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但愿人间无死别

作者:晓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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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难平


      “起来”

      怔愣片刻,吐出这两字倒还平静。

      “我说,…没听见么…………”

      这句就显然不那么友善了,尤其周遭一片漆黑,连同被气急败坏喘息而撩荡的缕缕银丝一起挡住的漠漠轻寒,发丝自脸颊边缘扫来扫去,扰她心神。

      “四世子一死,子房是张家仅存的血脉,必须尽快得以延续。”

      延续?怎么个延续法?

      呵,说的就好像你有的是娃一点也不着急传宗接代似的。

      “现在的张家不仅牵涉王族,还有流沙。张开地向来避忌王族女子入府。”

      怪事,卫庄的听若惘闻不但没激起她怒,反倒不自觉沉了心思,异常耐心地只等他继续说来。这恐怕全要怪他那低沉的一听就只剩存在感的惑人声线,以及一想起来就难令人生厌的极其好看的脸。

      “(嗝),…”

      话说有什么话能不能起来再说啊?难道只是因为居高临下会有碾压别人的快感??

      “他曾指名提起过你。”

      “这或许,会成为他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个听上去利人利己的条件。”

      “呵,原来我……”

      “(嗝)”

      只是个条件吗?

      可就算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过来和我说这些?如果他的条件就是我,那么你呢?……既然利人利己,那么以你之能,又何必再犹豫?…还是你也和他们一样,你…该也是有什么条件的吧?…你的条件又是什么?……又或许在你眼里,我连做个条件都远远不够格,只有被你按在地上,反复羞辱践踏泄愤作弄的份……是呵,…………那我…又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呵,所以你现在所说的这些话,都算什么?

      “至于你刚才说,簪子的事,我并不知情。”

      “你不知道?……”

      灵雎重复他的话唯觉齿冷,不觉垂睑冷笑连连,倏尓她睁目,目光却不知何时已是虚空缥缈若无一物:

      “事情已经发生,轻描淡写一句话就以为能平息一切,可笑我(嗝)真是好糊弄,卫庄大(嗝)人也真是好谋算。”

      倏然语气恢复平静,却又有些平静过头了:

      “再说,我被指给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倘若有什么后报,那也是我自己先前没干好事积好德,呵,…想来治病救人、积德行善的也未必就有什么好下场,”

      “我也想或许你本来就这样,我也从没指望过要改变你,既然大家还在一起就要忍耐,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还说我嬗变,…呵,我何曾不想(嗝)像从前那样…在镜湖,…但怎么可能?就算无时无刻不压抑心性,还是会被怀疑居心叵测,里外不是人……”

      “是有人难为你么?”

      烛火虽熄,可月影淙淙,帘外晃动的枝桠都挡不住帷幔上的旖旎身影,叠在一起,不经意瞥上一眼都觉脸红。

      “谁为难我……明明一直都是你变着法地为难我,还好意思说别人→_→……你不就是一直仗着喜欢倾(嗝)儿哪天成了妹夫以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么……”

      末尾声音渐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可接着又马上一鼓作气全说出来:

      “可就算你喜欢她、对她好我管不着,可为什么就非(嗝)得凶我?偏帮她我是管不着,为什么就非得挤兑我?我就是被你们用来随意摆布的对象么?……”

      “你就是这么想的?”

      “一点没错。”

      “学射箭的时候不是任人摆布的挺尽兴,完全看不出想适可而止。”

      “该适可而止的人是你吧?明明是你总是针对我欺负我!倾儿和子房你一个字都不说就只说我!看不起我就直说,我也没什么非叫你高看一眼不可的,这么区别对待就算是小孩子也看得出来吧?(嗝!)”

      若搁先前,神清智醒的时候,卫庄这么明显给她个台阶她早下了,然而方才狠灌了酒,又还在气头上,眼下给她盖个万里长城弄个千把万个台阶铺着给她怕都不带下的。

      “无限度地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过分在意甚至每个人的想法,有这个必要么?”

      “你凭什么教(嗝)训我?!”

      “说什么太在意别人,……如果是不相干的人……我一点也不,……我根本就(嗝)不在意!……”

      话及至此,又戳到了伤心处,

      “人人都当你是朋友,……子房,芍倾,九公子,紫女姐姐,玉姐姐……人人都敬畏你崇拜你仰(嗝)慕你,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也是最好的了…而我……从一开始就谁也不认识,处处都要小心谨慎,连出入前后干什么事看什么书和谁说什么话都要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像个牵线木偶……你当然不必在意,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明白……”

      谁说喝高了思维就会混乱,这不小嘴巴巴的。

      前尘种种,虽多思无益,卫庄还是觉得其实他们之间并无什么仇怨,也并无刻意因某个人而有什么改变,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莫名所以。他自己也并不存在什么与人来往上的烦恼,没有必要,也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至少现实如此。

      “你后悔了?”

      所以不必明白为什么,只需知道该怎么想怎么做。

      停顿片刻,卫庄不冷不热一语中的,直接的反倒让灵雎不妨自乱了阵脚。

      “……”

      是不是只要一说“是”,就会立刻被再送回镜湖去?不用再这么辛苦,也再不用看他眼色。可若真是这样…也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玉姐姐倾儿子房他们了。

      骗人,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么?骗人。

      “少啰嗦,谁后悔了……”

      无暇细想,嘴里的字先软了,心中的气却未平,因为叫卫庄看到了她失态到不能见人的一面,着实不忿。

      “不是最好。”

      “人与人的信任易解不易结,谁又能一步登天。”

      “我?我可没……”

      “你只看到了别人表面光鲜无匹的成就,想都不想就认定一蹴而就是轻而易举,”

      “急于否认的话一般都是事实。”

      “与其说狂妄,不如,是无知的可笑。”

      灵雎听不住他歪派只是冷笑,

      “呵,我倒是(嗝)想敬而远之……谁叫你的那些朋友和你一点也不一样?我倒想有那么一两个看不顺眼的,可偏偏…他们个个都好,对我也好,没一个我讨厌的,…吵都吵不生,…我才会想要维护和他们的情谊,总不能…是我先做出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吧?”

      “再说,就是无知,才要读书、研习,以后我看什么书你少管……”

      不对,你是过来和人撕逼还是闲聊天的先给弄清楚好吧??

      “我和子房玉姐姐倾儿他们一块看书一块玩就都可融洽了~谁都不管着谁╯^╰”

      卫庄听她三句里两句半不是子房就是弄玉芍倾这个那个谁的早就烦了,加之他意一而再而三被反复误解还被曲解出新高度来还真是慈悲限制人想象力呵。

      不想则已,越想越火大。

      “不提旁人会死么?”

      hehehehe,又开始管人。

      果然吃了酒胆就是肥,卫庄这话也真是浇她个火上油,完全抹平这话背后的威胁令人发指,灵雎已被彻底激怒,怒极反笑出声:

      “哈^_^,我提怎么了^_^?戳你痛处了^_^??还是根本就是事实^_^?你根本就是恼羞成(nu)……”

      嘴巴并未被什么堵住,但就是无法再多吐一个字。双目闭同于睁,失去了判断的价值,鼻尖却已不知不觉闯入危险边界,轻抵,有些发涩。施压的不单是唇珠一霎逼近的热源,还有压抑在胸口男人起伏愈重的胸膛。

      上下火热燎身,暧昧掺拌着沉重的呼吸,直捅入鼻,烧灼蔓延,无缝不钻。这气息透过帘幔,荡漾如水,在寝房掀起波澜,于暗夜尽头的深渊层层漾开。

      “恼羞成怒,”

      距离一下拉得太近,这些字眼像是刚自他唇缝吐出就直接喂进她嘴似的。

      “很容易诱发怀念。”

      耳后低语着的并非真声,但也能凭这气息感受到对方不弱的情绪。

      那是因为看不得他眸色像是沦陷般的沉,以及轻而饱含深意的笑。

      空气滞重不前,仿佛真在为怀念腾出空当。

      “你是……谁”

      铺天盖地的恐惧,仿佛是先天的,因为再熟悉不过,亦不受控制,迅速以被触碰之处的肌肤为中心而不断滋长,蔓生,恶化,扩散,犹身染不治之症。

      灵雎并未听出自己声音在抖,身体不受控制想要退却,手腕却如同被铁钳夹住,紧得只恐她逃了一般,她还感受到卫庄的手在抖。有太多情绪将出,只是两种情绪一经碰撞,却无法有片刻相融,只得不断朝着完全背离的双方酝酿、发酵,任何一方甚至都无法掌控自己。

      如果,…如果以当初的方式,她会不会能记起来一点?

      可很明显,事实已再明白无误不过地摆在眼前,她已经…认不出他了。

      “为什么……”

      那气息靠的太近,近得竟像是从自己口中呼出来的似的,只是强行纠缠在一起,可笑的是,连触碰的角度都如此相同。

      是。

      是与很久以前,恐怕可称之为虚幻的真实一模一样。

      只是虚幻因为真实而有了它的立足之地,而真实却因为虚幻而失去了可以相信的权利。

      现在她脑子里,只是两件事看似近乎完美的重合,再简单不过,而恶性事件的主导者,完完全全成了两个不着边际的人。

      简直…荒谬?!

      先后被两个男人羞辱……一次还不够?…………

      真是…不想让人活了么?

      灵雎气的浑身哆嗦,兰花酿后劲却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早丢了十中九已经准备要咬人了。

      咬人归咬人,也不过是过度畏惧的附属品罢了,哆嗦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卫庄却未如她脑海噩梦那般继续,也察觉她貌似只剩害怕了,不仅该想起来的是一点没往对处想,闭眼完全能料到某灵受惊小兽般仓惶无助的眼,还泛着泪花花……呵,那种表情就不能想,一想就搞得**好像他在强*幼女。

      呵,总归不懂事起来还真是一点事也不懂。

      “为什么要…对我做这(嗝)……为什(嗝)么…总是一次次对我这样……戏弄…羞辱我就那么高兴么……你们……这些混……”

      喂,老子明明什么都还没干。

      哈,还没小时候有胆,不愧是越活越活回来了呵呵呵呵。

      不过,戏弄你就是很有意思。

      羞辱则更有趣。

      尤其一次次鞭挞你的伤口,如果上次的伤留下了大小不一的疤,那就一一掀起扒开重新狠命鞭挞,倘若以伤为乐,以哀为幸,以死为生,生命将无比愉快。

      “这样幸福吗?这样舒服吗?”

      “死亡很愉快,再勒紧一点,好孩子,……”

      “咳咳…唔,好可惜,为什么总是不成功呢……”

      “真的舒服?”

      “是呀,”

      “看,是不是像项链上的红宝石一样美丽?”

      苍白尖细的手指覆盖之处,原来她指的是颈子上绳子留下的紫红勒痕。

      “过来摸一摸呀,”

      “下一次一定要认真起来哦。”

      由于总是心软而无法勒死亲生母亲,导致了那个可悲女人最终死在冷宫侍卫不眠不休的凌ru之下。

      她原本想被勒死的。那种苦痛相比较之下要舒服许多。

      她全身上下的皮肤竟是坏的居多,有别人抽的,自己剌的,还有逼迫幼子每天都要划的,其实小小年纪就已经足够嗜血,只是不够成熟。比如很长一段时间他连对痛苦、美丽这些最基本的字眼的理解都与常人天悬地隔。

      尽管厌恶至极,但毋庸置疑很容易惹人怀念不是么?

      但这似乎都不能成为你后来顶撞师父吐槽门规外加挑逗师哥喝酒的理由。

      所以说是有多不幸才会一下山就遇到那个时期的男孩子??

      这样说来还能活着真可谓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可她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灵雎支起颈窝较上了劲;而卫庄,也早不再是极端悖逆的废贵之后,不会再因同病相怜而激起过多情绪。

      又折腾了半天,直到自个儿浑身又疼又累,可卫庄就是不松手,索性彻底坐实了他魂淡的罪名,无论灵雎直到最后发出怎样哀求似的呜咽,就是雷打不动。

      “是徵羽姐姐,你怎么没陪着天仙妹妹呀?”

      “…姑娘她……”

      身心俱疲,然而距门口也很近了,连廊下人的对答都听的一清二楚,灵雎呆了呆,脑子里却唯余下一片空白,耳朵也跟着聋了。连正在被侵犯都不在乎了,可笑现实与虚幻在脑中已完全扭曲。

      完了。全知道了。

      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不待明日,她这辈子的两大污点就会毫不留情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即便反抗也还是没有用吗?

      又要回到哭着求他,再任其羞辱的境地了吗……

      心如刀绞,年少时给她留下的童年阴影如早早埋下的一枚暗棋,随时可能毁掉整盘棋局。一旦触碰,就立刻心力交瘁,支离破碎,身心都要被掏空,何况是现在卫庄故伎重演。

      “知道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赴这种约的后果么?”

      “知道男人都会对你做些什么么?”

      男人都会对女人做些什么,即便是深居冷宫一无所知的孩子,一天目睹个二三十次也没个学不会。何况人道的本能又何须生授。

      所以现在是在做一直以来自己所最厌恶的事么?

      “求我啊。虽说没有人洗耳恭听。”

      还是深埋于幼小内心里的仇恨,在某一时刻被触发,不仅是以暴制暴,一切善恶都想要摧毁,世间的难得美好,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的话。

      “罪恶深种你身。自此今后,你没有被人接受的可能。”

      也是这样的夜晚,除了清冷月光,一丝烛火也无。强制人放弃最后一次看清他面孔的机会。

      身体燥热至极,被下了桎梏的手背覆上的男人的凉手,竟觉得凉丝丝地舒服,舒服得想让人顺手就抱住他。

      奇怪,为何事情过了那么久,那个人说过的话却还记得如此清晰。

      “每次都…这样…就丢下我不管了…还咒我没人要…转眼就把我给忘了……为什么我救了你,你要这么对我……”

      恩将仇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涌泉相报才是难得侥幸。

      可如果善只因被辜负便一蹶不振,又如何称得上是善。

      “我并没有忘记”、“你”

      八年过去,少女柔嫩的胸脯渐渐变得jian挺而敏感,虽有衣物加身,儿时的孱瘦单薄已不复存在,不过,那娇弱身躯令人压之觉爽的柔若无骨之感依留。

      自己情绪失控,灵雎又如何能听清卫庄低语了什么,一心仍挪扭着妄图抽身,只是这一挪一磨更叫人躯体僵硬,倘若头脑一热,擦枪走火只在一念之间。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你们……”

      被压的发懵腿也没闲着,本能地迅速陷入御敌状态,于黑暗混沌中一通乱踢。

      而再怎么样,抵抗造出的动静,挣扎反抗的话语,都不过是火上烹油罢了。

      我*你往哪踢呢?

      卫庄不得不加强了戒备,而黑暗之中,灵雎只觉得大腿根被人狠掐了一把。还能是谁?灵雎扳住卫庄脖颈阻他下移,将他满头银发抓个凌乱,衣襟扯得松动,喝道:“你往哪摸?!”

      暴怒之下,灵雎憋的面上嫣红一片,身体又被卫庄牢牢压制动弹不得,鼻尖上方他把空气也阻挡住,只觉喘气都有些困难,于是呼吸愈发用力,胸口紧跟着一下一下大幅起伏,腿又不安分,卫庄只感觉自己上下两处都被什么东西使劲顶着,着实难受。

      而就算在很久以前,也是一念之差而最终放弃,也许就是儿时埋下的祸根。

      一切美好的存在都是生来就该被摧毁的,又是一直以来想要保护的。如果无法保护就亲手摧毁。

      “老实点。”

      卫庄一声低呵,本能的膝压上她腿,力图将其稳住,却连平常力道的万分之一也没用上,意料中灵雎反而挣扎地愈发厉害,连捶带搡,口不择言一通乱骂: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明明是她在痛骂,卫庄嘴角却满是酒香四溢,全是从她那沾来的,只是那酒一经了她的口,却滤成了叫人心性大乱的味道。她以为自己能骂得人幡然醒悟,压根没留意卫庄的呼吸越来越烧人。

      所以说,还是无法毁于一旦么。

      抵在面前男人眉心的指尖,顿时如陷入纵横交错的沟壑之中。

      在这一刻很多过往浮上心来,短暂的刹那,像是经历了一生。

      “砰!——”

      屡屡失神的代价往往注定是贻祸无穷。

      门轰闭处,室中一息长叹唯余。而她终于如愿以偿,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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