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独白

　　“什么妖怪？”穆平兴奋起来，“白哥，你是不是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

　　康小白神秘一笑，喊了句黑胖子。冥减不知从哪儿跳出来，险些跳进盘子里。“老爷，叫我有什么事？”

　　康小白指着黑胖子，“喏，喜欢吸血的妖怪。”

　　穆平家里不设结界，黑胖子自由了很多，左邻右舍的血都尝了个遍。看到黑胖子，穆平知道康小白又在开他玩笑，有心逗逗黑胖子，板着脸问，“那掌柜家的狗，是不是你杀的？世间生灵皆平等，若是你杀的，就得偿命。”

　　黑胖子听了一惊，小短腿扑通一声跪在桌子上，“老爷，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冤枉啊，我连只跟我抢血喝的蚊子都不忍心杀害啊。”

　　穆平憋着笑，正色道，“那限你两天之内，找到那掌柜家狗子被残忍杀害的真凶，否则，拿你是问。”

　　黑胖子满口答应着跑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委屈地问，“老爷，你说的那掌柜，是哪个掌柜啊？”

　　“那掌柜你都不知道？那掌柜就是……是一个姓那的掌柜。”穆平说了那掌柜的住址，等黑胖子一走便爆笑出声。

　　黑胖子一晚上都没回来。夜间穆平想起这事，打算再逗一下黑胖子，喊了好几声黑胖子也没出现，只得作罢。睡到清晨，穆平感觉小腿发痒，一伸手便把黑胖子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竟是生生被咬醒了。

　　看着小腿上的一溜红点点，穆平睡意全无，抬手就想打黑胖子。冥减双手一摊，“老爷，您睡的太死了，我喊了几声您都没听见。”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把你扔到井里淹死。”穆平打了个哈欠。

　　“重要重要，特别重要。”黑胖子郑重其事地说，“我见到了，那掌柜家里真的有鬼。在墙上按下血手印的，是一只手。”

　　穆平一听，被气乐了，“你一大早把我弄醒就是为了告诉我，按手印的是一只手？不是手还能是只脚吗？”

　　黑胖子挠着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穆老爷，我是说，只有手！夜里搞破坏的只有一只手，没有身子，没有头，从手腕齐齐断了的手！”

　　穆平的眼睛瞪大了。

　　不想把康小白吵醒，也不想让元秋知道这些事情，穆平一直忍到吃过早饭，才神秘兮兮钻进康小白房里，得意洋洋道，“白哥，我知道那掌柜家里，是什么妖物作祟了。是手妖！”

　　康小白听得一头雾水，听了穆平解释，不免失笑。忽听得窗户笃笃两声，飞进一只麻雀，停在穆平头上。麻雀对着康小白趾高气昂地抬起一条腿，上面绑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是朱明笛写来的，说是有个老妈子自称是那掌柜府上的人，是那夫人派来请陆道长的，若事情解决了必有重谢。末了，朱明笛还骂了穆平两句，有什么事情光知道留承平商店的地址，给他惹麻烦。

　　穆平想到自己走之前，确是跟那老妈子留下了承平商店的地址，简直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正想夸赞一下自己，那麻雀已不耐烦了，在他头上跺了两脚，又啄了两下，翘起了尾巴。

　　“还不给它找点吃的？”康小白笑道，“我看它这姿势，怕是准备在你头上拉一坨屎。”

　　穆平起身便跑，他想把麻雀从头上捉下来，那鸟却反应灵敏，捉了几次都没捉到。直到穆平跑到灶房撒了一把小米在地上，麻雀才又跳了两下，飞到地下啄米去了。

　　既然对方上门来请，康小白也就答应了穆平一同前往。捱到晚上，二人又喊了一辆黄包车，慢悠悠去了那掌柜家。

　　打发了另一辆黄包车，穆平本想让老黄先行回去，老黄坚决不肯。他也不想待在那掌柜家门口，便自行到另一条巷子候着，穆平还特意给了他几个铜元，天冷，让他找个地方喝茶，别舍不得钱。

　　那掌柜一早出城办事，过几日才会回来。趁此机会，那夫人偷偷让老妈子去找穆平。虽说那掌柜坚持说是人祸，可连日的异动已让那夫人胆战心惊。

　　那掌柜家里，只有那夫人和老妈子，还有个关在屋里不准出来的疯女娃。见了二人，那夫人先道了一回歉，接着便红肿着眼睛，讲述这几日家中的异状，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除了穆平在车夫口中打听到的事，那夫人还说，疯女娃曾经在屋子里，看到一颗人头。可那掌柜只当是疯话，置之不理。

　　与那夫人聊了半晌，商定若解决了这事，那夫人愿出三百银元酬金。分给康小白一百银元，自己还余两百，穆平心情大好。又安慰了那夫人几句，天色已黑透了，二人便坐到厅堂中喝着茶等着那妖物出来。

　　担心那妖怕光，穆平把灯关了，二人摸黑坐着。四周一片寂静，疯女娃被关在屋里，不住地自言自语，偶尔还笑上几声。穆平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像有风吹过，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

　　到了后半夜，疯女娃渐渐不说话了，穆平也有些困意。他强打着精神跟康小白聊天，“白哥，你冷吗？我把手炉给你？”

　　“不用，我自己有。”老妈子一早便给他们一人抱了个铜暖炉过来，康小白怀里，正抱了一个。

　　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穆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想了想朱明笛说过的话，黏在康小白身边，对他好，还有……投其所好。黏在他身边姑且算是做到了，可怎么对他好，穆平心里没底，至于投其所好，穆平直到现在，也没摸透康小白的喜好。

　　唯一让康小白感兴趣的，大概就是银元了吧，而且只有银元，不能是纸币。穆平回想起与康小白相遇至今的事情，实在想不出他对什么东西产生过特别的兴趣。直接问，也没得到答案，穆平打算采用迂回战术，旁敲侧击，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

　　“白哥，曦大那么多女学生围着你转，你就没有一点兴趣？”

　　“没有。”康小白觉得穆平多半是等的过于无聊，说来也怪，按照那夫人的说法，这会儿早该有动静了，可那妖今夜却没出现。

　　“那些女学生，是怎么对你示好的啊？”穆平追问。

　　“也就是给我递过情书，平时上课时围着我转，有的会送我吃的。”康小白想了想，“也有人说要帮我洗衣服，不过我都拒绝了。怎么？你对哪个女学生感兴趣？”康小白记不得穆平特别关注过哪个女学生。

　　围着康小白转，是穆平每天都在做的事；吃的也没少送过，还亲手做过饭；写情书倒是没试过……不过太羞耻了，不行不行；如此说来，剩下的就只有洗衣服了。

　　“白哥，下次我给你洗衣服吧？”穆平自认为这一句已经很直接了，有些害羞地咬了咬嘴唇。

　　康小白觉得穆平今晚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洗。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喜欢上谁了？”

　　“嗯。”穆平有点紧张又有些窃喜。“但是……不知道怎么让对方知道。”

　　“普通人类？”人类生命太过短暂，康小白心里是不赞同的。难不成也要像朱老板那样，在无尽轮回的缝隙中默默等待？只是虽不赞同，他也不会在朱老板面前表露出来。

　　穆平有些紧张，再被这样问下去，恐怕他的那点儿小心思便藏不住了。“不是，不是人类。”

　　“是妖？”可与穆平认识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妖怪。“该不会是朱老板吧？”康小白玩笑道。

　　“妖……算是吧。怎么会是朱老板？”穆平没想到话题转移到了奇怪的方向，他才不想被康小白误会自己对朱明笛有什么兴趣。“白哥，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这对康小白来说，不免有些为难，他搞不懂这种心思，何况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我可不懂这个，要不你直接告诉她？”

　　“啊啊啊啊！”穆平抱着脑袋跳起来，怀里的暖炉滚落下来，康小白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里。穆平赶紧接过暖炉，小声道，“就是没办法直接告诉他啊。”

　　“那就别说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没兴趣了。”康小白是真的这么认为，感情不过一时冲动罢了。

　　“怎么会……”穆平泄了气，一屁股又坐下了。二人坐到天明，什么异动都没有。那夫人和老妈子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一早便前来对他们道谢。穆平苦笑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今夜那妖根本没来。”

　　架不住两个女人的哀求，二人答应今天夜里再来看看。虽说没有抓到妖物，可有这二人在，妖物竟不敢出现，可见他们颇有些本事。那夫人还想留他们吃个早饭，穆平想起老黄还在等着，便婉拒出门，在一条街外的茶馆里，找到了老黄。

　　老黄缩在炉子前的竹椅上打着盹儿，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了。穆平还没出声，他便醒了，先出门又拦过一辆洋车，这才拉上了穆平，跑在前面。

　　一路上，穆平不免抱怨，二人等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生，老黄便也跟着长吁短叹一番。这事跟老黄实也有些联系，若没能水落石出，恐怕曦城里的黄包车夫，都觉着是老黄搞的鬼。

　　穆平留老黄吃过早饭，放了他一天假回去休息。本想让他傍晚再来，康小白趁老黄圪蹴在灶房吃饭，把穆平拉到一边，低声说，“今日让老黄回去休息，我们两个独自去。”

　　“怎么？你还怀疑老黄？”穆平奇怪道。

　　“看老黄平素的样子，的确是个老实人，对这些怪事也像是不知情的样子。”康小白沉吟道，“可这事情有些奇怪。你觉得昨夜那妖物为何没有出现？”

　　穆平道，“多半是怕了白哥，不敢出来吧。”

　　康小白摇头，“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有意收敛了周身气息，你的灵气又不强，对那妖物未必能造成多大威胁。”

　　“不然还有什么可能？”穆平不解，“难道说，老黄在茶馆待了一夜，没有机会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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