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阑题凑

作者:老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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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中尸


      我这个太-祖爷爷的身世很有意思,据说他祖上三代都是山东地方的,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也没什么玩伴,闲来无事不是在路边捏土玩就是上条野河边游泳捞鱼。当时他们村里传说,村子东边的那条河里有水怪,天黑了就会出来活动,遇上人了就化成人形,吞下来人的三魂六魄,留下一魄,再将尸气引入人体,人便成了活尸,替那水怪引诱更多活人来此送命。这传说那时在村里流传甚广,几乎无人不知。太-祖爷爷那时十几岁也是个熊孩子类型的,其特质体现的无比明显——别人越不让干嘛,就偏要干嘛。

      于是一天趁着月黑风高,太-祖爷爷趁他爹没在,偷摸着就上了村东。只见眼前树倒河枯,一派凄凉惨象,估计是因为那传说吓的村里没人敢到村东的河边上去,河道因为烈日暴晒和野兽的过度饮用,慢慢干涸了。太-祖爷爷在河床上走了两圈,只觉得天气闷热,眼前黑咕隆咚,周遭又全是咬人的小飞虫,心想老人的传说大概都是骗人的,实在无聊至极,便抬腿打算离开。

      太-祖爷爷走了两步,突然感到脚下的泥土上有一个硬块,他弯腰拾起拣在手里,蹭了蹭土,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块剔透无暇的石头,那石头在微微月光的映射下,竟然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太-祖爷爷觉得好玩,便揣兜里准备带回去慢慢把玩。没成想刚走出河床,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伴着窸窣空洞的声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地底下经过,并且一阵接着一阵几乎要把他给掀翻。

      太-祖爷爷这时才念起了那个足以骇人的传说,赶紧撒腿往前使劲的跑,耳边却传来除了风声之外的潺潺流水声。再怎那么说太-祖爷爷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探索新事物的的热情旺盛,这时他鼓起所有的好奇心和勇气,向后看了一眼,只一眼,眼前之景像便令他终身难忘,还是吓尿了裤子的那种终身难忘。

      身后早已不是刚才干涸的河床,一汪死水安静的犹如鬼魅突显般出现在太祖爷爷身后,那水微黑发绿,竟时间静止般诡异的波澜不惊。河床中央坐着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尸,定睛一看,那尸体从脖颈至下已经腐烂的分不清四肢百骸,那一张脸却栩栩如生,借着月光看,那张脸几乎还有几分血色,口唇微张,太-祖爷爷站的位置好巧不巧,正面对着这张鬼脸,看起来竟如同那女尸要开口跟他说话一般。

      光是想想这场面我都浑身发冷,太-祖爷爷也不客气,直接就给吓尿了,连滚带爬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地疯狂往村子里逃,跑了几步腿抖直打弯,好死不死地就这么绊了一跤 ,摔了个狗吃屎,一抬头,那女尸不知何时跑到了他前面,正伸着那张宛若重生的鬼脸用瞳孔涣散的眼球盯着他。

      还没等太-祖爷爷反应过来发出尖叫,女尸就猛的抬起两条挂着朽肉的胳膊,死死的勒住了他的脖子。太-祖爷爷脑袋被勒得缺氧,惊慌之下飞起腿猛踢面前的女尸,没想到那已经腐烂的直往下掉渣渣的手臂竟如此有力,丝毫不受那几脚的影响,勒着他的脑袋开始往水潭中拖去。窒息感加上死尸暴起伤人的恐惧让年幼的太-祖爷爷吓得魂飞魄散,本能似的抓起地上的散土石块用吃奶的力气往那张鬼脸上拍。没想到这女尸的躯干硬如钢铁,脑袋却如此不堪一击,鬼脸一瞬间就被石块打得面目全非,一股腥臭的尸水像被咬破的生煎包那样呲了出来,汤汁浓郁,正好溅了太-祖爷爷满脸,那恶心劲儿想必不用多说。太-祖爷爷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那脑袋被打得稀烂的女尸,依然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往前拖拽,此时他已经被掐的昏昏沉沉,一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边刚刚拾来的那块石头,拍在了那尸水四溢的脑袋上。

      那女尸突然不动了,刚刚铁钳一般的手一下松开了太-祖爷爷的脖子,太-祖爷爷突然离开了桎梧,想都不敢多想,喘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撒开丫子连滚带爬地就疯狂地往村里跑。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才敢回身看一眼,确定那女尸没有跟上来,才悄悄把门带上,摸了回自己床上,躺在床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依然无比后怕,辗转难眠。

      从那之后太-祖爷爷便一病不起,整日高烧,日渐消瘦,眼窝深陷,脸色渐渐呈现出死人般的灰白。他爹娘找了村里半吊子的郎中看了又看,身体没啥毛病,脑袋也没磕坏,纷纷说治不了这病。这当爹娘的自然着急啊,看着自己儿子就要给不知名的病给害死了,只好砸锅卖铁地攒了攒钱,贴了个类似于赏金贴的东西在村口,大概就是谁能给医好这病,就赏钱多少多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太-祖爷爷已经上口气不接下口气,马上就要一闭眼西去了的时候,一个江湖异士出现了,说能好治这种病。

      太-祖爷爷的爹娘悲喜交集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那异士给太-祖爷爷看病。那异士伸手一把太-祖爷爷的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球,掐指算了算,判定说太-祖爷爷不是生了病,而是死气上了身。然后解释说一般人的死尸被活人靠近,死气会被活人强烈的生气完全镇压住,根本不可能上人身,唯有接触上千年有修为的老尸才有可能,并问爹娘村里是否有什么背阴潮湿长期无人前去之地。爹娘便给这异士讲了讲村东野河的传说。

      异士听后脸色突变,让爹娘引路,飞速地前去,眼前看见的却只有一段干涸的河床,那异士又是掐指一算,大叫不好,立即遣离了太祖爷爷爹娘,摆开符纸八卦阵,口中念起一段驱鬼咒。

      当这咒足足念过七七四十九遍时,天地骤然大变,一段黑云自八卦符阵中生出,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过多久,周遭已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太祖爷爷那晚扔女尸用的那块石头被遗弃在了草丛里,此时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似乎召唤着什么人来前来寻它。

      那异士前去拜了几拜,拾起了石头,又给石头旁面目全非的女尸念了一番超度文,待念完,天空渐渐转晴,干涸的河床流过几缕清澈的细流,逐渐汇聚成河,河岸枯死倒伏的花草树木竟皆有重生之相。

      回到家,太-祖爷爷已经面色转红,眼睛逐渐清明,爹娘自然大喜过望。那异士却在确认太-祖爷爷无碍后,悄然离开,只留下那石头和一张字条,说那石头叫无常石,掌管人间死物的轮回,被太-祖爷爷拾到算是有缘,让他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太-祖爷爷病好后便把那石头终日佩戴在身上,一直戴到二十几岁时,因为一个意外,把石头不慎弄丢了。

      这故事叶晚每天讲一点,讲得断断续续,直到讲到这里戛然而止。那段时间他突然特别忙,早出晚归,也不去学校接送我了,每天回到家都是一副极其疲倦的样子,我也不好缠着他给我讲故事。也是我神经有点太大条了,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当他是公司事务繁忙或者是被万恶的领导压榨了,还劝他要是上司对他不好就赶紧换一份工作。

      我开始感到不安是今年的十月份,他突然开始整日呆在家里,他的那间办公室里,鼓捣一只旧旅行背包里的玩意。那个背包我小时候因为好奇偷偷打开看过,里面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文件,一些铲子探针之类的工具和几件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董,像几个夜壶似的,不知道黑乎乎的是什么材质,看上去很是磕碜。

      我们高中学校里有社团,我因为没啥特别的兴趣爱好,报社团的时候还请了病假,最后别的团都没名额了,我就被随机分在了人最少的文玩社。教我们的老师是一个姓李的老头子,好像是学校特别请来的,穿的像个传达室看门的,很不讲究,整日哼着京戏端着个中老年保温杯,讲课的时候神神叨叨地,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危言耸听似的告诉我们,每一件古玩背后,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那神情看得我以为他在吓鬼,可惜在场的都是两条腿四条胳膊的人,谁也没被吓着,反而有几个憋不住笑出声的。

      跟他学了几节课后,我大概是偏爱这种喜欢用吓唬人的语气讲故事的老师,觉得还有点兴趣,想起来叶晚背包里的那几件东西,便偷偷用手机拍了给李老头看(我们私底下都这么叫他)。我那时用的是翻盖机,有个勉强的摄像头和彩屏,拍的很不清楚,黑压压的两团。李老头仔细端详了良久,皱着眉说,像是汉代的陪葬品,又端详了良久说,这墓主人,来头不小,那个时候我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当这老头是在吓唬人玩。直到后来听叶晚讲的我们家的那些事,我才把这两件事串联到了一起。

      我不知道那背包是不是叶晚自己的,因为他从来不用,我在那之前也从没见他动过。大概十二月下旬,他突然跟我说,他要出差,然后匆匆忙忙地就走了,什么行李都没带,只带走了那个旧背包。

      他这一走就是整整两个星期,其中一个电话没有,我打过去也没有人接,在我急的火烧眉毛就准备求助警察叔叔的时候,他背着背包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特别高兴,拉着他去下馆子,饭桌上我问他去哪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接,他说去什么山区考察,信号不好云云,一听就是敷衍之词。我看他一副累得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也不打算追问,两人随便吃了两口就回家了。

      回到家我给他铺好床,让他好好休息,想着明早早点起来当个贴心妹妹做个早餐。跟他道了晚安便也回房睡了。

      我那时打死也想不到,出他房间时我回头说的那句晚安,竟然成了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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