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住皇位

　　“说得多了，你们不用往心里记。虽然那么讲，但顾怀安为人还是不错的，现在也该是朝中名望最重的老臣了。”谢苍石为自己不小心念出来的内心吐槽画了个一点也不走心的句点，转头又和赵松扯起闲天来了。

　　谢怀冰松了一口气，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瓷盘出神，洁白似新雪的瓷盘上勾着一枝红梅，沿着光滑的边缘延展，确实有几分雅致。她正发着愣，袖口忽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顾鸢冲她浅浅地笑了下，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谢大人，家父从来不与我讲朝堂之事，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不知父亲在朝中同各位大人的相交如何？是否有……关系不睦之人？”她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用“关系不睦”四个字来揣测顾怀安隐藏的政敌。

　　说实话，原文中顾怀安被诬陷一案就十分扑朔迷离，无论是女主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顾怀安对自己会通敌叛国一事都表现得毫不知情，除非是演技太高连自己家人都瞒得过，否则谢怀冰是不会相信他有谋逆之心的。那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谁要除去丞相呢？但系统并没有要求谢怀冰找出这个真相，所以尽管心怀疑虑，她还是不愿牵扯在其中，官场水深，一不小心就会陷落下去万劫不复。

　　“顾相人缘很好，”她眨了眨眼睛说，“就我所知道的而言，并无树敌。”

　　顾鸢的嘴角微微抿起，目光有些黯淡，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她轻柔地扯了扯谢怀冰的袖子，凑近悄声说：“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门外的佩环鸣响打断了。

　　清歌楼的雅座都是分隔开的，只要里面坐着客人，门都是关上的，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各个房间的清静。谢怀冰看到门扇的轻纱上隐约印着几个影子，外面又传来低低的谈话声，似乎有人站在他们房间前说话。

　　她用眼神询问谢苍石，以为是他交了其他人来，但谢苍石也一脸迷茫地冲她摊开两只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正猜测间，只听门外响起了几声清晰的敲门声，一个女子清甜的声音传来：“几位客人，有贵客请见。”

　　“谁啊？还请见，这么客气。”谢苍石皱眉看着门口。

　　赵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回道：“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拉开，最先走进来的是穿着碧纱裙的侍女，她走进来微微福身，然后便袅袅地站在了一边。

　　一只白玉般的手撩开水晶帘，珠玉相碰撞激起一片清脆的声音，众人不由抬眼望去。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踱着步从门外走来，空气中掺杂着幽幽冷香，似雾似云，清雅至极。那张脸也颇是俊美潇洒，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仿若蓄满了满池的朗朗月色，不似人间物一般高华。

　　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流雅意，穿着又极为华贵，显然并非寻常人物，谢苍石顿时神情一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沉声道：“晋王爷。”

　　那人笑了笑：“难得见到谢老爷。”

　　谢怀冰也认出了来人，其实她同这人并非第一次见面，但她总是在一群大臣中看到他，并未有像现在这样私底下面对面的机会。

　　晋王李祈，当今小皇上的七叔。先帝兄弟姊妹颇多，但没几个是活得长的，随着亲人一个个离去，李祈便是先帝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所以同先帝的关系十分亲密，也算得上是当时兄友弟恭的佳话。后来先帝驾崩，李祈作为李瑜的七叔也帮他扫清了不少阻碍，所以地位一直很高，属于京中权贵里最炙手可热的那一列。

　　李祈在原书中的着墨不多，就连对他的描写也是片面而破碎的——当朝王爷、风流雅致，但在文中却基本没什么用处，面儿都没露过几次，但当谢怀冰亲眼见到他时还是为其风姿晃了晃神。

　　明明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和李瑜看起来倒更像兄弟而非叔侄。

　　李祈丝毫没有权贵做派，端端正正还了一礼，他噙着笑道：“本王听闻赵老先生在此便不请自来了，若是有叨扰之处还望担待。”

　　赵松也早早站了起来：“王爷说哪里话。”

　　李祈的目光莫名凝了一瞬，他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点纠结。

　　这种神仙似的人物露出这种认真思考的表情还有点可爱。房间内烛火摇摇，在他白玉似的脸上镀了一层薄纱般的暖色，他的眼眸也被映得又清又亮，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谢怀冰的注意力有些分散，这张脸让她想起皇宫里的那位，燕朝皇室的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李瑜和李祈的五官也有五分相似之处，只是李瑜年纪轻，眉宇要更加青涩一些，因少了历练而愈显锐意。

　　谢怀冰还在沉思便听到神仙开口说话了，语气略带了一丝难为情：“赵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这您也听出来了，本王上个月去江南转了转，想来是沾了江南口音吧？怎么，很明显吗？”

　　一片死寂。

　　赵松：“……”

　　众人：“……”

　　赵松已经是一脸见怪不怪的平淡了，可是剩下几个人都有点管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杏儿拿袖子死死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地往后退到一边，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嗯？真的很明显吗？”晋王眼中的焦急全无作伪，真诚至极。

　　赵松：“……不，王爷没什么口音。”

　　晋王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那就好，本王还怕惹了笑话。诶，你们不用站着了，都坐吧，本王就是听说赵老先生在这儿便来看看。”

　　赵松是文人名士，官做得最大的时候曾任太子太傅，当然这个太子指的是先帝而非现在的小皇帝，后来年岁渐长不愿久居官场便回了翰林院编纂典籍，再后来干脆辞官讨个清闲，然而赵松这个名字依旧备受尊崇，先帝对他也尤为看重，所以本朝的官员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就连辞官了遇见也不忘恭恭敬敬道声“先生”。

　　晋王在赵松身边坐下，冲房间内其他人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陆衍时顿了一下，略有点犹豫地开口：“这不是……征西将军吗？”说完往赵松的脸上看了看，好像还不太肯定似的赶紧找个人确认一下，生怕自己记错了人。

　　赵松缓慢地点了点头。

　　谢怀冰：“……”内心极度复杂。

　　陆衍默了一瞬，起身向他行礼：“陆衍见过王爷。”

　　谢怀冰觉得他是怕晋王压根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才故意重读了“陆衍”这个名。

　　晋王满意地“嗯”了声，视线落到谢怀冰身上，又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

　　“……王爷，下官是吏部的谢怀冰。”

　　晋王凝眉想了想，恍然：“本王有点印象，吏部尚书对吧？”

　　这下谢怀冰倒是惊讶了，她同李祈根本就没什么交际，一来李祈自先帝驾崩后就不再参与朝政，尽管曾在李瑜登基之初帮过不少忙，但甩手甩得也相当干脆，挂了个爵位便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去了，以至同朝中官员的关系并不亲近；二来谢怀冰也不喜欢私下交结皇室中人，只维持着表面上的交好。

　　谢怀冰小心翼翼道：“王爷认得下官？”

　　“听过这个名字，”晋王展颜一笑，表情有些许微妙之处，“陛下总是提起，今日有幸一见，原来是谢老爷的千金。”

　　谢怀冰立刻道：“能见到王爷是下官之幸。”

　　晋王摆摆手，又瞥向一直沉默无言的顾鸢，说：“这位也是朝中的大人吗？”他能看出顾鸢是女扮男装，以为也是朝堂上的女官之列。

　　顾鸢微微扬起下颔，并不直视他的眼睛，她学做了一个男子的礼节道：“见过王爷，在下并非朝中官员，是……”她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否该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陆衍趁着这个间隙开口：“这位是下官的朋友，顾渊。”

　　顿了顿，他又轻蹙着眉补充道：“……渊乃……‘或跃在渊’之‘渊’。”

　　嗯，这段剧情和原文倒是一样，只不过这本来是对赵松解释的，现在却换了一个人，

　　晋王只当他是介绍朋友，没纠结其中的深意，点点头便看向赵松，语气恭敬了许多：“其实本王来找先生也是有事相求。本王前些日子作了一幅画，想请先生点评一下，不知先生何时得空？”

　　赵松的眸光一闪，道：“承蒙王爷看重，老夫如今只是个闲人，若能帮上王爷也是老夫之幸，哪能让王爷屈就我这个垂暮老人呢？”

　　“那明日吧，”晋王笑着说，“明日本王去请教先生。”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冲众人拱了拱手，也不等他们说什么便离开了。

　　李祈来得莫名去得也突兀，似乎只是为了和赵松确定一个明日之约而已，这番举动令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谢怀冰想仔细问问他口中的“画”是什么，但菜已经一盘接一盘上来，赵松看上去也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她也只好闭嘴安静吃饭。

　　“说起来……”赵松忽然慢吞吞地开口，“陆将军，你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吗？”他说“朋友”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大概早就有所察觉了。

　　剧情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不过谢怀冰总算松了口气，至少这段剧情是她熟悉的。

　　陆衍看了顾鸢一眼，又静静地移开目光，语气淡漠道：“顾公子是我之前在赏花宴遇见的……”

　　“顾相的赏花会，说起来这位公子也是姓顾啊，真是巧。”赵松笑了笑。

　　顾鸢面上一红，嗫嚅道：“……是啊。”

　　“这么说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谢苍石漫不经心地问道，顺势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肉，“你同萧家抢亲，要娶顾怀安的女儿？”

　　陆衍抿了一口茶，道：“并非抢亲。”

　　对，只是聘礼送的比对方早，也不知道顾萧两家早有婚约之前的事实，这怎么能算抢。谢怀冰面无表情地想，她瞥了瞥身边的顾鸢，她的耳朵尖都红透了，正紧紧咬着下唇，一副羞怯不已却又强迫自己冷静的样子。

　　这叫抢吗？这叫抢吗？！言情小说中的抢怎么能叫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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