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住皇位

　　“现在年轻人行事比你我可直率得多，”赵松给谢苍石添了杯茶，转而对陆衍道，“不过萧如海也是两朝老臣，名望不容小觑，将军可要谨慎些。”他的话中似有所指。

　　陆衍微微凝眉，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松。

　　“老夫现在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多嘴一句，将军莫要见怪。”

　　陆衍勾了勾唇，不卑不亢道：“多谢先生。”

　　谢怀冰：“……”她怎么觉得这段剧情也完全不熟悉啊？！为什么她从这三言两语里面琢磨出了点暗示的意味，但具体暗示了什么一时又说不好，她只能去戳系统。

　　系统：“别问我，我只是个系统，除了显示数值和进度条，什么都做不了。”

　　谢怀冰：“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剧情走向已经歪了吗？说好的重生复仇宠文呢？”

　　系统：“重生、复仇、宠文，哪个没沾上？”

　　谢怀冰：“……但是这和原来的不一样啊！”

　　系统语重心长道：“冰冰，你不能拿固定的那一套来对待这个世界。一个很小的变量就可以引起整体的变化，你不觉得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原书的很多情节都不一样了吗？有些是无中生有的，而有些是本来就存在的，只是通过原先的文字无法表露出来，你要这么想，你所处的这个世界不单单是一个靠文字堆砌起来的空间，而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你周围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真实的世界就存在很多的不可抗力和不可预测的因素……”

　　谢怀冰冷酷地打断：“说人话。”

　　系统：“蝴蝶效应。”

　　具体来说就是宿主不是原文的本体，所以与之相关的情节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谢怀冰了然，到目前为止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原文剧情的框架里，并未有太大的跳脱，但是这一次她跟着他们来清歌楼吃饭，似乎是触发到了原文不存在的剧情。

　　她一边想着一边没精打采地戳着盘子里的肉，那一块单薄晶亮的肉片都快被她戳烂了，谢苍石终于忍不了了，一把夺过她的筷子按到盘子上，小声喝道：“糟蹋东西，再让你玩！”

　　谢怀冰：“……”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谢苍石先陪着赵松回去看鹦鹉了，剩下谢怀冰几人自行离去。将军府和丞相府都在王公贵族聚集的玉芝街，谢家虽也有些家底，但肯定是比不上将军和丞相，所以谢怀冰便打算同他们分别。

　　临走之时顾鸢却忽然拉住她，恳切道：“谢大人，小女想求大人一件事。家父在朝中为官，但官场中的事从来不与我和母亲说，我心中担忧却也毫无办法，大人可否帮忙时常留意着家父在朝中的举动？”

　　谢怀冰自然知道她是为了找出陷害顾怀安的幕后黑手，但她一个千金小姐断不能进入朝堂，只能向别人求助，也许她也已经拜托过陆衍了，然而陆衍甚少关注朝野之事，自然不如她这天天上朝的距离近。她眨了眨眼，拿定主意道：“虽然不知顾小姐这番请求的用意为何，但下官会尽力帮忙的。”

　　顾鸢再三感激，并保证她定然会报答她，不过谢怀冰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不是她想了解到就能轻轻松松了解的，感情线上她或许可以帮帮男女主，但这种深藏于这个世界之下的剧情线她却完全没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顶多是在察觉到端倪的时候去提醒一下顾鸢。

　　随着系统提示又获得了一张主线cg之后，谢怀冰边散着步消食边往谢家宅子的方向走去。

　　……

　　一轮明月照万千人家，时至乞巧佳节，人间红尘纷杂，而这同一片月光下的皇宫却十分静谧。燕朝皇宫修建得十分恢宏典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楼之间横着天街回廊，曲折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夏末之际，一入夜暑气顿消，虽然仍不算清凉，但那种闷得人喘不过气的热度衰退了不少，而今晚又是雪月空明，整座宫殿宛如披了一层薄霜，似冰玉堆砌而成一般，比往日更显空旷幽寂。

　　一列宫女提着灯自回廊走过，她们的背影轻盈袅娜，清风拂过，似要凌风踏月而去，宫女们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颇为端雅华贵的屋前。此地翠幕环绕，清静闲适，正是皇上的书房，此时纱窗透出来的暖光映到修长笔直的绿竹上，和着月光缓缓向下流淌，融入这深邃的夜色中。

　　草丛中时不时传来几声蛐蛐儿叫，却都被杂乱的蝉鸣掩盖了。晚上有风，守在门前的禁军不会太难熬，只是这一声声聒噪的虫鸣令人昏昏欲睡。

　　王德正站在房门外来回转悠，见这一列宫女来了便停下脚步，上前道：“怎么才来？陛下等了好一会了。”

　　为首那个宫女是个姿色上乘的美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肤色莹白，眉似新月，她的嘴唇轻轻向上翘着，眼含一池春水。这宫女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见王德正要来拿便轻笑了一下，甜甜地说：“王总管，陛下吩咐说要吃些凉的，奴婢想着这天虽是燥热，但也已经转凉了，陛下吃坏了身子也不好，便顺带熬了碗热粥送来。”

　　王德正的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真是有心了啊。”说着收回了手背到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妆容精致的宫女。

　　那宫女没有作声。

　　王德正回头往屋里看看，清了清嗓子：“走吧，你跟我进来。”

　　说着便一振袖子走进房中，那宫女莞尔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屋中比外面要凉爽一些，空气中有一种清淡的木香味。李瑜正埋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他支着一条胳膊，左拳抵着左脸，右手攥着笔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东西，他每写几个字便停下来，望着笔架出会儿神，然后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再接着写，如此重复再三，看得人莫名其妙。

　　王德正轻轻咳了一声。

　　小皇帝两耳不闻身边事，手上的动作不停。

　　“陛下。”他轻声唤道。

　　李瑜依旧没搭理他。

　　王德正走上前，在他身边微微俯身，扬了扬声音：“陛下。”

　　李瑜猛地回过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一把将册子捞进怀里，紧紧捂在胸口，像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生怕被人瞧见了去，这番举动把王德正惊得浑身一颤，声音都小心翼翼了起来：“陛下？”

　　“干什么？”李瑜警惕地看着他，眼睛往下一瞥，把小册子又往胸口按了按。

　　王德正心道我的眼睛又不是针，那点儿缝还能看见就有鬼了，但他肯定不会在皇上面前这么说，换上一副笑脸道：“陛下写了这么久，不如休息会吧？尚食局送了糕点来。”

　　李瑜转了转眼珠，道：“行吧，拿上来。”说着他把册子纸页向下放在桌上，又往上面放了好几本书，最后用砚台压住。

　　王德正看都没看，对那宫女点点头。

　　宫女上前将雕花食盒的盖子打开，端着两碟造型精致可爱的糕点放到桌上，又拿出最下层那一碗冰糖莲子粥，不动声色地放在皇上的手边。

　　李瑜皱了皱眉：“朕不是说了只送些糕点就行吗？”

　　那宫女福身，声音婉转动听，绵绵道：“奴婢想着陛下夜里吃凉物会伤了脾胃，所以熬了些热粥送来。”说着她悄悄地看了眼皇上，见他眉眼清俊，轮廓极是好看，蹙眉时眉心攥起，嘴角轻抿，比平日里更显英气。她忙收回目光，两颊生晕。

　　那碗冰糖莲子粥熬得晶莹剔透，洁白饱满的莲子嵌在晶亮的米粥里，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珍珠似的，湿漉漉闪着光，微微冒着热气，那甜味儿顺着热气散开来，十分诱人。

　　李瑜看了看王德正，王德正仍是一脸恭顺的笑容。他心中了然，手指越过那碗粥，拣起瓷盘里的一块甜糕，慢吞吞地咬了一口，说：“柳尚食吩咐的？”

　　宫女含羞带怯道：“……是奴婢自己准备的。”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脸上的红云更深，一池春水宛如暖风吹过，漾起涟漪，搅得她一颗心乱跳，眼神也露出几分娇怯，在灯下愈显光艳动人，她娇声道：“回皇上，奴婢名叫夏莲。”

　　李瑜“嗯”了声，对王德正说：“记住了吗？”

　　王德正立刻点头：“记住了，陛下。”

　　“好，你去告诉柳尚食一声，她没管好手下的人，朕决定给她这个月的俸禄减半。”

　　夏莲顿时僵住，笑容凝固在花颜上。

　　王德正毫不意外，他知道陛下这是不高兴了。柳尚食是出了名的严苛，若是知道手底下的人借送点心为名引诱皇上，必然是会大发雷霆的，而皇上扣了柳尚食的俸禄她肯定是更加恼火，气都会撒到罪魁祸首身上，那这个夏莲就不得安稳了。

　　“陛下……”夏莲弱弱地开口，嗓音微颤，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委屈，她的眼中依稀闪着水光，惹人怜惜。

　　可惜她面前一个是不解风情的皇上，一个是见惯风浪的宦官，都对她那点儿眼泪不为所动，李瑜看也不看，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宫女见他毫无反应，当下便有些急了，她忍不住开口：“陛下，这是奴婢的一番心意……”

　　小皇帝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念起六字真言：“王德正，拖出去。”

　　“王德正，拖出去”这句话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李瑜是王德正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皇族中的小朋友们一起玩，李瑜作为其中最皮的一个小皇子总是和其他王族子弟吵闹打架，每当吵得不可开交或者处于下风的时候，他就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喊：“王公公，拖出去！给我把他拖出去！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尽显皇太子娇纵霸道的脾气。再长大一些，有几个想通过讨好太子在先帝面前谋点好处的官员，也都被王德正和和气气地拖出门去了。不过任性归任性，在大事上小皇帝还是有数的。

　　简而言之，王公公是陛下处理一切烦人精的好帮手。

　　王德正当即撸起袖子。

　　夏莲一看皇上真的生气了，哪还能维持住恰到好处的委屈表情，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惊恐和慌乱，她手忙脚乱地跪下磕头，急声道：“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陛下莫要告诉柳尚食！”

　　李瑜拿起一个绿豆糕，小心谨慎地掰成两半，用小盘接住碎渣，不让它落到桌子上，他心不在焉道：“这会儿知道错了？诶诶，别在朕面前晃，眼晕，王德正——”

　　“是，陛下。”

　　王德正双手夹起宫女的胳膊就拖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外面传来几声啜泣，接着又远远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那哭声渐渐小了，最后隐去。

　　没多会王德正便走了进来，李瑜翻着册子道：“走了？”

　　王德正道：“回陛下，已经走了……老奴斗胆问一句，陛下真的要扣柳尚食的俸禄吗？”

　　李瑜撇撇嘴，喝了口茶解腻，缓缓道：“吓她玩儿呢，柳尚食知道了还不得把尚食局闹得天翻地覆，找个由头把她送出宫去吧。”

　　王德正笑了笑。

　　他掀起眼皮道:“还有你，干嘛让她进来，吃得留下不就行了，非得到朕面前来折腾。”

　　“陛下，老奴觉得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陛下既然烦心，不如借这个机会告诫宫人做事本分些。”他语重心长道。

　　“有点道理。那你顺便告知宫内一声，别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梦里什么都有，”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起身拿着那本册子往内室走，忽然又折了回来对王德正说，“那碗粥你喝了吧，要不就分给外面守夜的，朕晚上不喝粥。”

　　王德正领命下去了。

　　李瑜撩开床帐钻了进去，盘腿坐在床上拿出小册子，翻开刚才写完的那一页，看了两眼，脸上一红，泛起略显傻气的笑容。这个笑容中还带了点春心萌动的荡漾，他的一双眼睛里也像是落了星星，亮晶晶的，跟刚才铁石心肠的模样截然不同，俨然一个纯情少年。

　　那里面无非是记了谢怀冰同他说的话和他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心独白，但长长短短也记了快一年了，这一本已经写满了字，需要换新的了。

　　将薄纸上的文字仔仔细细浏览了一遍后，就如同再度回味了一遍白天的情景，有着两副面孔的小皇帝心满意足地合上册子，吩咐宫人熄灯，将小册子塞进枕头下面，阖上眼睛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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