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独白

　　“煤球！”穆平从没想过，听到黑胖子那猥琐的声音是这么让人激动的一件事，“白哥呢？白哥回来了吗？”

　　黑胖子已高高地跳了起来，眼看就要落在穆平的头上，听到穆平这话，刚碰到穆平的发丝便又跳了开去，闷声闷气道，“不……不知道。”

　　“你不知道？”朱明笛跟着进来，随手在宅子四周布了层结界。听了黑胖子的话，他笑了一声，“堂屋的门可是开着的，穆平，别告诉我你走的时候没锁门。”

　　走的时候当然是锁了的，可这会儿堂屋的门只是关好了，并没有上锁。穆平心中一喜，一边喊着白哥，一边推门走了进去。

　　黑胖子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唉声叹气。朱明笛好笑地看了黑胖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别跳了，我头都晕了。怎么，是康小白让你不要告诉穆平的？”

　　“可不，老爷说，跟朱老板也不能说。”黑胖子不跳了，仍是一脸郁闷神色。

　　自己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康小白一定回来过。穆平看了一眼自己屋子的门，先去了康小白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康小白平素随身携带的几件东西整整齐齐摆在了桌子上。地下丢着几件衣物，穆平扫了一眼便知是康小白穿过的，也不知为什么被丢在地上。

　　他走过去捡起衣服看了一眼，心里颤了一下。那衣服分明是被什么利器划破了，颜色太深看不清血迹，但闻得到浓郁的血腥气。

　　康小白受伤了？那他现在在哪儿，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

　　“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穆平，怎么样？”朱明笛蹲在地上，盯着黑胖子。“康小白现在有麻烦，我们是回来帮他的。”

　　黑胖子犹豫着，刚想开口，穆平便从屋中冲了出来。“煤球，白哥是不是受伤了？他现在在哪儿？不说就淹死你！”

　　一个说要烧死，一个说要淹死，黑胖子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说，“不是我不想说，确实是老爷不让我说出来啊。”

　　穆平急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就去捉黑胖子。冥减灵活地跳了开去，躲在了朱明笛的衣领里面。只有朱老板没有威胁过自己，还是待在他身上最安全。

　　“哦？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能为难你。”朱明笛掸了掸自己的衣领，他可不想让一只跳蚤待在自己身上，脏兮兮的。

　　黑胖子并不识趣，仍待在原处不动，小细爪紧紧抓着朱明笛的衣领不放。

　　“敢碰到我就掐死你。”朱明笛哼了一声，还好这煤球只是抓着衣领，要是碰到自己的皮肤，朱明笛真想当场把它逮出来掐死。“你给我出来！”

　　黑胖子哼哼唧唧地钻了出来，朝着远离穆平的方向逃了几步，站在地上探头探脑地张望。

　　“你不能说，我就不问了。”朱明笛晃晃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按捺下马上回承平商店换衣服的冲动，和颜悦色地说。

　　“朱老板。”穆平急道。现在白哥受了伤，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人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黑胖子显然知道些什么，朱明笛居然说不问了？

　　朱明笛冲穆平挤了挤眼，对黑胖子说，“我不问康小白不让你说什么，问点儿别的。康小白让你做什么？”

　　不问就好，黑胖子松了一口气，不假思索道，“老爷交代我的三件事，我全都办好了。将军府内的地道我记得一清二楚，老黄也帮忙把老爷的东西都偷出来了，现在就等着赤利找上门来呢。”说着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模样。

　　将军府？穆平惊讶地看了朱明笛一眼，朱明笛把手背到身后，冲穆平轻轻摆了摆，笑道，“做得不错，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你记将军府的地道做什么？”

　　黑胖子得意地扬起脸，“当然是为了救老爷出来啊。他被关在……”话没说完，黑胖子懊丧地捂住了嘴，原地跳了几下，郁闷道，“朱老板，你骗我……我都说出来了，老爷说不能告诉你们的。”

　　若不是心系康小白的安危，穆平简直便要当场笑出声来。朱明笛挑眉，表情十分无辜，捂嘴道，“哎呀，要是康小白知道你都说出来了，要烧死你，那可怎么办啊……”

　　“还不是你害的。”黑胖子嘟着嘴原地打转。朱明笛话锋一转，“这样吧，既然你已说了一半，那不如把你知道的全部情况都说出来，我们一定替你保密，不会让康小白知道是你说的，如何？”

　　“对，都是赤利说的，跟你无关。”穆平在一旁跟了一句，心道朱明笛狡猾，下次与他说话定要小心些。不过也怪黑胖子自己太蠢，这么容易就被套出了话。

　　朱明笛背对着穆平看着黑胖子，忽然转过头来，像是知道穆平在想什么，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儿，捂着嘴小声说，“脑袋还没芝麻大，真好骗。”

　　黑胖子跳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一五一十把跟康小白回城之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穆平耐着性子听完了黑胖子的长篇大论，“朱老板，白哥被困在将军府，我们得去救他出来。”朱明笛低头沉吟片刻，也觉此事有些麻烦。“别急，将军府肯定不只一个周修雅，黑胖子说的那个将军的小老婆不知是什么人，还有被你白哥收拾了的猰貐恐怕和他们也是一伙的，说不定将军府内还有别的什么妖。贸然闯进去不是好办法。”

　　“那怎么办。”穆平直勾勾瞪着朱明笛，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让我单独出去找白哥，我听你的。现在已经知道白哥的下落了，他有麻烦，你不去救他，还不让我去吗？”

　　朱明笛甩开了穆平的手，与他对视，抬高了声音，“冷静点。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救？”

　　穆平皱眉，“还能怎么救，黑胖子知道地道的路，直接冲进去把白哥带出来就是了。”

　　“若是有人阻拦呢？人也就罢了，若有猰貐一般的妖，你要怎么办？”朱明笛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

　　“谁拦那就打谁。”穆平理直气壮地说。朱明笛气得笑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打谁？也不想想你白哥为什么要瞒着你。”

　　穆平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有些不服似的，嘀咕道，“封印解开之后，我也变强了不少啊……”

　　朱明笛原本也打算想个办法救康小白出来，只是还需计议，不能贸然行事。见穆平懊恼模样，刚想出言安慰几句，就听到外面砰砰作响，像是有人在巷中打斗一般，嘴边的话便没来得及出口。

　　穆平也听到了动静，与朱明笛对视一眼，二人正欲出门打探，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咦？有结界。”门口那人诧异道。穆平听了眼睛一亮，这声音他非常熟悉。大门随即被敲响了，那人粗着嗓门边拍门便喊，“穆平？康兄弟？你们在里面吗？”

　　“赤利哥。”穆平喊了声，对朱明笛道，“是我……哥哥，来帮我们的。”朱明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哥哥倒多。”说着抬手收了结界。大门立即被推开了，赤利仍是如在雪山见面时一般打扮，身上披着皮袍，两只袖子都被脱了下来，挂在腰间。腰上仍挂着那把长刀，肩上扛着一条白白的扁担，倒比普通扁担宽了几倍。

　　“赤利哥。”穆平叫了一声，目光便被他肩上扛着那东西吸引了。“你这是扛着什么东西？”

　　赤利也没转身，伸手从背后推上了门，走进院子，微微侧身把身上扛的东西卸在了地上。“我也没见过这东西，刚刚走到外面，看这家伙鬼鬼祟祟趴在树上张望，就顺手抓来了。这东西还挺凶，要不是它只顾偷窥，没注意到我，估计还不太好抓。”

　　那物被丢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一人般高，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硬毛。被赤利扛在肩上的那条白白的扁担，是那物的两枚门牙。门牙紧紧并在一起，直接穿透了下巴，约莫有一米来长。

　　穆平看清了那物模样，倒吸了一口气，“这么长的牙？”说着凑上前去，想要伸手摸上一摸。赤利忙出声阻止，“小心，那牙锋利得很，别被割伤。”

　　穆平的手伸了一半，悬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落下，最后在门牙上弹了一下，发出锵的一声。穆平撇嘴道，“这么硬，吃了什么才能长成这样？”

　　“你看它这样子，像是吃草的吗？”朱明笛笑道，“这东西叫凿齿，据说生于南方大泽，我还是当年修大运河的时候见过一次，没想到竟然会在曦城见到。 ”说着，他对着赤利施了一礼，“朱明笛，穆平的朋友。”

　　穆平这才想起还没介绍一下二人，颇有些不好意思，抢在赤利开口前道，“这是我哥哥赤利。赤利哥，这位朱老板平时很照顾我。”

　　赤利大步跨过来，张开双臂环着朱明笛的肩，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两掌。朱明笛无奈地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穆平在一旁不免尴尬，心道朱明笛只是看上去年轻，实则不知比赤利年长多少岁，赤利竟然这样没大没小。他只在心里嘀咕，却不敢出声提醒。

　　赤利拍了拍朱明笛的背便立刻放开了，笑道，“穆平，你朋友不少嘛，怎么不见康兄弟？”
　　穆平闷声道，“白哥遇到麻烦了，刚刚我与朱老板正在商议如何去救他。”

　　赤利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算我一个，现在就出发吧。”

　　朱明笛听了，心里发愁，没想到这个赤利，竟是比穆平还要一根筋的，刚到此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要出发救人。康小白若是把筹码都押在这人身上，还真让人头疼。好在他一出手就抓了凿齿，想必实力不俗。

　　穆平却兴奋道，“黑胖子，出来带路。”转头不见了黑胖子踪影，还在四处张望，黑胖子从凿齿的黑毛中探出头来，满足地呼了口气，“啊……饱了。就是味道有点奇怪。”

　　“什么东西？”赤利伸手就想去抓，黑胖子喝了一肚子血，身形有些笨重，躲闪不及，被赤利捏在手里，忙讨饶道，“赤利老爷手下留情，我是穆老爷的随从。”

　　赤利便没用力，盯着黑胖子看了看，笑道，“穆平，你的朋友，长得还真奇怪。”

　　朱明笛叹了口气，插话道，“我看这凿齿也与将军府有关，说不定是黑胖子的行踪被发现了。它若久久不归，定会被怀疑。我看，不如把它放回去，牵扯其他人的注意力。我们趁此机会，把康小白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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