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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涯旅（三）
安如九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高乐林疲惫地睡觉。
马车上就他们两人，还有几个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过了会儿，高乐林醒了。他眼睛迷茫地朝四周转了一圈，看到了安如九后，他睡意醒了一大半。
安如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知道自己举动有些意外，高乐林没解释，只是友好地问了声好。
安如九应了声。
一时无话，高乐林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喔，到曙城了。”
“你那日为什么给我说我杀他杀的不是时候？”安如九玩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道。
“一些生意，需要陈庆大人通融一番。”高乐林叹了口气。
安如九笑了笑，没说话了。
官商通结，已是常事。
行了几日的路程，终于到了目的地。
高乐林下车，精神抖擞。安如九易容成寻常女子的模样，高乐林看了没说什么。
行至山上。
高乐林正乐呵呵地同安如九聊天，安如九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随后同高乐林真的聊起来。越聊，越觉得他为人诚挚，气度大方，聊天从不会冷场，特别是脸上带的笑，十分得人好感。这也难怪他人脉这么广的原因了。
“要走到哪？”
“半山腰。”高乐林答道。
安太山的景色同娲武山不同，它的树木十分高大，叶子呈尖叶，纷纷朝外舒展，路边野花杂草繁多，倒是一分格外漂亮的景色。
“快到了……”他低声道。
安如九突然明白他这句话，不是药材的地方快到了。
而是盗贼窝点快到了。
前面有十几人埋伏在旁边。安如九一下就感应到了。
她神色一凛，手轻轻靠在腰间，摸上软剑。
旁边那几个商贾没有感应，他们都悠闲地同身边的人聊天。高乐林则表情沉凝，走在安如九身侧，看着前面的路。
果然，没过多久，那十几个人便从一边的景色中走了出来。
他们都一副山村野夫样，个个身着粗麻布衣，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有人眼神凶煞，紧紧地盯着这群人，好似盯着一块肥肉。
前面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威猛，远远望过去，似是一只熊般高大，他面貌粗犷，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拿着刀，宛如玩具般玩弄着，几个商贾看着他手上的刀，悠悠地朝天上一甩，转了个圈，后又完好地被接住，他们咽了口唾沫。
山贼。
安如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才是这群人中最应注意的人物。不是他站在最前面，也不是他身材最威猛，而是因为，他有武功。
她能感受到他体内内力的流动。
安如九收回手里的暗器，呼了口气，还好，其他人都没有武功。
“如何？”耳旁传来高乐林轻声的询问。
安如九向他眨了眨眼睛。
高乐林低声笑了下。
“前面的商贾，此路不通。”中间那人说话了，狞笑着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我们是来抢财的。”
话语直接明了。
“还有。”他手里的刀晃悠悠地又在空中转了一圈，他的眼睛在细皮嫩肉的高乐林和安如九脸上瞄了一转，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笑，“还抢人。”
安如九看了眼身旁的高乐林。
高乐林面目冷漠，看着眼前的人。
“这小兄弟长得挺面熟。”那人笑嘻嘻地向前走了两步，打量着高乐林，“你就是……上回那个小公子的朋友吧。上回被你跑了，害得我可难受了，没想到你居然又来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完，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那小公子的滋味还真是美妙。只可惜不受我折磨，前天就去了。”
高乐林显然被他话给激怒了，他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咬着牙道，“你……”
“哎哟哟，别急啊，一会儿就把你带回去，感受下他所经历的滋味，绝对愉快。”他大笑，然后将目光放在一旁的安如九身上，“还有这个小娘们，我们兄弟好久都没尝过女滋了，一并带回去了。”
安如九这下终于知道了，这帮山贼抢钱财，不光抢民女，还好男风，而且还和高乐林以前有仇。
她呼了口气，看来就算那时高乐林就算没有反应机敏地雇佣她来当保镖，他也会在外面地方找人当保镖的。
这些山贼，也就只能欺负商贾了，这天下之大，哪来那么多会武的人？大多数人也只是寻常人家罢了，为避免遭到这些强盗山贼，他们一般都会雇佣江湖侠士作保镖来担保自身性命的。
后面几个人吓得腿都在发抖了，他们看着高乐林道，“高……高弟，你怎么没说这山上有盗贼出没呢？”
高乐林没回答，只是盯着站在最前面的山贼。
那山贼哈哈大笑，“干瞪着我作甚？来呗。”
安如九在一旁看着那山贼，缓缓道：“留不留人命？”
高乐林在一旁淡淡地说道，“留给我。”
“行。”
那山贼看着高乐林和安如九悄悄话的样子，面上表情不耐烦了，“怎了？小两口还有话呢？”
“大哥，甭管了，直接上吧，我们都等不及了。”身后的一个小弟说道。
后面一些山贼也开始摩肩擦掌起来。
这边几个商贾更怕了，他们面色惊恐，向后退了几步，有的人甚至直接坐在地上，怕得腿直打颤。
“跑……跑吧。”有人结巴道。
然后二话不说，就有人朝后面跑了。
“想跑？”对面山贼冷笑一声，几步上前，速度极快，手提着刀朝那人追去，这时候，一个人影一闪，站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山贼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站在高乐林旁边的小娘们。
“哟？原来这个小娘们是你们雇来的保镖啊。”山贼舔了舔手中刀锋，眼里透出嗜血的意味，“小兄弟，你们是不是没钱了啊，竟然雇了个小娘们。”
高乐林没说话，只是面色惨白。
安如九悠悠地看了那人一眼。
“大哥，您话真多。”她道。
那盗贼一怔，反应过来，盯着安如九，眼中带着愠色，“你这臭娘们……”
他的刀提在空中，带着破竹之势，显然是动了火。
下一秒，他的身体便定住了，安如九手法快似闪电，连周围人如何回事都没看清，那盗贼便被点了穴位，她的软剑就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如果不是高乐林说把命留给他，这人的脑袋现在已经掉在地上了。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盗贼身后的小弟，脸上本是看好戏的表情，现在看到老大竟然被点了穴，命直接被握在别人手上，他们震惊地面部表情僵硬。
“高乐林。”安如九努努嘴。
高乐林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盗贼，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刃。
他慢慢逼近盗贼。
“别，别……”那盗贼满脸惊恐，他玩玩没想到，对面这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女，竟将他武功压制到浑身不能动弹的境地，早知如此，他就不会上来招惹了。
如今，命握在了别人手上，这少年和自己还有仇怨。
那盗贼看着慢慢逼近的刀刃，眼珠不禁颤抖。
“公子……绕我一命，绕我一命，你朋友……还没死。”他看着刀快到他脖子了，怕得吐字都不清晰了。
“他在哪？”高乐林顿住手上动作，沉声道。
“在……在……”那盗贼看着他的眼睛，道，“在我们寨子里的柴房里，为了让他活着，我们每天都会派个人给他送饭，还有日常用物……”
安如九看着高乐林，他表情肃穆，那双眼睛现在黑如沉墨，看不到光亮，幽深得可怕。
高乐林平静地听完盗贼说的话，他手一挥，刀刃插入盗贼的动脉。
血溅了他一身，他毫无所动。
盗贼惊恐的表情僵固在脸上，他似是怎么也没料到高乐林下手得如此狠厉。
轰——尸体倒地。
血流成河。
“说谎。”高乐林俯视着地上的人，轻声说道。
安如九淡淡地看了眼前的场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样的高乐林，同往常的不同。
阴冷、果决，他头一次露出了在商贾事业上叱咤风云的冷漠。
剩下的几个小弟都颤抖着身体，看见自己老大竟然在一瞬间毙命，他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那些人呢？”安如九下巴指了指前面。
高乐林收回目光，看见前面的那群想撤退的小山贼们。
“杀。”
“行。”安如九答道，反正她是奉命办事。这些人留着也是祸害。
那些人听到高乐林的话，他们吓得立即扔下手里的刀子，屁滚尿流地向后面跑去。
少女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前面，少倾，所有人被一刀毙命，尽数倒在地上。
几个商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还以为是高乐林的堂妹，没想到这个面相普通的少女这么厉害。
安如九抹了抹刀上的血迹，然后将刀入鞘。
“走吧。”高乐林朝众人道。
那些商贾不敢说话了，都默默地跟着两人。
“高弟，你这次雇的人好厉害啊，居然还是年龄这么小的女孩子。”有个人忍不住说道。
高乐林面上都是笑意，“她叫燕希，武功丝毫不输江湖男子。”
众人听了，也纷纷应和。
大家看安如九的眼光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片地同周围景色差不多，依然树木林立，花草繁杂，可细细一看，却发现这片地上的草同周围的草不同。颜色偏深，草生长得较寻常的草要长一两寸，草尖呈黑色，隐隐间，还散着幽香。
九罗草。
安如九紧紧地看着地上这草，手抑制不住颤抖，这草是治疗眼疾的良药，千金难求，她曾经从事郎中的时候，经常为得眼疾的病人而愁，就是因为没有这种上佳的药引。
这种药引，光是一株所卖的钱，就够寻常人家一年的粮口了。
没想到高乐林他们居然找到了这么多。
这草价值这么高，不仅是因为它的药效，它生长地方的不易，更是因为……
已经有商贾看到眼前的草，已经急不可待了，“真的是九罗草？”他神情激动，立即扑上去，用手摘了一株起来。
“别！”安如九呼出声。
九罗草经那人一摘，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它在那人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草的颜色变得黯淡。
更是因为……九罗草是一味活草。
没有经过特殊的采摘，九罗草一离土地，就会死去。
“这……”商贾吃惊地看着那枯萎的草。
“李兄，先别急，把我们装在马车上的东西拿出来。”高乐林道。
李兄点头，几人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拿出了用布袋装的东西。
打开后，发现是几个白玉做的花盆，五个手掌那么大，白玉侧面带着几个孔。
安如九看了之后，心底欣赏道，聪明。
白玉偏阴性，温度低凉，正好符合九罗草的特性，同时九罗草必须要通气，玉盆两侧的小孔就是为九罗草这个特点准备的。
看来高乐林对药材特别熟悉。
“九罗草不能摘，要混着泥土连根拔起，我们先将这里的泥土放到玉盆里，再放九罗草。”高乐林认真道。
众人纷纷点头。
安如九也上去帮忙，有了她的帮助，本来好几个时辰的功夫，也就一个半时辰就弄完了。
大家抬起头，面色带着得意的红晕。
这下发大财了。
他们将玉盆搬上车后，然后都上了车。
“我们直走吧。”高乐林道，“来时的路陡峭，九罗草不方便受到碰撞刺激，直走，前面的路更要平坦一点，我们到了晁国后，走平路回去。”
安如九同高乐林上了车。
众人听了高乐林的话后，都向前面行去。
其他马车都欢声笑语，而高乐林和安如九这车，显得十分静默。
“你会医术。”高乐林看着安如九道。
“嗯。”安如九点头，也没掩饰。
方才他看到她出生制止李兄直接采摘九罗草的行为，还有她帮助他们将九罗草移植到玉盆中那娴熟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资深的医手所作。
“你会用九罗草？”他目光朝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眼中似是浮了雾，轻声道。
“一点。”安如九道。
九罗草，如此稀有的药物，能识得的医者已是少数，更别说知道九罗草的特性还娴熟地将其移植了，高乐林知道，这人在谦虚。
他收回眼光，不得不再次正视眼前这个少女。
年龄虽小，却武功高强，还会医术。
他的眼光渐渐变了，里面有情绪涌动，看着安如九，欲言又止。
“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安如九从来没看过高乐林这样的眼神，如此的哀伤和卑微。
“求你，看看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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