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但愿人间无死别

作者:晓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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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难平



      “哼╯^╰, 当真熟鸭子, 收不住了吧。”

      呵, 承让承让, 收不住嘴照样硬。

      “你是说他?”

      女子声线韵的格外出挑, 韩非不及收回目视卫庄的眼神, 已听她赤足自寝室款款缓步而出, 深紫蝴蝶兰绣纹浴衣的裙摆一路逶迤触地。

      “诶阿紫你还没睡啊?”

      “公子倒来问我, ”

      紫女步到近处方答,径直倚着一个素色团枕上歪了,她很少以这种软绵绵算总账的态度说话,指尖转了转骰子, 略薄的浴衣勾勒出惹火线条。

      “好像是我, 弄得骰子咕隆咕隆乱响吵人似的。”

      睡不着起来泡了个澡,发尚未干,湿漉漉的紫发发梢的水珠洇在深紫的浴衣底子上, 月光倾泻,愈发艳光迷离。

      “你说, 他能学会么?”

      她素手执着玉篦子一下一下闲散梳着,并不打算替落拓公子收拾残局。

      啥玩意?跳舞??

      “你是认定他会去学?”

      韩非重新点了最质朴的檀香, 熏了熏殿中戾气, 遂嗤笑不语,但还是很有良心的, 知是吵到了她心怀歉意,只得自己乖乖收拾了乱局。

      “为什么不呢?”

      紫女漫不经心, 捻了一颗樱桃吃了。

      “……还是你们姑娘家敢想。。”

      “别小看人的掌控欲,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

      “尤其是,没什么羞耻心又能豁出去的男人。”

      “所以,只要在控制范围内…学什么都不过分?这…也有理?……啧啧啧,不过…他今晚已经在极力克制了。”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阿紫,你今晚好犀利……”

      “明日再睡不好,还这样。”

      “…夜宵想吃什么给你做去……别太复杂哈,冷宫条件次点……”

      行,卫庄大人一走你俩口子就跟后头嘁嘁喳喳吧。

      却说徵羽被连哄带骗地好容易天黑就睡下了,却总睡不安稳,没一会就醒,醒了就问灵雎回来了没有,有伶俐乖觉的小丫头传话说方才已经回来了,才肯放心又睡下。结果睡了一个时辰又醒了,觉着身上好受多了,于是便到灵雎房间想看看她睡了没有,到了才知道她压根就没回房间,又急得什么似的,在后园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又不敢惊动弄玉,只得到前厅察看,跟好几个小姐姐打听才知人是在茶室。

      到了茶室门口,却迟不敢入,只听得好一会,里头一派喧闹欢腾雀跃不断,想也知道有多上天了。尽管徵羽在众女中的地位不低,却也没把握一下子震住那么多人,何况万一灵雎在兴头上不愿回去也是个事儿。

      思来想去,无论怎样也得把某灵捞回去。主意已定,徵羽只得暗暗给自个儿鼓劲,索性将自己想成是卫庄大人,必要拿出如他平日那般我最有理气最壮的气场。

      不出所料,一推开门,扑面而来醉人的香气与欢笑不说,第一个就见某灵喝的粉扑扑的一张小脸,正手舞足蹈比划出三根手指,左拥右抱是蓄势待发,跟着众姐妹一块玩七星逐月令:

      “姐俩好啊!四季财呐…五魁首哇!六六六啊,七个巧喔,八匹马呀!……”

      输了不说,赢了她也陪人家输的人一块喝,一边狂撩头发,边情深义重地大喊:

      “感情深呐,一口闷呐!”

      灵雎喝完微眯缝着眼,满目春色,忽而“梆!”一拍桌子,抓起对面含珠小姐姐酒杯就要扔,含珠也不恼,只一把搂住灵雎,将她扑在地上,嘻嘻笑着,口中不迭道:

      “好妹妹,这是作甚?”

      哪知灵雎毫不反抗,醉的是双颊酡红,青丝散乱,她努了努嘴,只惺惺松松闭了眼,半晌,方摇摇晃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

      “…你喝慢了……罚…该罚……”

      含珠也是不含糊,立马重倒了一杯干了。

      “好!你干了…我也要干!……”

      好的闷完了。

      “娘惹……神天菩萨,怎喝上了,还喝到现在?……谁调唆的??”

      原是要拿出气场来,徵羽却反被灵雎这架势给唬住了,立着观望了许久,才忙忙奔至身边跪下,一边自她微乱发间摸索着问:

      “姑娘的璎珞呢,怎么没了?是不是掉哪了,还是……”

      见灵雎完全是顾不上她了,只仰面在地上躺着,只好从自己怀中荷包挑出两颗给她重新戴上,又帮着捋了捋头发,才勉强可堪入目。

      待想招呼个人一块把她扶起来,却见这屋里就没没醉的。左右没人理,只得自己动手,某灵被徵羽拽起来连人还没看清就给她来个熊抱,由于用力过猛又把徵羽给扑倒在地,旁边的小姐姐还跟着起哄,一边拿酒就要灌徵羽,徵羽躲不过也勉强喝了一盅,场面即将再度失控。

      好在徵羽灵机一动,手腕一转,把酒壶藏到背后。

      灵雎是感觉后背被谁晕晕乎乎拖了起来,腰都难直起来,眼见着歪着又要倒,定睛一看清是徵羽,却呆住了,二话没说,好一阵子,不料忽一把搂住她脖子,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徵羽大惊无措,不知她是在哪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刚一进门时还见和姊妹们都有说有笑的,小姐姐们也是惊呆了。于是才要张口先好生安慰,不妨身子一偏,又被灵雎逮到桌上酒壶,抄起来猛灌了大半壶下去,又不哭了。泪儿都不抹,立刻嘻嘻哈哈比划着要划拳。比糖豆还灵。

      灵雎自个儿也心知喝高了才犯糊涂,半壶酒下去,一点不剩,顿时清爽不少,也不管一会再犯晕乎,反正也是过后的事了。只是一旦说给了旁人,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给人徒增烦恼,好没意思。

      想明白了,也略听清了些徵羽在耳边的碎碎念,无非是劝她“莫要再饮”、“速速回房”之类的话,倒也无异议。

      喝了半个晚上,灵雎一站起只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走几步出门更加浑身酸痛,尤其肋骨,其实当时就觉必是断了,却也不当是什么大事,就是疼了点,如今灌足了酒,倒能缓解许多。

      岂知,这些都其实不算什么。最难受,是心中顿时觉空落落的,实在舍不得离开,心头被快刀直接割下块肉似的,难受至极。

      待徵羽缓缓把身后深重的门关上,一盏一盏点上走廊灯火。寂静无人。

      人都到哪去了呢?

      热闹声是不断,却被隔得远远的了,灵雎的声音在空寂的回廊里听来格外疏落:

      “徵羽姐姐,…咱们……能不能回去?”

      “回哪?”

      “就是…回那儿去啊……”

      说着,伸手去指身后茶屋方向。

      奇怪,分明就在背后,为何现在再回首,却只觉如此遥远。

      “姑娘莫说醉话,姐妹们也该散了。”

      “散了?…”

      兀自只重复这句,心跳得格外缓慢,一突一突,好似要窒息了一般。

      还是要散。

      拐角处传来一两声男子略带轻薄的荡语,想是抓人还没有抓到,倒也真孜孜不倦,灵雎听了却只觉厌恶。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多的地方…我不想…回去…就自己……”

      “我不想…就自己……不想……”

      “还有奴婢陪着姑娘呀。”

      “要不…奴婢陪姑娘往弄玉姐姐屋里去?”

      “不…姐姐必歇下了,别…扰她……”

      遥遥露台上的歌舞升平,此时在过道却能听得更真切了,且不是一两个,或是几个人的,而是一群年轻男女纷纷相和的清浅吟唱。鼓点急促如雨,击掌的欢快节奏,与脚步声轻快曼妙的律动。

      “是…谁在唱歌?”

      灵雎站住脚,只在原地天旋地转,不觉听得入迷。

      “奴婢不知,许是歌舞还未结束,也未可知。”

      依稀想起进门的时候素珠小姐姐说的今晚轩中似有盛会。

      “我不喝酒,你陪我去,好吗……”

      不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只要不是一个人。

      “你陪我去,好吗?”

      她一边说,手上的小动作却轻轻扯住徵羽衣袖不撒手,瞳仁聚焦,干涩却不知为何有泣不成声的光芒流动,足似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好姐姐,求你了……”

      徵羽曲起眉心,本就经不住一求再求,更漏声却在此刻不经意地响起。

      子时。圆月高挂。

      银辉如云烟一样洒落而下。整片大地都一片朦胧。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

      阁楼楼顶的露台,远远望去似座落空中,是除却城楼之外,整个新郑城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又兀自延伸出去,头顶皓月当空,俯瞰下方后园一汪小湖泊清澈澄净,如深蓝宝石闪烁。上方月华如水,缓缓流淌。

      同样的月华流淌在清灵隽秀的眉眼,这一看住,场景里的被隔阂了的笙歌燕舞齐刷刷涌入耳中,徵羽才只道自己还是拗不过天仙。

      比想象中的还热闹,这么多人聚在一块,灵雎是高兴险些过了头,人来疯本性当场暴露无遗。于是负责掌管发放道具的沁珠小姐姐朝她一招手,她就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当然,后头还嘟噜着个徵羽。

      要说这祭祀祈福的傩戏傩舞是年年都有,本是最通俗、最原始的祭祀仪式,光是铜锣村一年就有七八场,村民们当天身披兽皮,戴柳木面具,扮演传说中除灾驱邪呼风唤雨的神。《周礼·夏官》中有云:“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率百隶索室驱疫。”便可知是何等盛大了。

      当然各地风俗也有不同,却也大同小异,此刻则是以稻草服描了朱漆神像代替兽皮,也省略了多余的祭祀仪式,除了傩公和傩婆,只把一个童子偶像摆在祭桌上,一并作为当晚的戏神,悉心供奉。

      要不咋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不,刚有三个公子退场,灵雎她们就来了,趁热就给披上了,外套宽大的足可曳地,还没进场,就听身后头一个年轻公子急火火指着人跳脚:

      “娘的,解个手的空,谁拿了小爷衣服?!!”

      不管了,小爷没衣服也能跟着跳开心就好biangbiangbiang~

      某灵见状更一把抄起徵羽袖子撒腿就往人堆跑。

      “楊公子,怎不穿上戏服就跳上了?”

      沁珠也纳闷,明明下场了三个人,怎的一转眼就只剩了两件戏服。

      “娘的,小爷姓木!”

      “不是木易楊么?”

      “啥玩意?姓木,叫易楊!”

      说着,一溜烟蹿了进去,无耻而不自知地插了个空儿牵着两边姑娘的手就开蹦,自然也无人追究。

      灵雎徵羽还在圈外头纠结,左不过她二人也是要插空,但就不知插哪好,大伙都戴着面具,万一碰上脾气暴不叫插的岂不麻烦。

      正自思索,再一回神却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是在队形中了,右手边是徵羽没错,左手却不知是被谁牵住。

      这哥反应有点快啊。

      她还没来得及挑选就被人强行扥入圈内,那人力气甚大,一秒入圈,根本腾不出叫人反应的时间,倒省犯选恐了。

      呵,倒真是命中注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与右手边徵羽的柔软指尖完全不同,大约是个男子,指肚上有薄薄的茧,掌心是温热,有清晰而凛冽的掌纹,指尖却有些发凉。

      实则灵雎并无心留意些个细节,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是和大伙一起。是谁都好。而傩舞最大的特点即是弱化技能,强调气氛,心意,一晌贪欢。

      没有什么具体到细枝末节的动作要求,除了固定的节拍会有几个固定变化,其余就是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转着唱歌跳舞,说说笑笑,中央会有一团篝火,周围明灯在各色丝帛的笼罩下在夜空中洒落如星子般璀璨皎洁的光辉,加上手鼓,丝竹,管弦等等,唱什么由现场笙乐决定,大多是脍炙人口的地方民歌。当然如果你兴致好技艺高完全可以到中央solo或是拽上手边一二同伴组团到圈里给大伙抖一段,这时候优秀的伴奏会迅疾因你而变。

      然而几首歌曲子下来,显是不怎么熟练,不,灵雎第一感觉是这人之前就没参加过傩舞,因为他连该转身该蹦跶甚至该击掌的环节都会混乱。

      不过也就刚开始有点赶不上趟,好在他点儿踩得很准,即便是别人沉醉在与周围同伴欢乐的击掌雀跃中时独他一人忽然一个华丽丽转身。而且丝毫不觉难为情不懂的还以为他是在c位独舞。

      灵雎对这位同伴倒无太多不满,除了有时击掌的时候找不着手有点尴尬外,她自身也喝了酒本就反应慢晕头巴脑的不很在线。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本就是狂欢,何必拘泥是独乐乐还是众乐乐。再说挺有趣的,不是么?

      除了这哥从头到尾都不讲一句话。

      别人都是有说有笑,又唱又咏的。

      故前几轮灵雎都只是跟徵羽说笑。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也是从家被赶出来的?”

      总不吭声叫人看着也不正常,不过是一时想到了自己,才也这般去揣度旁人。

      “你不常来吧?我看…你不太会啊。”

      “喂,…你怎么总不说话?莫不是…怕叫我认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灵雎本是胡乱张口要诈他一诈,那人实则也并未中招,面具岿然不动到几乎有些刻意的僵滞,随即很快扭头便要抽回手指,灵雎哪里肯依,就势收手抓的更紧。

      呵,瞧见没?锥子扎一声也不哼哼的,果然还是小姐姐更招人爱。

      连问三句,那人只是不理,略略角度偏转的柳木面具,通体被刷成了漆黑,只有眼珠胡子与獠牙涂成了金黄色,额头还有数不清的尖角,也不知是什么神兵天兽,见只愈觉无比狰狞。

      嗯,多半是他家娘子不让他跟别的女孩说话。

      …不应该啊,要真那么听媳妇话,这个点会来紫兰轩跳舞?

      这会灵雎判断他是在看自己了,因为他的面具现在是正面朝着她,而且已保持了一会,心下有些会意,却不确定,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扥到圈子中央。

      是有点意外,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哥也不像是精通舞蹈的,表现欲还挺强。但灵雎毫不怯场,任由被拉入人群中央,顿觉周围皆是一片空旷,近乎虚化,只有他们两个,相互牵引,背后是熊熊燃烧数不清的条条火舌蹿天的篝火做衬。月亮却是又大又亮,银盘般悬在头顶,向大地遍洒了茫茫一片的冷色调,如冰火交映。

      此刻她不拒绝任何狂欢的方式。相反,她也挺好奇他究竟是想跳点什么。

      “跳什么?”

      还真是新郑人,节奏上来就是郑风里的选段。方才也和大家一起跳过。

      哈,有点可爱嘛~怎么会突然选这首,夫子们嗤之常以鼻的淫奔之辞。再说已经是跳过一遍了。

      噢噢,可能就这首他比较熟。理解理解。

      “我说兄台,”

      即便如此还有不解之处,也是借着酒劲,某灵现已将她仅存的一点正面人设踩在地上使劲摩擦,故意开启了疯狂撩汉模式,诶你越不说话我越要逗你哈哈哈哈~

      “心情不好才来紫兰轩的吗?”

      好在是有面具,否则自己都能感觉到一股贱兮兮的气息在脸上缭绕。

      “为什么是《将仲歌》?光那句‘岂敢爱之’就重复了三次,”

      “是遇到了想爱却不敢爱的人了吗?”

      十指紧紧相勾,看似难解难分,却又立刻若即若离地松将开来,只余指尖传来细若游丝的触觉。也是累人的很,太近了要把人往外推,远了又迫不及待要拉回来。这舞蹈与语境也是极贴切的了。

      话音未落,已经听到圈外头的歌女已幽幽吟唱起来: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又唱了几句,外圈的哥哥姐姐们也渐渐拾起调子,边跳边随声唱和: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人们唱的动情,古老的旋律抑扬顿挫,唯最终反复吟咏的那句“岂敢爱之”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静夜如斯里听来格外惊心。

      “不觉得太压抑了吗?”

      她嘴上发问,实际却已入了戏,真是一首神奇的曲子,听着听着就能激起人共鸣。并非特定的某个人,灵雎怀疑她是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无论病患,孩童,朋友,抑或未曾谋面的亲人,不敢去爱任何人。

      近身那人只仍一言不发。一语不答。

      不愿再想。

      不要再想……

      眼下唯舞蹈而已。额顶明月依旧高悬,心下却暗暗惊叹于他的每一个转身,每一处递手,回眸,对视,甚至每一次擦肩而过都十分精准,并无一丝错处。

      不戳啊哥,学的有点快哈。

      上一遍时他还只是跟着人们跳的云里雾里叫灵雎到处找手,不料竟学的这样快,灵雎原本只是玩玩,心中遂喜,即舞兴大振:

      “跟不上的话,就摆一个有气势的站姿,放心看不出来。”

      “哼。”

      唯一的语气词还是靠鼻尖扇出来的。厉害厉害。鼓掌鼓掌。

      灵雎是真心实意给他鼓掌。

      在小锣鼓的鼓点加进来后显得更加紧促了,同样的旋律只要渐强着加快节奏气势就会越来越足。弹琵琶的小姐姐手指也将弦织得越来越密,时而云破月来,男人脚步却一丝不乱,此刻闻听有人欢呼着狂击同伴面具称赞,二人惹得圈儿内一时好评如潮。

      “哎哟哎哟看不出来还挺会么。”

      呵,就作吧,好好上去俩人拍个手转个圈下来得了,非要炫技,那你倒别喝那么多啊,差点给炫吐了。

      情非得已,情非得已,这首选的真是深入人心。

      要不咋说酒壮怂人胆,搁平时可能都不敢想,现如今自己个傻冒似的边拍手边万分激动地在一陌生男子身旁蹦蹦跳跳。

      呵,真不禁夸。

      “兄台,…这段…没有搂腰环节。”

      虽说是快结尾了,想是瞅她转圈越转越晕差点没给转出圈去,顺手就捞了一下。

      外圈徵羽的目光自是无时不刻不聚焦在灵雎身上,今夜的意外也太多了,生怕再出什么事,于是一见又要完,立刻径直冲到灵雎跟前,并下意识将那人的手拂揩。

      灵雎方踉踉跄跄站起,情知今夜是再不能了,即便徵羽不拦着也一样。心下只觉愧对那位兄台,他分明已经能自己跳的很好了,如果换个不掉链子的同伴,一定是场完美的表演。

      一时间二人出圈卸去装扮,灵雎只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却已不知去向,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又不记他是穿什么鞋子,许是又回到了圈子也未可知。

      只这一回头,莫说脖子,肋处便觉酸痛不已,腹中更是翻江倒海,不禁下意识抱紧了双臂,蜷缩的样子似一只受伤的小兽。但更加令她无处可逃的,是迎面来自深昏走廊尽头无尽的孤寂寥落。

      是非常非常落寞。和回来时路上的心境一般无二。即便喝过了酒跳过了舞也无法排解掉一星半点。反而乍自人群无尽的喜悦中脱离,那种落寞,甚至是更深重了。

      而这一切落在正扶着她忧心忡忡的徵羽眼中,她仅仅是垂下眼睑,双手把绉绸的宫装裙子揉得稀皱,再无半句言语。

      她不肯吐露,徵羽也不敢问,二人从露台下,只一路无话地重新步入阁楼的回廊之中。路径重重屋室,子时已过,留下过夜的客人也多半歇息了,唯独途径一间小厅时,里面却传来女子幽微不断的喘息声:

      “不行了,啊……嗯…轻点,……爷,…啊嗯…嗯……不行了,啊啊疼……嗯………………”

      这时候的走廊可称得上是极静了,无需细听即可卒闻,灵雎分明是听见她在喊疼,于是扭头朝徵羽低声道:

      “…是蕊珠姐姐…的声音,她…是不是有危险?”

      待要上前一步查看,徵羽忙不迭将她袖子往回拉,只欲快走:

      “不是不是,她没事,只是在侍奉客官罢了…姑娘……咱们赶紧走吧,太晚了……”

      然而听此言灵雎犹未全信,只在原处皱眉,于是听得里头又道:

      “小骚/货,瞧你那浪样……”

      这次是男子的声音,也是微喘。

      “奴家这样,才最遂爷的心呐……”

      屋里女子的笑声悦耳得有些放荡,随后亦传来陌生男子微喘着的低低笑意。

      还能笑,看来的确无碍。

      某灵倒也还算听话,其实听得“侍奉”二字就有些会意,于是被徵羽扯着袖子摇摇晃晃地回转过身来,晕晕乎乎走了几步,嘴里却念念有词:

      “姐姐,…什么叫‘浪\'啊?”

      “这儿的男人似乎都爱说这个字。”

      “大概是…说一个人作风不正,或是…故意魅惑别人吧……”

      “唔…”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姑娘就权当没听见,千万别往心里去……”

      灵雎若有所思凝睇与她,忽又曳唇,娇柔柔勾住徵羽脖子,杏眼弯弯向她:

      “哈,好啊……”

      少女报以迷惑又无比乖巧的笑容,顺势小鹿似的依偎徵羽肩头。徵羽见之不忍,虽自始至终灵雎都对今日之事只字未提,她也不敢问,但直觉总提醒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俩人再次一步三摇地在回廊里挪步子,走的极慢。

      然而消停不过三秒,哔事儿是不跟你打招呼一件接一件的来,平白无故走到拐角差点又叫人给撞个翻天:

      “爷,我在这呐,快来抓我啊——”

      “你这小浪蹄子,看小爷怎么抓你,抓着了怎么罚你!”

      这是有多锲而不舍??!

      还是一上楼碰上的内个人,听声音就知道。

      灵雎内心却实提不起一丁点敬服,虽说躲过了,抵在徵羽肩头的一张俏脸还是露出嫌弃,只乜了一眼,冷冷道:

      “进门就在抓,到现在还没抓到…真是…”

      “废物。”

      没成想她原本声音不大,只是没顾忌这走廊眼下也没别人,实是安静异常,又无意压低声音,便坐坐实实叫那人给听见了。

      再说那公子抓了一晚人没抓着心中本就又累又堵,加之年轻气盛,乍一被人笑话,便红了眼,由于眼是被蒙住了,听声音只当是紫兰轩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于是破口大骂道:

      “哪儿的小/贱/婊/子,敢骂你爷爷?特么嘴给你/丫打肿了!”

      话音未落,脸上已重重挨了一下。当场给他打蒙了。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来。

      “姑娘,…仔细手疼……”

      睁眼但见徵羽正小心翼翼给灵雎揉着手,还吹了吹,皆是正脸也不瞧他,仿佛丝毫不关注他才是受害者,更是火冒三丈,上前几步,指着灵雎鼻子道:

      “你你你…你丫敢打我?知小爷是谁么?”

      他边骂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眼前的丫头片子什么来头,还不能相信似的:

      “敢打我?…还敢在今儿个打我??……”

      那啥,给各位解释下缘由,今儿是这位小爷新官上任第一天,特此来紫兰轩浪一整晚。

      灵雎则管他什么p缘由,只听他言下毫无悔过之意,只道世上真有如此无耻之人,加之心中早没了顾忌,也不顾徵羽示意她的眼神,旋即轻轻一嗤,干脆上前两步,弯眼挑起一个冷笑:

      “打就打了,难道还要挑日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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