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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长春宫】
殿中一派祥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皇后娘娘当真是治理后宫有方，前些日宫里风言风语还颇多，如今那事却已是风过无痕。”坐在富察皇后左下侧的娴妃眼中带笑，说道。
她今日一身深紫色的宫服，发髻上只是简单地别过了两根轻簪，仍是如以往一样不显眼的装扮。
“这还要多亏娴妃的协助才是。”富察皇后右手上拿着一串沉香佛珠，指尖捻着其上的一粒珠子，回道。
这时，娴妃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那人略低着头，墨发柔顺，以帕掩唇，“皇后娘娘与娴妃再这般礼让，这天怕是都要黑了。”
说话者正是在长春宫外遇上娴妃，后随她一道而来跟富察皇后请安的纯妃。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富察皇后与娴妃停下了礼让，抬头相视一笑。
“皇后娘娘，”尔晴从殿外走进，又向娴妃、纯妃两人行了礼，才道，“忻贵妃来了。”
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忻贵妃三个字，娴妃和纯妃心中皆是一顿，各有所思。
富察皇后亦是如此，说起忻贵妃，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傅恒，想起他那日所说的话，“让她进来罢。”
……
戴佳叶秋缓步进殿时，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娴妃和纯妃，她心下有些无奈，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娴妃、纯妃一看到她，俱是扶着身侧宫女的手起身行礼。
见此，戴佳叶秋点了点头示意。
“都坐罢。”上首的富察皇后温声道。
闻言，戴佳叶秋正要走向一旁的空位，不想却叫娴妃拉住了手，“忻贵妃就坐这罢。”
娴妃向戴佳叶秋示意了她先前的位置———离富察皇后最近的位置。
戴佳叶秋看向她，她面上清和，眉上带着善意，还是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无二的态度，可戴佳叶秋心底清楚，有些事早已经变了。
她没有推脱，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对娴妃说了声“多谢。”
娴妃看戴佳叶秋坐下后，嘴角慢慢勾起，后寻了空位坐下。
纯妃看了这幅场景，眼底略深，复又笑着打趣道:“前有皇后与娴妃共理后宫之事，后又有忻贵妃与娴妃礼让，宫里和睦，皇上当是宽心了。”
富察皇后听言，认同了她这话，颔首道，“后宫和睦，皇上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和睦？戴佳叶秋方才掩在袖口下的手指微动，只单单是坐在这儿的人都心思各异，何来的和睦？
不过，表面上确实和睦，只是，后宫的水纵然平静，却从来都不是一摊死水。
……
不多时，娴妃和纯妃向富察皇后告辞，一同离开。
在出殿时，娴妃忽地停下，转身向戴佳叶秋望去。
———她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身旁的纯妃见此，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娴妃姐姐，怎么了？”
“初见忻贵妃时，她难掩病色，可现如今再见她，气色竟是好了不少。”她语气似是感叹，辩不出情绪。
“紫禁城向来是个养人的地方，不是吗？”纯妃笑着接道。
“妹妹说的也是。”
言罢，娴妃抬眼看向纯妃，带了丝别的意味，复又掩藏下了眼底的微妙。
长春宫殿内。
“和亲王一事本宫已处理妥当，忻贵妃不必担忧。”
“还要多谢皇后娘娘。”
“这可不是本宫一人的功劳。”说罢，她意有所指地轻摇了摇头。
戴佳叶秋听出富察皇后的言外之意，没有多言。
见她这般，富察皇后将手上一直拿着的佛珠搁在了桌上，看着戴佳叶秋说道，“多年来，皇上待你与旁人一向不同。”
殿中有一瞬的静默。
富察皇后眸光渐渐深远，半晌，一声低低地询问传来，“忻贵妃，如果……本宫是说如果，若是你没有入宫，当会如何？”
闻之，戴佳叶秋眉间微蹙，她不喜去设想无果之事，有些事，倒是徒添不如意，“世上没有如果之事。”
世上有瑕疵之事，十之八九，倘若事事都有如果，便不会有遗憾了。
“是了。”富察皇后诧异她的回答，却又觉得这理应是她的回答。
戴佳叶秋眸光轻瞥，将富察皇后的神色收入眼中，她想起如今长春宫的形势，又想到刚才的娴妃和纯妃，开口道: “皇后娘娘，有些事太过看重了只会让自己被禁锢，”她言语间婉转，倒是没有直言，“同样地，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语气平淡，富察皇后却从中听出了好意，她心中微暖，笑了，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真实。
忻贵妃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傅恒会喜欢上她，似乎从来都不是那般的难以理解，她心下释然。
可是，到如今，她仍是有些不甚明白，忻贵妃于傅恒，是求而不得的不甘？还是真的是那源自心中……至真至诚的情感？
她知道她弟弟的品性，可感情之事，向来是难以理清。
富察皇后看着眼前眉眼淡淡，面容姣好的女子，心下微叹。
……
戴佳叶秋在娴妃、纯妃走后，没有在长春宫待太久，言语暗示了富察皇后之后，就向她告退离开了。
“忻贵妃娘娘，且慢。”
方时，戴佳叶秋已行至长春宫门，正欲上架辇，身后传来轻喊。
她侧过身，见是一直跟在富察皇后身边的那个大宫女。
那宫女疾步走来，双手呈上了一本棋谱，语气恭敬，“皇后娘娘知您素爱下棋，刚才在殿内忘了交予您，现下吩咐奴婢给您送来。”
戴佳叶秋盯着她手上捧着的棋谱，接过，“替我多谢皇后。”
“忻贵妃多礼了。”
她低垂着眼，行礼端正，戴佳叶秋从前见她时，她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似乎都是这样的沉稳做派。
蓦地，戴佳叶秋出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之人身体微不可查地一抖，暗自掐了掐手心，“奴婢喜塔腊尔晴。”
她答话之际，戴佳叶秋眸光微凉，适时，风掠过，宫道上一片叶落下，最终落至了戴佳叶秋跟前，她忽地屈身蹲下，拾起了这片落叶。
叶上纹路根根交错，布满了落叶的经历，饱经风霜，最后归于尘土，那是它最初存在的地方。
“尔来无风，且见多晴。”
戴佳叶秋说这话时，没有看喜塔腊尔晴，只是盯着手中落叶，故而喜塔腊尔晴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的思绪转过来后，才发觉戴佳叶秋所言之中有她的名字，心头一跳。
戴佳叶秋起身，拂了拂衣角，任由着手中的落叶被风吹去，她上了来时的架辇，留下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皇后是位好主子。”
喜塔腊尔晴站在宫门外，神思恍惚，戴佳叶秋的话，是漫不经心，还是别有深意？
为何她觉得那人好似已察觉了她的心思，那起身时的轻轻一瞥，更是让她无所遁形。
她越是想，越觉得内心不安。
忽地，她的视线凝在了那片戴佳叶秋拾起的叶上，她上前，冷笑了声，一点点地将它撕碎，借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
回景仁宫途中，戴佳叶秋坐在架辇上，她将手搭在扶手上，手中还拿着那本棋谱，指尖轻点在书页上，一下一下，眉目轻敛。
长春宫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宫外的人，宫里的人……
喜塔腊尔晴……
她指尖微停，翻开了棋谱，想起富察皇后，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
身为皇后，可以不争，但绝对不能退。
退了，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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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四方会晤。
——————————————
娴妃:我变了，她却没变。
纯妃:紫禁城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尔晴:真想看看那人的落寞样。
富察皇后:有些事，或许早已明白，可我选择不了。
富察傅恒: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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