”
　　“这期间你可以随时停用，不需要给我理由吗？”仲航道。
　　“我可以随时停用，但理由一定会是充足的。”时录道，“正式合同将由双方律师共同拟定，具体利益分成会在合同上标明。”
　　“这很合理。”仲航道，“不过，这一条线中有不少灰色利益，有些人恐怕不乐意，这三个月，你能保证其中没有人为失误吗？我不太习惯背黑锅。”
　　“你放心，我也不习惯当傻子。”时录道。
　　“那就提前祝贺你。”仲航举杯，“祝贺你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人。”
　　“我要开车。”时录道。
　　仲航晃了晃杯子：“这是茶，我也要开车。”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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