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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舍行（三）
安如九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她稳了稳心神，说道，“晚辈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时机，不小心撞到了一家富人的坟，里面全是医术典籍，趁着当时无聊，便在坟头看了连续数日的医书，受益颇多，再加上途中碰到了会点医术的高人，晚辈趁点脑中所学同他攀谈了一番，并与其结下了缘分，后来晚辈在不知其名讳的时候认了他当师傅，几年悉心研究下来，才学有所成。”
她抬头，一脸真诚的表情，“晚辈痴于医术，碰到个未知名的花花草草都想去研究一番，遇到个没有见过的药丸，就舌尖痒痒，想尝尝什么味道，如今何其有幸，遇到了平山前辈，晚辈心底自是高兴不已，希望前辈能让晚辈搭个助手，在您旁边帮助您炼毒，顺便也能增长晚辈自身的见识。”
平山表情阴晴不定。
“身中平山前辈的毒，自是不敢造次。”安如九乖顺地说道。
话说完，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平山静坐在椅子上，思索着。
安如九心底也没底，像平山这种单独制毒几十年的高手，多不多一个助手对他来讲没什么区别，最多打打杂，同不同意还是看他的心情。然而安如九方才已经把自己的价值体现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平山是否答应。
“可以。”平山道。
安如九按捺住心底浮现的喜悦，点头道，“多谢前辈，晚辈感激不尽。”
配合平山做完后面的试毒试验，安如九被仆人带回了屋子。
听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高乐林上前焦虑地问道，“如何？”
安如九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高乐林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安如九严肃道，“平山随身携带一本笔记，应是他制毒心得，要是拿到他这本子，我们做事将事半功倍。”
高乐林眼神一亮，“好。”
“你那边怎么样？”她问道。
“整个院子除了我们还有二十三个被囚禁在这的人，其中只有三两个会点武功，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高乐林低声道，“我今日和东边其中一个房里的两人交谈上了。一个叫麻二，一个叫晏子，两人是五个月前打算从村里进城卖点菜，在路途中被劫，被打晕后醒来就待在这了。”
“每两三个月就会死三两人，过几天又会新增几个人补上，人数控制在二十人左右。监管院子的仆人只有五个，想是每人都中了毒的缘故，监管力度并不强。院子东侧有一大门，通往其他庭院，另外有一侧北门，是平时仆人出入的地方。”
听完高乐林的叙述，安如九心中了然，对目前的情形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第二日，安如九便去平山的屋子帮忙了。
听了平山的吩咐，安如九去给他的药圃浇水。起初平山还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安如九一点就通，浇水适量，方法适宜后，他便回屋忙自己的了。
安如九仔细地浇水，面上一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可实际上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移开过药草。
一株一株地分清楚药草，记清它们的名字和位置之后，安如九才站起身子，回到木屋，帮平山烧火、煮水、放药材。
“你过来，试下这个。”平山头也不抬，招手。
安如九立即上前，服下了药丸。
突然心肺强烈灼烧，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她躺在地上痛苦不堪。
平山看见她如此反应，点了两下穴位，又让她服了一颗药丸，安如九这才稳定下来。
毒的剂量用多了。若不是安如九是个练武的身子，换作普通人早就当场毙命了。
“再去烧一壶水，把芳雪藤、淮暗荆、柒草按照方才的剂量加进去，微火。”平山平淡地说道。
安如九照做了。
经过几次试毒之后，平山才结束今日的炼毒。
……
门打开，安如九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高乐林大惊失色，立即上前扶住，看见安如九一脸苍白，将她扶上了床榻。
“平山做了什么？”他问。
安如九摇头，她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多次试了那个毒，纵使身体素质再好，心肺也受到了损伤，她现在感觉一呼吸，肺部都有撕裂的痛。偏偏她现在不能运用内力，只能仍由疼痛袭遍胸口。
不过就算今日受尽了折磨，她还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平山准备明日出发去采温月花。
在安如九身上多次试验后，发现制这个毒所遇到的瓶颈实在无法突破，所有办法试尽，仍然不能成功，只好最终试试温月花了。
然而温月花在晁国北部边境的山上，气候恶劣，数量稀少也难以采摘，他这一去，少则三天多则数月，给了安如九极多的时间来研究他们身上所中的毒。
呵呵。
她轻笑出声。
高乐林在一边看着，感觉瘆得慌。从安如九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清醒的，高乐林定了定神，说道，“院子东边几个房里的人我都算是认识了，基本出自山中村里，性格淳朴和善，不过因为平山给他们下的毒所造成的阴影，让他们不太愿意靠近人。”
安如九仔细聆听。
“据说那几个仆人夜晚是轮流值班，但是他们往往在做完必须的劳务后，就喜欢喝酒赌博，更甚时还外出□□。”高乐林叹气摇头，知道这个院子监管很松，没想到竟败坏成这样。
听完这些，安如九的心倒轻松许多了。
意思是整个院子只有平山才镇得住，没了他，她完全可以掌控所有局势。
“你那边怎么样？”高乐林问。
“平山明日就走。”安如九哑声说道，“至少三日。”
高乐林瞪大眼睛，面上更添几分光彩，他对上安如九的眼睛。
时机。
……
清晨，安如九起床，打开门深呼吸外面的空气。
外面几个人影站在门口。
安如九静静看着面前几个人，笑了，“各位兄台好，小的哪来这么好的运气，劳烦你们在门前等候。”
面前几个是监管院子的仆人。
相邻的几个木屋的房门悄悄打开，里面的人向外探了探，又畏缩了回去。
“主子今日远行，特意嘱咐我们监视你，不要轻举妄动。”
平山也不是傻子，知道她会点医术，自然就要防着她在院里造次。
安如九憨笑几声，“不敢不敢，几位大人放宽心，小的光是看到你们就害怕，哪还有胆子造次？”
那几个人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憨傻的样子，眼里充满轻蔑，就这个小姑娘平山也要他们一起来守，真是大材小用。
“如果几位大人没什么事，那小的先回房了。”安如九鞠了一躬，回屋关上了门。
她静默地站在门后。
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眼神锋利地盯着地面，安如九深深吸了口气。
高乐林表情凝重，显然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出，看来平山一直心里防着他们。
院里的几个人都有武功，他们在屋里不敢说话，沉默地做自己的事。
安如九琢磨了片刻，看着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吃完送来的早饭，她便躺在床上小憩起来。
高乐林起身打开房门，过了片刻又回来了。显然因为和安如九的关系，他也不能随意走动了。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安如九打开房门。
几个监管的人有的倚在树干旁，有的直接席地而坐，有人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到安如九的房门又打开了，他们都挺直了身子，紧紧盯住安如九。
“几位大人。”安如九笑着鞠躬，“平山前辈吩咐小的每日去给药圃浇水，照料一下花草，小的看这太阳，是给那些药草浇水的时候了。”
安如九当了平山的助手，他们都知晓。
五个人来回看了一眼，显然平山告诫他们紧盯并死守安如九，这突然冒出浇水一出事，还不知道怎么办。
可是平山有一片他最最珍视的药圃，对药理不通的一般人是不能进去的，平山这一走，药圃还真没人照料了，眼前这个人去浇水，好似真是那么回事……若他们不允，药圃一旦有什么损失，他们都承受不起。
几人点头，然后努努嘴，派了一个人跟着安如九，其他人又悠哉地坐下了，闲散十分。
得到几个人的首肯，安如九便熟门熟路地走去了药圃，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守在门口的那个随从紧紧盯着安如九，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
安如九拿着壶，对着身下的药草小心翼翼地倾倒，然后看着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来回转了一圈，然后又一圈，仿佛在数应该有多少滴水落下来似的，十分地仔细认真。
光是一株就这样麻烦，那整片药圃那么多株，这得浇多久？
那人看着看着，就渐渐不耐烦起来，本来站在门口，然后又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神色无聊地看着安如九的背影。
安如九嘴角渐渐提起，那些动作是她故意做给他看的，浇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繁琐的步骤，眼角瞥了眼那人，发现他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侧耳倾听，听到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后，安如九无声地叹气。
平山啊平山，一代用毒高人，竟疏于仆人的管理，造成了这幅样子。
她恢复表情的淡漠，顺着记忆，将药圃的一些药草收入囊中，然后继续装作认真的样子浇水。
大概又浇了半个多时辰，安如九才起身，将水壶剩余的水倒在一旁，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惊醒了一旁打瞌睡的随从，他立即打起精神，看了下眼前的情况，发现一切如常，他又闲散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等安如九做完收尾的工作。
安如九不好意思笑道，“实在是劳烦这位大哥了，让您等了这么久。”
那人表情一硬，“少废话，回屋去。”
安如九立即哈腰，乖乖地回了屋子。
关了门，她实在抑制不住心底的愉悦，嘴角啜着笑意。
高乐林看到她进来，望见她一脸自信的表情，那光彩夺目的笑容不禁晃了他的眼睛。
安如九抬头，看到高乐林定定地看着她，她冲他点头，然后拿出了囊中的一些药草。
这种剂量放倒外面那些人，够了。
心里无法抑制那种复杂的心情，风昀生，你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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